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没许愿!”她说。
他吻了吻她湿润的眼睛:“不必了,缃缃。”
第30章 . 削足适履 “如果一个人非要穿上不合脚
良久, 辰濡的唇滑向她的耳畔,轻轻地说道。“你明天还有事,早点回去吧。”
雷缃起身得很果断。
零点过后, 必须逃离宫殿,回到自己的厨房。——这是灰姑娘的无奈。
零点过后,必须离开阁楼, 回到属于自己的宫殿。——这是公主要做的选择。
雷缃很明白。
她准备用手机叫车,却看到一条新的消息提醒。她下意识地挡了一下手机屏幕。辰濡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却也只是躲开了视线, 什么也没说。
她点开消息, 发现是穆言发的:
【我在马路对面。】
雷缃猜到他是好意来接自己, 却忍不住担心辰濡看到他会难过。她并不想上穆言的车, 只是怕一句两句推不掉,反而让辰濡知道穆言的到来。于是干脆简短地回道:【别开窗, 等我过来。】
她收起手机,对一旁默默收起蜡烛的辰濡道:“车快到了, 我走了。”
辰濡点头:“我送你。”
到了门口,她把他拦在了店里:“车在对面, 我自己过马路就行。今天走了很多路了, 早点休息。”随后,伸出手臂想要给他一个温柔的告别拥抱。
辰濡向后躲了一下, 没躲开,叹了口气道:“快去吧, 你的司机该等急了。”
雷缃更加用力地抱紧了他一些,才慢慢松开手,穿过马路。
打开后座的车门,她坐了进去。
“你这是真把我当司机了?”穆言这句话品不出半分不满, 倒像是个打个趣。
雷缃没有心思开玩笑,一本正经地回道:“我怕他看出不对劲。”她透过车窗玻璃向外看了看,果然,辰濡还站在店门口。
穆言发动了车子,没一会就开到了路口,转过了弯。
雷缃心里松了一口气,却又有些怅然。
“其实你不用特地来接我的。”她说。
“这么晚了,你不一定能很快叫到车,即便有车也不一定安全。我知道你家有司机,可我想,你也绝不会叫他来那家店接你。而且,有我送你回家,你爸妈也不会再多问你什么,你和那个人的秘密,也能安全一些,不是吗?”
不得不说穆言考虑得很周到,雷缃找不到可反驳的点。
“明天上午十点,我来接你。”下车前,穆言道。
雷缃点头,顺便客套了一下:“你要进去坐坐吗?”
穆言微微一笑:“不用了,时间不合适,你早点睡。”
穆家的寿宴就摆在穆爷爷的城郊别墅,虽说是家宴,请来的却是五星酒店的厨师团队,从午餐到下午茶及至晚宴,菜式精美,各路菜系云集。年轻人喜欢草坪和露台小酌,年长的大多在客厅、餐厅里围坐,氛围完全不输外面的奢华酒店。
雷缃作为准长孙媳妇,自然是整个穆家乃至所有到场嘉宾的焦点之一。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觉得她和穆言是天作之合。雷家和穆家在芦城商场上都是叱咤风云的家族,雷家以房产起家,穆家则以实业起家,这十年开始投资互联网科技,穆言父母本身就是国内一流大学毕业,穆父学商,穆言的母亲则是学IT技术出身的学霸,夫妻二人是圈内知名的“儒商”伉俪,各方面口碑都极佳。
雷缃挽着穆言在来宾间穿梭应酬,一时间难以分辨是主是客。
她从小也是见惯了类似场面的,应对起来没有丝毫困难,甚至可以说如鱼得水。
只是谈不上开心罢了。
晚宴时,她被安排坐上了主桌。她想推没推成,反被穆言安抚说“按规矩是这样的”,她不好说什么,只得乖乖坐下了。
长寿面上来的时候,她忽然想起辰濡。不知道他今天有没有去舅舅家吃生日面。
他是知道她来这儿的——想到这个,她的心不禁内疚起来。在他生日当天,丢下他来了另一个男人的家里,想想就知道他会多难过。
其实他一点也不大方,不然,当时第一次去她公寓的时候,他不会抗拒穿别的男人穿过的衣物,也不会把她买的尺寸不合适的男士内/裤带走。他不会在听到她要相亲的消息时躲在被窝里啜泣,不会在看到穆言来店里后情绪失控地主动提分手。他才二十岁——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孩子、一个不太成熟的男孩子,一个被迫接受现实的男孩子啊!
