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声一停,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谁?”
“是我。”辰濡柔柔地应道。
雷缃抱着身子开了半边门,脸上带着湿气,笑盈盈地看着他。
“今晚暂时先穿我的吧。”他递上干净的睡衣。
“哦。”她乖巧地接过,带着说不出的一丝甜蜜心思换上了。
“你去洗吧,我在房里等你哦!”她故意发出嗲嗲的声音,还不忘手指轻点了一下他的下巴。惹得他心神荡漾到眼中,逃也似地进了浴室,把门关上。
雷缃正要进下午收拾出来的杂物间,小晴房间的门突然开了,小晴从里面走了出来,倒完水之后拉着她进了自己卧室。
“姐姐,你是和我哥哥私奔了吗?”小晴的脸上写满了八卦。看得出来,她放学回来就想问这些问题,碍于父母在场不敢开口,如今逮到了单独和当事人八卦的机会,好奇心便压不住啾恃洸了。
雷缃笑道:“不算吧,算公开在一起了。”
小晴叹道:“我起先都以为你不要他了。你不知道,那一阵他多颓废。”
“我猜得到。”
小晴又和雷缃聊了许多她和辰濡小时候的事。原来有很长一段时间里,小晴都不好意思在同学面前承认辰濡是他的表哥,后来长大了、懂事了,辰濡又搬去了书店。辰濡搬去书店住一方面的确是因为舅舅家里地方小、俩表兄妹也毕竟男女有别起居不方便,另一方面,其实是因为辰濡无意中听到舅妈和舅舅说的一句话:小晴大了,将来要领她的朋友甚至男朋友回家,家里有一个残疾成员,人家会看轻的。
雷缃也不怪辰濡的舅妈会这么想,事实上,客观来说这有几分道理,为人父母,以自己子女利益为先不足为怪。只是,站在辰濡女友的立场上,她还是为他感到心痛不平了。
“我妈那个人嘴坏,但她对辰濡哥哥也是很好的,姐姐你不要因此怪她。”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母亲的坏话,小晴有些懊悔,连忙补充道。
雷缃摇头:“我当然知道。现在想想,如果辰濡真的从小就没有被善待过,他不会养成现在这个样子。他身上有种特别单纯、天真的东西,我想,那也是被爱过的小孩才会有的。”
蓦然,有人敲门:“小晴,雷缃姐姐在你这里吗?”
是辰濡的声音。雷缃过去亲自开了门,笑吟吟地挽着他道:“在呢!”
“你果然在这儿。”辰濡也笑了,“大晚上你们聊什么呢?别耽误小晴复习了。”
“哥,你比我妈还严格。高三连说几句闲话的人权都没有了?”小晴嘟嘴道,“还是你开心,又不用考大学,还能谈恋爱,真是羡慕死我了!”
“什么谈恋爱,你才多大?要是给舅妈听见了,又该叨叨你了。“辰濡道。
“说的好像你自己多大似的,不也就比我大两岁吗?哼!”小晴假意生气。
“说真的,小晴,我才羡慕你能上大学呢!”辰濡认真地说。
雷缃心中一动。
“小晴,我和你辰濡哥哥就先回房了,你要好好复习哦。”雷缃说着摆了摆手,便和辰濡一起撤了。
和辰濡并排躺在新铺的床垫上,雷缃一点困意都没有。
“你不想抱抱我吗?”她扭头,对辰濡说了一句。
“我不敢。”辰濡喉结滚动了一下。
“怕我吃了你?”她咯咯笑了起来。
“嗯,怕。”
“那好,我们就这么说说话也挺好的。”
“缃缃,”辰濡摸了摸她的手,“这一切是真的吗?”
“是真的,”她用力回握了他一下,“等过几年,你彻底长大了,我们就结婚。”
“缃缃,就在今天以前,我都不敢想和你结婚的事。我现在有点敢想了可是我得和你说实话,我已经找了好几天工作了,全部都没有回音。晚上出摊的情形,你也看到了。”辰濡的声音有明显的低落,“舅舅已经决定不再开书店了,也是,他年纪也大了、身体也不太好,还准备换一套大一点的房子,书店的生意不好做,劳心劳力又赚不到多少钱。只是书店一关门,我就失业了,虽然我想过,可以自己开网店,可以网上接单,可那终究是冷门的手艺,你确定要和一个连温饱都没有彻底解决的男人在一起吗? ”
“饿着肚子谈恋爱当然不行。”雷缃道,“可是我也有手有脚,说句你不爱听的话,目前的条件下,也许我找工作比你还是容易一些。所以,暂时就让我多操心一点温饱问题吧。”
“缃缃”
雷缃道,“你有没有想过,让自己变得更好?”
