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她?我有几下是真打到她身上的?我自己的女儿,我不心疼?我要是真的狠心,那几千块的工资我都不给她!让她失业和那个穷小子喝西北风去!”
“你看看,你明明心里也在给她留后路,干嘛一见面凶神恶煞的和仇人一样?”顾清哭着埋怨道。
“怎么,你要我笑脸相迎、说她昨天干得真好,放着好好的穆家少奶奶不做,去和一个残废鬼混在一起吗?”雷景河恨恨地说,“让她去跌跟头!不吃够苦头,她不晓得做人的艰难!她一天不知错,一天就不要进这个家门!我宁可没有一个神志不清的女儿,也不可能同时接纳一个两腿残废的女婿!我雷家丢不起这个人”
“辰濡,”走在去往地铁站的路上,雷缃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我爸爸打疼你了没?”
“没有,就拍了两下,也没用很大力。”辰濡道,“你呢?有被打到吗?对不起,缃缃,我动作太笨了,可能没完全护好你。”
“我完全没事。”她说,“我爸爸说话不好听,我代他向你道歉。”
“他又没说什么,我本来就是个‘瘸小子’啊。”他笑了笑,停住脚步,柔柔地看向她,“缃缃,我依然自卑,我依然忍不住想,如果我是健全的,我们在一起就不会这么艰难,可是这世上的事没有‘如果’。”
“嗯,”雷缃的眼里有泪光,“我犹豫过,但现在的我是不会因为你的残疾放弃爱你的,同样的,你也不许!不许因为你不够完美,就对我缩回手去。”
“不会了”他伸出一臂拥住了她,“往后,我想要退缩的时候,就会回想你出现在书店门口用力敲打玻璃橱窗的那一幕。缃缃,即便我的腿曾经让我不敢朝前迈出一步,可当你那么勇敢地跑到我面前的时候,我起码要有张开双臂拥抱你的勇气啊!”
雷缃回抱住他,踮脚轻啄了他一下。他被点燃了。他的唇落下,第一下的时候柔软极了,很快便随着呼吸变得霸道起来。
大街上人来人往,他那种旁若无人的吻法她很喜欢。
第39章 . 我要做手术 “缃缃,我想牵着你的手走
回到家中, 雷缃见客厅餐桌上的纱罩里留着饭菜,心里顿时一暖。
许是听到开门的动静,辰濡的舅舅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口中招呼道:“你们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就没等你们,你舅妈载客人正好开到附近, 赶时间就先吃了,小晴也吃过赶晚自习去了。你们吃过没?没吃的话桌上留了饭, 随便吃点吧。”说着还特意看了雷缃一眼, 道, “这些是给你们单独盛出来的。”
雷缃道:“谢谢舅舅, 其实不用那么麻烦的, 我在这儿白吃白住已经够不好意思了。”
“雷小姐”
雷缃忙道:“舅舅,你看, 我都叫你舅舅了,你和辰濡一样, 叫我‘缃缃’就好。”
“好,缃缃, 你看, 我们家就这个条件,说实话, 我真担心你过不来这种生活。听小濡说你们今晚上一起回了你家,你爸妈消气了没?”
雷缃苦笑, 但又不好什么话都直说,只道:“我回去不为能被他们接受,只为了把话说明白。虽然他们最终什么也不愿意听,但我已经表明了我的态度。往后我想做个自食其力的人, 不再是雷家的大小姐,而是雷缃——是可以独立生活的雷缃,是可以勇敢选择爱人的雷缃。”
辰濡看向她,瞳仁里满是水气。
“先洗手吃饭,等下和你们商量个事。”舅舅背转身,抬手擦了擦眼睛。
雷缃见辰濡调整了下姿势去端菜碗,忙问:“干嘛呢?”
“菜凉了,我端去给你热一下。”
“你端着菜还能走路吗?”
