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万,五十万。”我心里完全被五十万占据了,我机械的听从帅男的话语签下了我的名字。我也第一次觉得我名字的笔划还真是多。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人了,明天开始住到楼上去,这是钥匙,你上次已经住了几天,知道在哪儿的。”帅男将房门钥匙放在床上,拿着文书离去。
“五十万,五十万。”我的脑海中仍然被“五十万”的数字占满,我一个人傻傻的呆坐在屋里,直到太阳落入天际。
因为贫穷,我像是一只偷生的小动物,胆胆怯怯的行走在人间路上,怕极了涉及钱财的事情。就像帅男已然看到了我的实底,除了我这个人,我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我所拥有的东西在有钱人眼里永远都是一文不知,这就是贫穷人无法释怀的卑微。
☆、第 37 章
夜已深,繁星洒满了天空,初月躲着繁星的簇拥静静的思忆。它多么希望用它的光芒温柔所有人的心地,美好所有人的人生。
而我的心情,却因为厚重的窗帘隔断了月光的温柔而冷淡着,冷清着。
天空下,大地上,天涯地角中,一处平房里,蜷缩着我一具倦怠的身体,生死无谁关问。
一纸文书困金身,锁住了我的心,整整一夜,我的睡眠里都是文书。
就在我即将起床的时候,我忽然反应过来了,帅男不是现场写的文书,那一定就是预先准备好了的,原来他早就想好了让我怎么赔偿了,这人心啊!我的心隐隐的疼痛着。
庆祝搬迁的会餐因为帅男的文书彻底泡汤了,两大袋的吃喝我一个人消耗不了,我只得坐车回家送给父母。
早上,我让值班的兵哥替我请了假,我挂着熊猫眼拎着东西踏上回家的公共客车。
客车行驶到中途,车长突然拿起麦克说了几句让人毛孔直立的话。
“各位旅客,后面有一辆小轿车一直跟随我们,因为我们无法判明小轿车目的,所以请各位旅客都保持清醒状态,以防万一。”
车内的安静气氛骤然喧闹起来。一车人所有的脑袋都扭向了车尾部。
一辆黑色轿车不紧不慢的跟随着客车前行着。
我仔细的看着驾驶员,我的心脏随着视线的扩张而扭紧。
“疯子,疯子”我在车里不停的骂着。
帅男开着车一直跟到我下车。
“哎,你干嘛?”我不好气的对着刚走下车的帅男喊。
“发现我了,没隐蔽好。”帅男很惋惜的说。
帅男走近我拎起放在地上的两袋子东西。
“你也不邀请我到家坐坐,我只好自己跟来了。走吧,回家了。”帅男将东西放进车里,然后将我塞进了副驾座,伸脖张望的乡邻就要开始向我问话了,我只得随着帅男的安排坐上车,躲开乡邻的猜忌的表情。
从车站到我家足有一里的路程,我憋着气一路沉默着,我不知道和帅男能说什么,想想帅男写着让我赔偿的文书就觉得不舒服,我怎么这么倒霉,偏偏就撞到了帅男的下巴,如果撞到帅男的头上,伤到我的下巴就没这些事了。我胡乱想着,帅男已经将车停在了我家的大门口。
“啊,你,你。”我跳下车,吃惊的看着帅男,指指我家的大门,指指等着我开大门的帅男,半天说不出话来。
“淡定,开门吧。”帅男摇下车窗对我说。
我不情愿的打开我家的大门,母亲早已慌张着向我这边奔来。
“花,这上班的日子你怎么回来了?”母亲急急的问我。
帅男直接将车开到了窗下才停下来。
母亲拽住我追问怎么回事。
“妈,没什么事,就是带朋友回来看看。”我安慰慌张的母亲说。
“伯母您好。”帅男走向母亲面前问好。
“好,好。进屋坐吧。”母亲简单的回答。
“您先进去吧。我这卸点东西。”帅男将后备箱打开。
“哇,简直就是一个粮油副食店。”我偷偷瞄了一眼后备箱,心里不禁一阵惊叹。
我和母亲站在一旁看着帅男从后备箱里一样一样的拿东西,不知如何是好,自打我出生到现在,我从没看见有人给我们家送礼品来,而且还是这么多的东西。我的虚荣心随着礼品在地上堆放的高度而增长,心里泛起了满满的感动,忽然觉得自己真得以身相许才能对得起帅男的这份情义。
我和母亲帮着帅男将东西一件件的搬到屋里,我看到母亲对帅男的满意,我对帅男做了我一直想做的事而愈加的感动,心底甚至泛出了一些崇拜来。
都说女人的爱情是对男人的崇拜开始的,难道我就要踏上爱的征途了?我偷偷斜睨了正在往屋里搬东西的帅男。
