声明和欠条,都是早就准备好的,打印在A4纸上。
我看着摊在桌上的纸,还有横放在桌子中间的签字笔。
那一瞬间,我想到三年前的那个夏天。
楚月华拿着遗产转让声明,眼圈红红的跟我说,只要签了声明,一切都会跟以前一样。
那时湛零还很护我,把声明撕了。
可一切,还是跟以前不一样了。
第258章 再见了,云城
我走过去,拿起签字笔。
粉发卡的父母目不转睛的看着我的手。
我两手拿着笔,一折。
咔吧一声,笔断了。
在他们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我把两张纸叠在一起,一绺一绺的撕成碎片,然后松开手。
纸屑纷纷扬扬的落了一地,像一场迟到的雪。
我拿出一张支票,放在桌子上:“这里是五千块钱,足够付你女儿这次的医药费,我只有这么多,也只给这么多。”
粉发卡嚷道:“苏庭芜你看不起谁呢!五千块就想打发过去吗?”
“是啊。”我看着她,感觉她又可恶,又可笑,“这五千块,你们爱要不要。如果还想继续找我的麻烦,好,我奉陪。”
她妈站的最近,恼羞成怒的就要打我耳光:“你个有人生没人养的小逼妮子!”
我拿起水果刀,横在面前。
她妈一下子就吓傻了,粉发卡的反应更是敏捷。
她连滚带爬的跳下床,躲到她爸身后,惊叫连连:“她要杀人了!苏庭芜又要杀人了!”
她爸护着家人往后退,一叠声的叫:“苏庭芜!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别乱来啊,你要是刺伤我们,那就不是二十万能解决的事了!你就等着牢底坐穿吧!”
我看着这家又怒又怕的人,冷冷的笑了。
刀刃一转,我一刀刺在自己的左手臂上。
拔出刀子,刀刃带血。
她妈惊叫一声,腿一软,要晕。
我看了一眼伤口。
应该是很痛的吧。
但是我感觉不到。
这天,我穿的是黑色的衣服,看不出血色,只有一股暖流飞快的浸透衣袖,随着我垂手的动作,从手臂一路流到指尖,滴滴答答的往下落。
我看着他们那惊惧的神色,帮他们回神:“这病房里没别人,如果我说你们要钱不成,对我动了刀子,你说别人会不会信?”
她妈如梦初醒,气得指我:“你你你……血口喷人!小小年纪怎么就这么歹毒!”
“论歹毒,我怎么比得上你们?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如果你们让我不好过,我就是死也要拉着你们当垫背的!”
说完,我把刀往放过欠条的桌上猛地一扎。
只听「铿」的一声,刀尖深深的扎进复合板里,明晃晃的立在桌上。
病房里一时安静如鸡。
……
走出医院,我抬头深吸了一口气。
阳光真好。
晴空万里。
是个适合远游的好天气。
我不会道别,也不喜欢道别。
提着行李包下楼梯的时候,我心里还是很过意不去的。
如果宋学诚放学过来蹭饭,发现我不在,他该有多生气啊。
走到一楼遇见林姨。
她一见我就有点局促,想避开,但看到我手里的行李包,一时愣住:“小苏,你这是……”
我把封好的信封交给她:“林姨,这是楼上的钥匙和这个月的房租,我要退房了,麻烦您帮我交给王阿姨吧。”
林姨急了:“咋,你要走啊?”
她往外看了看,说:“外面也没人来接啊!你要去哪儿?”
“准备转到北边的高中去。在这儿住了几个月,尽给大家添麻烦,谢谢林姨的照顾了。”
林姨拿着信封,神色复杂的看着我,好一会儿才让路:“看我多没眼色,你还提着包呢,就把你堵在这儿了……”
“没事,不沉的。”
她又问:“你去北边哪儿啊?你跟朋友们都说过了吗?他们怎么没人过来呢?”
林姨越说越担心,伸手拉着我:“小苏,你可别是想不开,要去寻短见啊!”
我哑然失笑:“怎么会?寻短见也用不着带行李啊。放心吧,林姨,我真是去上学的,我走了。”
林姨不放心的说:“那……那你路上保重,好好照顾自己啊!”