然而,在她走神之际,她和穆言的婚礼却在席间被提上了日程。
她的神思恍惚着,甚至没搞清是怎么开始的这个话题。她想她的脸色不会很好,但嘴角却机械地、礼貌地笑着。
“我们都还年轻,结婚可能还早了一些,不过,我们打算明年春天先订婚。”穆言道。
雷缃讶然地望向他——她猜这是穆言在解围,可这个说法还是把她吓了一跳。
他在桌下握了握她的手,他并没有握得很紧,雷缃很容易就抽了出来,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我们结婚是早晚的事,毕竟像我们这么相配的两个人不好找。”穆言温和地说了一句,眼睛先是看向雷缃,“对吧?缃缃?”
全桌人发出善意的哄笑。雷缃面对一桌长辈,更不好发作情绪,又勉强坐了一会,才假意去洗手间起身。
穆言紧随其后,追了几步拽住了她。
“缃缃”
“不要叫我‘缃缃’!”她小声却严肃地制止了他。
“好,雷缃,我们需要谈谈。”有客人经过,他挽着她去了临近的一间书房,关上了门。“这里隔音很好,你可以和我吵架。”
雷缃尽力缓和了一下情绪:“我并不想吵架,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快替我做决定。”
“你说订婚的事?”穆言平静地说,“刚才的情形你应该看到了,原本爷爷奶奶和我爸妈都是直接把我们的结婚提上日程的。我再坦白告诉你一件事,其实我爷爷上个月的体检报告并不好,医生说,可能也就一年左右的时间了。所以,在刚才那种情况下,我只能想出那样的‘缓兵之计’。”
“穆爷爷怎么了?”
“你真的关心吗?”穆言反问。
“对不起。”雷缃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穆言深吸了口气:“我知道你心里有喜欢的人。但我说的也是实情——我们结婚是早晚的事,离开彼此都未必能找到更合适的对象。既然这样,平静地接受现实呢,不是更明智的选择吗?”
雷缃道:“也许你说得对。”
穆言擦去了她眼角的泪水:“现在,我们一起出去吧。”
穆家的晚宴散了,穆爷爷邀请雷缃留在别墅多住一晚。她推说这里太过偏远,第二天上班不便,婉言谢绝了。
她开车去了书店。
辰濡前两天配了一把钥匙给她,她自己开了锁。
一楼的灯暗着,阁楼上亮着昏黄的灯。借着这点灯光和外面路灯的光线,她爬上了楼梯,在二楼的楼梯口看到辰濡正伸手够拐杖,看样子是准备下楼,脖子上还搭着一块半湿的毛巾,头发也湿漉漉的,看样子刚洗完澡出来。
“你干嘛?”她扶着他坐回凳子上,又推着他到了床边。
“来迎迎你。”他的语气害羞中透着兴奋。
“傻不傻?让你给我钥匙,不就是省的你每回辛苦跑下楼嘛。”
“我乐意。”
雷缃心里刚觉得甜,不经意间却看见他左脚的脚后跟贴着创可贴,脚踝处还有点红肿。
“怎么弄的?”她眉头一皱。
“不知道。”他掩饰道,“破了点皮,很快就好。”
她略一思忖:“是不是新鞋子磨脚?”她后悔自责道,“我早该想到的,那天还让你走了那么多路,我还推了你一把以后不许穿那双鞋了,明天我们去刘姨那里定做。”
“新鞋子有点磨脚很正常,何况我的脚长得不规则”辰濡拉住她的手,“我穿厚一点的袜子、贴上后跟帖,多穿几次就好了。”
“哪有让脚适应鞋的道理!”雷缃并不赞同他的话,“不合脚就换一双嘛,总有合脚的。”
“缃缃,”他深深地看着她,“如果一个人非要穿上不合脚的鞋,那么‘削足适履’也是活该的。我就是那个人——明知道自己不合脚,还是舍不得脱下那只鞋。这是自作自受,怪不得别人的。”
雷缃觉得自己的整颗心都要裂开了,一时间觉得自责而又绝望,狠下心来道:“你有没有想过,你早晚都要脱下那只鞋。”
“每天都在想、每天都让自己不要想。”
“我明年要订婚了。”她狠下心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期待的是他怎样的反应。
他苦笑:“你未婚夫脾气好吗?”