“欣赏我呢,我的优点多着呢。”帅男准准的抓到了我的目光。
“妈。蜻蜓怎么这么多呢。”我急忙为自己找了借口溜进了屋里。
在路上行走,无法预料谁会走进你的视线里,甚至驻足在你的视线里,总是由陌生到熟悉,喜欢的,不喜欢的,他都在你的视线里。
帅男为我父母带来了半年的吃喝,我的虚荣心膨胀着接纳了帅男在我的视线里驻扎。
村子里流行“新姑爷上门,丈母娘杀鸡”的口头禅,看见母亲杀鸡,我才知道这不是莫须有的玩笑话,真真是实例啊。
帅男并不像是第一次登门,俨然就是母亲的儿子一般自如,帮着母亲前后忙着,倒是把我这个亲生的女儿晾在了一边,我讪讪的跑到大门口等待父亲赶羊回来。
路过我家大门口的乡邻都会问一句“来朋友了啊,还有车呢。”
确实值得让乡邻们注目的,这可是我家这个农家院里进来的第一辆小轿车啊,蓬荜生辉,仿佛院里的一切都附上了一层金色,能不惹人注目嘛。
大锅炖鸡的香味浓浓的传到大门口,更加彰显了贵宾驾临的气氛。
父亲赶着羊群吸着香味慢慢的走进院里。
“原来是咱家飘出来的香味啊。你妈给你炖鸡了。我也借光可以喝点了。”父亲笑呵呵的说。
“哪是给我炖的,我也得借光吃呢。你看。”我用手指指院里的小轿车酸溜溜的说。
“噢,来贵客了?你的朋友?”父亲很意外的问我。
“我的朋友。”我接过父亲手里的赶羊鞭,我努努嘴说。
父亲迅速脱下破旧的外衣,并用破旧的外衣擦擦脸,捋捋稀薄的头发,昂着胸脯走进自己的大院。
“伯父,您好。”帅男像主人迎接客人一般热情的伸出手奔向父亲而来。
父亲极快的把手放在背后蹭了蹭,然后跟帅男握了握手。
帅男把父亲迎进屋里,然后又跑出来和我一起将羊赶进了圈里。
我真得对帅男刮目相看了,此时是如何也看不出帅男城建局局长建设厅科长的尊贵身份了,我对帅男的看法不得不重新理顺了。
我和帅男走进屋里,父亲已经洗漱完毕,早已把自己珍藏的陈酿摆在了饭桌上。
母亲把煎好的鸡蛋饼和拍黄瓜都端上桌。
我看见父亲拿出了两套酒杯,急忙上前阻止。
“爸,他开车呢,他是不喝酒的。”我拿起酒杯说。
“男人哪能不喝酒呢。放下。”父亲喝令我。
我听从父亲的指令,不情愿的放下酒杯,男人喝起酒来很费时间的,我不想帅男在这里呆太长的时间,我看着父亲把酒杯斟得满满的,我的心也沉甸甸的落下来,看情形是要让帅男留宿了。
我猜想父亲的热情一定来自于堆满地上的礼品了,真是“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啊,没见过这么多礼物的父母亲已经完全把帅男视为座上宾了。
帅男在父母高涨的热情中,甜醉在我家的炕头上,也正式在我父母面前宣告了自己姑爷的身份,我的心里已然默认了父母待见的这个姑爷。
家境殷实的帅男降落在我家的农家院里,勾出了我父母无限的期望来,这是我从父母眼里真切看到的,这也让我想起了希发男的话“找个条件好的男人帮助你照顾父母”,我忽然觉得希发男的话也许是人生哲理。而我能做的,只是听从帅男的安排,赔偿文书撰在帅男手里呢。
☆、第 38 章
父亲和帅男酒逢知己千杯少,一个炕梢,一个炕头,已经酣然睡去,到梦里去推杯换盏了。
下午,母亲执意将羊群赶走,坚决不能再让这些畜生污染我贵重的身份了。
我没有和父母细说我和帅男之间的关系,父母也没有细问我和帅男之间的关系,我第一次带朋友回家,而且还带来了这么有礼貌的贵公子,父母当然是开心了,也是心知肚明的,能把男孩带回家,这在农村,除了男朋友,谁还敢带不相干的男人回来啊,帅男出现在我家的院子里,已经宣告了我这是名花有主了。
我等到父亲先醒来后,悄悄告诉父亲,单位还有工作要处理,就先回去了。
然而,令人万万没想到的是,我的新家被换了新锁头,而我这个新主人却没有新钥匙。
更可气的是,我新买的窗帘将屋内遮得严严的,我看不见屋内的情况。
我不得不去问隔壁房东赵大虎的爷爷。
“爷爷,我的房门怎么换了新锁头。”我对着耳朵有些聋的张爷爷喊着。
“三郎派人把你的东西都搬到楼上去了。这他留下的楼房钥匙”赵爷爷高兴的说,好像还很乐意我住楼似的。
费力布置的新家还没有温暖起来,就被丢弃了,而且我还是我不知情的丢弃,幸而没有丢弃赵大虎的情义。当我到单位委委婉婉的告诉赵大虎我搬到了楼上住了,赵大虎并没有不高兴,反而为我感到安心,“这样比较安全”赵大虎理解的说。