我说:“嗯,阿姨你也是,好好保重。”
她追出来,站在路口跟我挥手:“小苏!有困难要给姨打电话啊!听见没有!”
“听见啦!”
我对她挥手,然后转过身,头也不回的离开熟悉的街道,汇入熙熙攘攘的人流。
再见了……
云城……
第259章 同居
白城,明大附近。
夜色笼罩下的公寓村。
在一间标准的小公寓里,紧闭的卧室中传来高一声低一声的不寻常动静。
“啊——啊!啊……”
一阵沉闷的噼里啪啦声响过后,拱起的被子缓缓塌陷……
……
我从被子里爬出来,痛苦的摇头:“我不行了,我不行了……”
男生把我拽回去,用被子重新蒙住我:“不行,不做完别想走!”
我再次爬出来:“好痛!不要!”
男生按着我:“乖,不怕,习惯就好了……”
我翻身看着他,一脚把他踹下床,把被子也扔下去:“扯淡!季堪白!你他妈的到底在哪儿学的这套野鸡按摩法!大热天不开空调,还蒙个被子!热出我一身汗!”
说完犹不解气,我抹了把汗,抓起身边的抱枕丢过去:“让你嚯嚯我!”
穿着短裤小背心的季堪白被砸了个正着,坐在地上看着我,满脸都是委屈,可怜巴拉的说:“家里没有汗蒸房……你说肩膀疼,人家才专门去偷师的,技师都投诉我了……你还凶我……嘤嘤嘤……”
我打开空调,吹着冷气,扭头说道:“哼,不听!”
季堪白爬起来坐在我身边,用手给我扇风,讨好的说:“好了嘛,庭芜,庭芜宝宝,庭芜老婆……”
我咬唇看着身边这个嬉皮笑脸的季堪白,实在是生不起气。
晃神之间,他已经吻了上来。
当他吻着我,顺手把灯关掉的时候,我半死不活的躺下去,心想:
可恶,又被他得逞了。
……
今年的我是明大会计专业的大三学生,正在实习期。
和季堪白重逢,是三个月前的事。
离开云城后,我来到与云城天南地北的白城。
在这里,没人认识我,没人知道我的过去。
我通过普高的入学测试,靠着奖学金和打工费,过了好几年的平静日子。
考上同城的明大后,我没有住学生宿舍,而是住在方便打工的校外公寓村。
这里价格合适,租户也都是工薪和学生,虽然晚上有点乱,但只要不出门就没关系。
那天晚上,下着暴雨。
结束打工回家已经是十一点,雨势大的就算撑了伞,衣服裤子还是全淋湿了。
路上一个人都没有,我一边往家跑,一边摸钥匙。
跑着跑着,我被凸起的地砖绊了一下,钥匙掉进了水洼里。
我暗骂一声,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趟着水在水洼里摸索。
雨下得眼睛都睁不开,我正在水里摸瞎,突然摸到一只人的手。
还有温度。
我当时就吓瘫了,惊叫一声,跌坐在水洼里。
伞被雨势卷飞,然后,我就看到了跟我并排而立的季堪白。
他也湿透了,一手勾着我的钥匙,另一手撑着膝盖,弯腰看着我,笑的又傻又坏。
“庭芜,我回来了。”
我以为自己见了鬼,或是别的什么不可思议的、绝对不可能出现的东西。
等到反应过来,我抓起钥匙,推开他就跑。
他追上来。
我关门,他情急之下用手挡着。
手被门框磨出血,他也不肯缩回去,在外面哼哼唧唧,说他好冷,好饿,手好疼。
我打开门,他立刻挤进来抱着我,不管我怎么打他踢他都不松手。
然后——
苏庭芜,大三,20岁。
和最喜欢的季堪白同居了。
第260章 爱要不要
同居第二天,季堪白跪在我跟前,将以前的「劣迹」做了全盘交代。
从他找茬跟我分手开始。
他知道我和湛露不对付,也知道湛露在挑拨我们的感情,所以就借故跟我分手,和她交往,想从她身上入手,寻找我爸爸遇害的证据。
谁知我受不了这刺激,一声不吭的走了。
他慌了,戏演不下去了,证据也不找了,发疯似的找我,学校都不去了。
说到这里,他说:“我还被电车撞了呢,不信你去问宋学诚……提到那小子我就来气,他瞒的可真好!