“挺好的。”
“看样子也是,”他说,“如果脾气不好的话,上次见面就会把打个半死了。”
雷缃笑得眼泪出来了:“我觉得和他相比,你的脾气更大一点,你当时可是冲我发火了的。”
“我有吗?”他看着她,“我明明记得是你先把我桌上的东西丢了一地的。”
“虽然但是咳咳,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你都说自己不要我了。”
“缃缃,”辰濡揉了揉她的头发,“如果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我就不能继续要你了。”
雷缃蓦然被一种冲动蛊惑,半蹲在他的身前,认认真真地道:“那我明天就和他分手。”
辰濡揽她入怀:“你和现在的这个人分手了又怎么样呢?你的丈夫就算再有一千个候选人,也永远轮不到我。那个人看上去真的挺不错,我已经偷走你太多天了,已经偷走的我就不打算还他了,但我祝你们幸福。”
“我就不幸福!我就不幸福给你看!给你看!混蛋!”雷缃使劲捶打他的后背,他抱紧她,一声不吭地受了。
“我们再多‘偷’几个月的快乐好不好?”她吻了吻自己在他肩头咬下的浅浅牙印,哽咽着说。
“好。”
第31章 . 温泉旅馆 辰濡靠着池壁,两条细细的腿
辰濡的生日过后, 雷缃来书店的次数更频繁了。
辰濡虽然每回看到她都很高兴,但高兴之余,他不止一次不安地问, 会不会对她造成困扰。雷缃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只说不会,叫他不要多想。
她甚至策划了一场短途旅行, 到芦城周边知名的一处温泉之乡预定了一晚民宿。民宿在半山上,客房不多, 每个房间都有私汤, 私密性极好。雷缃订了一间景观最好的房间, 独门院落, 无边温泉水池。去的前一天刚好下了场大雪, 人泡在温泉池中,坐拥半山雪景。
出发前, 辰濡还犹豫地问她,周末确定不需要做其它安排?雷缃知道他考虑的是什么, 但她一点也不想听,一个吻便阻止了他说下去。
进了民宿的房间, 她和他一起去淋浴间冲了个澡。随后两人分别换上泳衣泳裤, 裹好浴巾,走到户外的汤池边。
“下来呀, 外面不冷吗?”雷缃先入了水池,见辰濡支着双拐站在池畔犹豫, 急忙招呼道。
辰濡点点头,先放下一根拐杖,再小心地蹲下来,笨拙地爬进水池。
“把手给我。”雷缃知道他的两条腿肌肉力量都有限。看他的样子, 以前也没有进过泳池或温泉池。于是在他入水的一刻便抓牢了他的手。
“水不太深的,你坐下都可以。”她解释道。
辰濡靠着池壁,两条细细的腿在水中荡着。雷缃和他并排挨着,两条腿又白又长。
她时不时地拿脚趾头招惹他的膝盖、足弓,惹得他既害羞又兴奋,差点直接逃出池子。
“回来!“雷缃假意生气。果然吓住了他,他又红着脸坐回了温泉池。
她伸出手,接住一片新落的雪花:”又下雪了。”接着转过身,面向池外的半山雪景,“芦城很少下大雪,这里比芦城冷一些,才能看到这样好看的雪景呢!”
辰濡也转过身,和她看向同一片山景。暮色中,雪落无声,只有微风拂面,水气氤氲。
“以前你说,你从来没有离开过芦城。你第一次到芦城以外的地方是我陪着你的,你可不许忘记。”
“怎么会忘呢”他吻化了一片落在她睫毛上的雪花,“永远都不会忘的——关于你的一切。”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人只要活得够久,早晚有一天会需要拄上拐杖、坐上轮椅,到了七老八十的时候,我也只是一个双腿不灵便的老太太,和你没有什么区别。”
他没有说话,只是苦笑。
“很久很久以后,我们可能会在养老院碰面,那个时候,也许我成了寡妇,而你可能是个鳏夫,我们可以一起开展‘最美夕阳红’什么的。也不需要领证,就一起打打牌、斗斗嘴,也许高雅一点还可以一起画画国画、学学乐器什么的,是不是也挺好的?”雷缃说。
“可这不太现实,”辰濡道,“我和你大概率不会住同等档次的养老院,更别说同一家了。”
雷缃哭笑不得:“做梦也需要讲逻辑吗?”
辰濡伸出手,挽住她的腰:“缃缃,我已经无法想象,比现在这样搂着你,更像梦里的情形了。”
他的眼中有微红的血丝,内双的眼眸显得很单纯。他的脸上有温泉蒸腾泛起的细微水珠,锁骨和喉结的形状也格外诱人。雷缃心跳加快,声音一软:“那还是有的”
辰濡很快体会到了更醉人的一场梦,整个人都仿佛飘荡进一片无底却诱人的森林,在即将踏入百花深处之时,他才费力挣开了梦的捕网,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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