我拿着帅男扔下的钥匙,走进了曾经住过五天五夜的房间,心底涌出一些家的温暖来,曾经空空如也的厨房放足了米面油,曾经空空的电冰箱更是装满了水果蔬菜,空冷的房间回归了人间烟火的味道,我安心的住下来。
因为第一次相见,才有第二次相见。经常请我吃饭的周大志突然调走了,突然就脱掉了人人想穿的警服经商了。周大志也许上辈子欠我的粮食,临走前仍然掏钱请我吃饭。
周大志很重视这次饭局,约定在星级的市宾馆宴会厅。我也很重视这次饭局,我抽空到街上买来口红和眉笔,对镜贴黄,为了回赠周大志的饭,我要展示最佳女儿美,留给周大志最美好的女儿记忆。其实,用成熟历练的眼光看待这时的懵懂的自己,我相信很多人都会笑中带泪。东施效颦,弄巧成拙,就是我做的事。
我确实很美,宽额头,俗称的印堂饱满,大福之人。浓眉毛,似一轮弯月,称兄弟得力;大眼睛,长睫毛,相互映衬,神韵尽显;高鼻梁,□□如松,定成明星;椭圆脸,圆下巴,慈善有德。光脚身高一米六八,目前还未穿过高跟鞋,还不能探测穿鞋后的身高。身材曲线苗条,纯系一窈窕淑女。美中不足,不经精心雕琢,尽显粗糙。
在赴约两小时前,我就已经梳洗打扮,当然没什么华丽高贵的衣服衬托我的美丽,奢华的是一支口红和一支眉笔,我当然得用口红和眉笔成全我的奢华。
当我以妆示人推开办公室的门时,迎面而来的“大司令”张李强夸张的“呀”的一声跳起来。
“还没黑天呢,你这上儿去啊”“大司令”张李强故意用拳头垂着胸口处说。
我很惊奇的看着被惊吓的“大司令”张李强,不明所以然,我猜想“大司令”张李强也许被我的奢华的妆容所震撼。
“葵花,你这是要做什么呀” “大司令”张李强眼底闪现着震撼脸色怪异无比的问我。
“吃饭呀,周大志调走了。”我自豪的直表去意。
“这就去?”“大司令”张李强疑惑的问。
“是呀,到点了,我还得走一会儿呢。走了。”我很欢快的美美着说。
我心里跳跃着欢乐,我半跳着芭蕾步,向那一桌的丰盛奔去。
我是奔跑在山间中的野孩子,我就从没有随着鲜花开放而裙带飞扬过。季夏,孟秋,这样的夏秋交替时日,似乎就没落在我的眼里,这耀眼的阳光虽然如夏炎,却也不是夏的光芒,早已被秋风收纳而去。
我沐浴着如夏的光芒,迎着秋的微风,如云如风的飘至在市宾馆门前。
一辆墨绿色的吉普车在身后嘎然急停。
尖锐的声音让我本能的向前跳去,就在我的手几乎触到门的时候,身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向日葵”城市李冬梅的声音里带着邂逅的惊喜从我的身后传来。
这声音像号令一般让我定在了原地。我慢慢的转过身子,后面赶来的城市李冬梅早已用一身的热情包裹了我。
“哇,你来了。”城市李冬梅好像早已知道我要来似的问我。
“哇,谁给你化的妆?”城市李冬梅不置可否的问我。
“哇,你的口红!”城市李冬梅用手摸摸我的抹着口红的嘴唇。
“不行,不行,赶紧洗掉。”城市李冬梅自顾自话,不容我开口发言。
我被城市李冬梅拽进了市宾馆的华丽的卫生间里。
“你照镜子好好看看”城市李冬梅指着镜子里的我说。
抬眼的刹那,我的心就碎落了在镜子里。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五元钱的“花神”抹出僵尸般的惨白,浓粗的眉毛中间画着一条笔直的线条,活像一直黑虫休憩在毛丛中。两元廉价的口红许是含了太多的猪油,沿着嘴唇向外扩散开,俨如一张撕食动物后的狮子嘴。我对着镜子恶作剧的张开口,似乎狮子正要张口叼食,阴森恐怖至极。
我的丑陋滑稽的“奢华”面容差点毁掉了宾馆奢华镜面。
“好你个张李强!竟然明知不报。”我迅速的洗掉了脸上的阴森恐怖,卸掉了这一身的附坠感。
我抬头看看被城市滋养多年的李冬梅,一脸的清洁,肤若凝脂,明眸善睐,干净整齐的眉毛似一轮弯月,薄唇红润,淡妆柔和,如这五星级宾馆的环境,干净高雅。
环境改造人,我不得不折服在这张被环境改造成功的城市李冬梅的面孔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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