“想过。我想过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再多读一点书,考一个更高的学历,用来弥补我身体上的缺陷。还有就是如果有足够的钱,医疗技术又允许的话,我还想去看看我的腿。小时候它们站不起来,手术之后我好歹站起来了。那么多年过去了,兴许还有机会变得更好。”辰濡叹息着说,“缃缃,以前我几乎已经认命了,可遇到你之后,我越发想让自己变得更好一些,我想配得上你啊”
雷缃起初还只是看出辰濡羡慕小晴可以上大学的心思,却没想到他还希望能继续医治自己的腿,她有些自责,自己过去竟然从来没有想过去咨询一下辰濡的情况是否有再次康复的可能,她过去对他的爱似乎只顾满足自己的私/欲,而忽略了他的需求。那个时候如果她能关心到这些,也许辰濡早就得到良好的医治了。
“缃缃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觉得我在异想天开?”辰濡紧张地问道。
“没有,我是觉得,自己这个女朋友当得太不称职了。”她情不自禁此钻进他的怀里,“你有那么多愿望,我到今天才知道。”
“可是这些愿望都好难实现啊。”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比和我在一起还难以实现吗?”
“倒没有那么难。”他的下巴蹭了蹭她的脸颊,“你是奇迹,奇迹是最难最难发生的”
“你看,那么难的奇迹都发生了,别的都不算什么难事了,对吧?”
“对!”
“所以我决定了,辰濡——”她说,“暂时不要去找工作了,把书本拾起来,去报个高复班,或者请私教,一年不行就两年,考上大学!学费你不用担心,我供得起多少就给你供多少,不够的部分,还可以助学贷款。辰濡,我不急着要你养家,养家是我们结婚以后的责任,为了将来,我们现在才不能着急!至于你的腿,我暂时没有能力给你治,等我有能力了,或者我们一起有能力了,我们再去治疗,好吗?”
“缃缃,我没有那么好”辰濡的眼泪蹭到了她的唇角,“你还是别要我了。”
她舔了舔他咸热的泪水,笑道:“你的手还抱着我呢!别挣扎啦,辰濡,你甩不掉我的!而且,你也根本不想甩掉我!你从很早开始就喜欢死我了,对不对?”
“对。”他点头,将她拥抱更紧。
“我也是”她趴在他耳畔,轻喃道,“很早很早之前,就好喜欢你了”
窗外突然有一道闪电划过天空。
雷声隆隆,他们却丝毫没有听见,相拥中,只听得彼此的心跳如鼓。
——咚咚,咚咚每一声都在诉说着同一个事实。
清晰地表达,毫不含糊。
第38章 . 面对 缃缃,即便我的腿曾经让我不敢朝
第二天吃过早饭, 辰濡送雷缃去地铁站。进站口已经开始高峰限流措施,雷缃见人太多,辰濡腿又不方便, 便让辰濡不用继续送自己了。怕他多想那些有的没的,便说让他回去搜索一些高复班补习的信息。辰濡这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雷缃目送他离去,突然想起穆言生日宴那天的情形。她当时没有通过“考验”, 只觉得在那些光鲜的同龄熟人面前,对辰濡的身份难以张口。他背转身离去的样子很凄凉, 不用看他的表情就可以想象他有多么失落。她曾经有多残忍, 如今便有几倍的温柔深情。在几乎彻底错过他之际, 她才发现那些阻碍她和他在一起的虚荣借口多么不值一提。
他忽然驻足回望, 在队伍的缝隙中, 她捕捉到了他的笑容,她抬起手挥动起来, 心中不再有任何惧怕、迟疑。
她已经很久没坐过地铁,虽然知道现在可以用手机刷进闸机, 但反应还是比常人慢半拍。列车进站后,她感觉自己没有费劲就被后面的人群挤进了车厢, 站稳倒是颇费了一番功夫。列车启动, 她觉得自己只有一只脚能完全放平,另一只脚却只有脚尖勉强点地。直到三站过后有大批的乘客下车换乘车厢才空了些。
出了地铁, 走了将近一公里才到公司。这家公司虽然也在雷氏旗下,但不属于核心业务, 因此办公地点并不在总部大楼。一进办公室,她便收到同事们难以言说的目光“问候”。她并不很生气。八卦是人类的天性。她是雷家的女儿,即便平时恐怕也少不了说她的闲言碎语,更何况公司人人都知道她昨晚订婚的事。如今订婚取消, 她莫名其妙地出走一夜,又没事人一般回到公司上班,不引人侧目才怪。
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她淡定地开始收拾起私人物品。其实也没什么特别想要的,只有工位隔板上挂着的那张装裱好的刻纸是她必需取走的。——那是辰濡亲手刻的,虽然现在被装裱进了相框里,但反面还有他的题字“雷雨夜偶遇缃缃”,如此有纪念意义的礼物,她必需带走。
“雷缃,跟我去一下‘弘景’的现场。”
雷缃抬头,见是顶头上司缪蝉,有些诧异,一时没反应过来:“现在?”