我都差点给他跪下,叫他爸爸了,他还是不说你在哪儿,非要我把他手机偷出来……”
我:“……”
他倾身过来,把脸贴在我的膝盖上,伸手抱住我的腰,喃喃的说:“知道你在哪儿,我还是怕,我不敢给你打电话,怕你又跑掉,只能买最近的机票飞过来……庭芜,都是我的错……你原谅我,我们和好,好不好?我再也不会做那种蠢事了……”
他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么样?
然后,我们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和好,没羞没臊的在一起了。
我本来就不恨他。
……
虽然我们过去读的年级一样,这家伙却因为找我,三年没有参加高考,把他爸气得一点脾气都没有。
季堪白在这儿住下后,开始恶补,总算赶上了今年的高考。
等高考成绩的这段时间,我在一家公司进行社会实习,他则是白天去酒店弹钢琴,晚上在足浴店打工。
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打打闹闹,同床共枕。
……
季堪白的汗蒸按摩没能取悦我,他就在别的地方卖了点力气。
效果还行。
我快睡着的时候,听到他在一旁小声吐槽我:“庭芜,你好凶……你以前不这样的,你以前多温柔,又软又甜……”
我眼睛都没睁开:“不喜欢你就走啊。”
他立刻像无尾熊一样抱着我:“不走。”
“别抱我,好热。”
“就抱。”
两条大长腿把我夹在中间,大剪刀一样。
我推了两次没推开,好在周围温度降下来,也就随便他了。
跟他住在一起后,我发现了一件事——
虽然我原谅了季堪白,但是我对他的态度,比过去随便多了。
以前我对他总是小心翼翼的,就算和他打闹,心里也有一个「度」,绝不会越过这个「度」,怕他讨厌我。
现在,我可以毫无顾忌的在他面前说脏话,一点都不担心他会看不惯。
离开云城时,那种目空一切、破罐子破摔的心情一直伴随着我,就差在脸上写:老子就这样了,你爱要不要。
还得配上熊猫头。
季堪白大概也察觉到了我的内心独白,所以在家表现得相当好。
再加上经济大权都掌握在我手上,他经常要靠做家务,从我手上搞两个小钱花花。
有次我们外出,他扯着我袖子,让我给他买草莓冰沙,被一女同学撞见。
第二天,那同学就遮遮掩掩的问我,我跟昨晚那小白脸是怎么认识的,包月是什么价钱。
我说:“他还给我钱呢你信不。”
女同学说:“我信你个锤子。”
第261章 录取通知书
听说季堪白拿到了明大的录取通知书,季家也没什么表示,只在季堪白卡上打了四年的学杂费,连一句叫他回去庆祝的话都没说。
季家不指望季堪白继承家业。
同父异母的弟弟越是不省心,季承墨就越放心。
“区区一点家业,防我防成这个样子,本少爷还不稀罕呢!”
话虽如此,季堪白还是立刻把卡上的钱转到他自己的新卡上,说这样安全,省得季承墨反悔,再把卡给他冻结了。
我在旁边看着他一顿操作,想笑,又感觉有点凄凉。
过去的季堪白怎么会把这笔钱放在眼里?
现在不但放在眼里,还得放进卡里。
确定存款到账,他一本正经的把卡交给我:“庭芜,给你拿着。”
我摆手:“这钱是你家给你上学用的,我可不要。”
季堪白随手一丢,把卡扔进垃圾桶里:“好啊,那我也不要了。”
我赶快把卡捡出来,在他背上拍了一下:“你这个败家子!干嘛跟钱过不去!”
季堪白歪头枕在我肩膀上:“你还记得吗?我们说好,以后一起上大学,一起租房子,一起赚钱。”
“记得啊。”
“我也是这么跟老头说的,所以,这是季家给我的最后一笔钱。”
季堪白环住我的腰,做出了依偎的姿态,“庭芜,以后,我就独立了。季家不再是我的后盾,我只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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