“有什么问题吗?”缪蝉反问。
“没我只是不确定,目前我还是不是雷氏的员工。”
缪蝉淡淡地道:“我没有接到公司任何人员变动方面的通知,如果你还有疑义的话,可以打开自己的邮箱看一下。如果没有问题了,五分钟后我们出发。”
雷缃查看了邮件,果然没有自己被开除的消息。
五分钟后,她坐上了缪蝉的车,前往“弘景”的新办公楼现场进行勘察。
从“弘景”回公司后,雷缃用座机给辰濡打了个电话,说是打算下班后回自己家一趟,无论如何,她不能这样不清不楚地逃避,有些话,她有必要和家人说清楚。
辰濡问:“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和你一起去。”
雷缃心里有顾虑,也不想瞒他:“其实我一点也不想你去,你知道,我爸妈不会给你好脸色的。”
辰濡道:“没有好脸色不是在正常不过的事吗?毕竟,我拐跑了他们那么优秀的女儿。缃缃,你不想逃避,我也不想,要是几句重话我都受不了,那也太配不上你的勇敢了。”
听他这么说,雷缃心里其实是有几分开心的,辰濡面对她时一贯没有自信,过去很多时候都选择了妥协和逃避,可是这一次,他不逃了。
她和他约好在家附近的地铁站碰面,等她下班了,就直接过去。
两人出现在雷家的大门口时,开门的守门人见了他们先是一愣,接着才笑着将他们迎进了院子。
雷赫似乎也刚从外面回来,车子刚停好就看到姐姐和一个陌生脸孔的男人出现在庭院里。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辰濡,眼中不是没有惊讶的 。但终究也没问他什么,只是对雷缃半是嗔怪半是担心地说:“姐,你昨天一天去哪儿了?”
雷缃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便被客厅里走出来的父亲的叫嚷给震住了。雷景河一脸怒火地望着台阶下的雷缃和辰濡,大声斥责道:“谁许你们进来的?你昨天跑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回来的一天?”
“爸,妈,”雷缃不卑不亢地仰头道:“我从来没有说过不要这个家。”
“你要这个家?你配得上雷家大小姐这个名头吗?做事不负责任、毫无轻重,只图一时痛快就可以把父母几辈子的老脸丢在地上不顾,你昨天走的时候就没替这个家想过?虽然人家穆言没把你和这个瘸小子不堪的事抖出来,但你已经令这个家、令你自己的名誉扫地了!以后还有什么体面的人家会接受你?”
雷缃挽住辰濡,他冲她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受到打击。可是她的心还是痛了,说她就说她,为什么要扯上辰濡羞辱?她忍不住反驳道:“我不求谁接受,那些体面的人家就去找体面人结婚好了,我反正也不感兴趣。”
雷景河气得发抖,连妻子阻拦都拦不住,走下台阶扬手就给了女儿一个耳刮。
那一下结结实实地打在了辰濡头上,雷景河余怒未消,见挨打的是辰濡,反而打得更不客气了。辰濡拄着拐,仍吃力地护着雷缃,雷缃则抱着他的腰,拖着他躲闪。
雷赫见情形混乱,也加入了拉架。在顾清和雷赫的阻拦下,雷景河终于住手,只流着两行老泪,让雷缃和辰濡赶紧滚蛋。
雷缃此时已完全不抱被谅解的希望,她也想赶快带着辰濡离开。
雷赫追了出去,叫住了自己的姐姐。
“阿赫,”雷缃对弟弟也十分不舍,“我要走啦。爸妈以后就靠你多照顾了。”
雷赫递过一个女士挎包:“姐,幸好我早有准备,昨天就去你房里把你常用的包给拿了出来,就是想找机会送到你手里。我看了一下证件和银行卡都在,手机也在!有什么困难,记得给我打电话。”
雷缃接过手机,又从卡包里抽出自己的身份证和一张储蓄卡:“我只拿我的工资卡,用来收房租的卡和信用卡帮我交还给爸妈。要是他们还不放心的话,可以找个时间一起去房产过户,那栋房子我不要了,新装修的平层我也永远不会去住。”
“姐,你这是何苦呢?”雷缃说着,不自觉地看了辰濡一眼,“放弃现在的生活,值得吗?”
雷缃道:“我还没有经过验证的答案,但我已经做好了找寻答案的准备。”
收到雷赫转交的东西后,顾清愁容满面,对着丈夫抱怨道:“缃缃哪里过过苦日子?她哪里知道一个月只有几千块工资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她不懂事才会这样顽抗,你刚才就应该好言好语劝她清醒,而不是把她打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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