“可以。”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是看起来怪滑稽的。”
雷缃从他手里拿过碗来:“我比你方便,我去吧。”
辰濡嘿嘿笑了笑,跟在她的身后进了厨房。
雷缃把饭菜依次放进微波炉里加热完毕,重新端到桌上。
吃完饭,雷缃把空碗放进水槽,又把吃剩的肉菜用保鲜膜封好了放进冰箱里。辰濡自觉地洗起碗来,雷缃见他腋下虽然仍拄着拐杖,站得很稳,但毕竟两手没有抓牢,恐怕站久了吃力,便从背后抱住他,一面撒娇一面也给他加个重心,可以让他借点力。
“辰濡,你的背好暖和。”她的脸轻轻蹭了蹭他的毛衣,贪恋地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好喜欢。”
辰濡手里的碗打了滑:“缃缃我不知道,你那么喜欢我,如果我早知道,我一开始就该勇敢一点!我输了、输给你了”
“嗯,你输了”雷缃贴紧他,吻住了他的脊椎,手指又沿着颈骨一直向下滑,直到腰肌靠近盆骨的地方,骨骼开始变形,肌肉明显比常人萎缩。
他的身体僵了僵,几秒后慢慢转过身来,他的手上还带着水,他小心地用胳膊肘轻轻拢住了她:“缃缃,对不起呀,缃缃”
“为什么说对不起?”她揉了揉他的眉骨,“如果只是因为你不够完美,那大可不必说对不起。因为我也不是个完美的人。就连你曾经羡慕的我能自由地去往全世界任何地方,那种看似闪耀的优点其实并不真实。因为后来的我才知道,我的所谓‘自由’、‘洒脱’并非来自我自己的能量,我在依赖别人的恩赐,从来没有真正为自己努力过。你现在看来,我放弃了很多,也许是吧,可是,某种角度上,这一刻的我才是自由的、真正洒脱勇敢的。你让我找到了另一个真实的自己,这是一件很棒的事,你完全不需要对我抱歉。”
辰濡道:“好,不要抱歉,我们一起努力。”
雷缃笑呵呵地推着他转身,拿着他的手放在水龙头下冲洗干净,完后又忍不住握到嘴边亲了一口。
“好了,走吧。”她怪不舍得放手地看着他拄好拐杖走出厨房。
辰濡的舅舅把他们叫到卧室,从床头柜抽屉里取出一张卡来:“小濡,这卡你收着。”
“这是?”辰濡没伸手,只是疑惑地看着舅舅。
“你十六岁就在店里帮忙了,我觉得你年纪还太小,怕你乱花钱,以后真到用钱的时候一点积蓄都没有,就每个月只给你发一点生活费,另外还存两千进卡里,密码是你生日。”
辰濡道:“我十六那会只是休息天才帮忙,而且那时候我能做的事有限,哪里能算工钱呢?就是毕业以后,我也没做什么,生活费也够了,你和舅妈还给我地方住,说起来我都没给房钱呢”
辰濡的舅舅不无愧疚地说:“你窝在阁楼上住了好几年,其实我这做舅舅的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但你也别怪你舅妈,可能当妈妈的心里都是事事以儿女的事为先”
“舅妈想得其实没错,小晴大了,又是女孩儿,我住着确实挺不方便的。何况以后她还要交男朋友,别人要是看到家里有个”他看了眼雷缃,“我能理解。”
“不过你舅妈也把你的事儿放心上的。有个好消息趁着缃缃也在,想和你们一起商量商量”
“什么事?”辰濡问。
“哦,你舅妈最近和一个早上长期定时坐车的人聊了聊,对方是个医生,你舅妈就向他打听了一下像你这种情况还有没有手术矫正的可能。你这腿是你的心病,也是我们的,当年的手术做了但没钱再接着往下治,也就耽搁了你这么多年。这不现在有笔拆迁款下来了,我们想着要是能治,花点钱我们也愿意”
雷缃听着既感动又激动,只是这件事,还得看辰濡的决定。
辰濡道:“舅舅,这不是小钱,即便能治,我这个残疾程度也不是一次两次手术就能矫正好的,还有后期的康复,更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多少时间”
雷缃心里难免失落,但也理解他的想法,他是惯不喜欢给人添麻烦的人,何况是这么大笔人情。
“小濡,你先不用替我和你舅妈想。你先替你自己想想,再替你身边的缃缃想想。她的家人不待见你,连带着不也连累了她?我们这辈子可能做不到大富大贵,但有一天如果你能健健康康地出现在人家姑娘父母跟前,是不是也能让缃缃不那么为难呢?就算是一辈子不被雷家人接受好了,你自己去找工作不也容易些?缃缃和你过日子也会省力不少的。”
“我自己也查过资料,我这情况,不大可能完全治好的。”辰濡低声道。
虽然他这么说,雷缃却看出他的神情有所松动,忍不住道:“就算不能完全康复,但你就不想能牵着我的手走路吗?我不求什么健步如飞,只要能改善,我就觉得值。你觉得不能白要舅舅舅妈的钱,我同意,这钱算我们借的,将来我们努力工作,早点还钱,好吗?”
舅舅道:“什么还不还的,没有的事。小濡,说到底,是我占了你的便宜。”
辰濡抬眼不解地看着舅舅。
“这家店是你外公的,按说你妈妈要是在世,店也有份的。”
辰濡摇头:“这店我记得外公在世的时候就已经交到你手上了。他要把店传给谁都是他的权利,舅舅继承了也谈不上占便宜。”
辰濡的舅舅想了想,又说:“好,就先不说这店铺的归属,但你外公临走前,我是在他床头发誓过这辈子要照顾你的。以前有店铺,我可以安排你工作、你住宿,现在店没了,我想偷个懒,只想守着家附近的彩票亭过些清闲日子,那我就有责任让你把腿治好了,这样你好自谋出路。小濡,说实话,我想过要不还是给你笔钱,你继续开一家小店,但我又想,把你一辈子总绑在一个小小的店面里,不一定是你想要的生活。你还年轻,可以试试别的活法。”
雷缃下了决心:“舅舅,我替辰濡谢谢你。腿,我一定让他去治。还有一件事——我和辰濡商量好了,先不要他去找工作了,他要考大学,我曾经想,等他大学毕业后工作几年,我也有了些积蓄再带他去治腿,现在有了你和舅妈的帮助,能早些治疗当然是最好的了。而且,我想了想,现在去看病、做手术、康复,其实是最合适的,等到大学入学的时候,也许辰濡就完全是另一个模样、有一个全新的开始!辰濡,答应我们接受治疗,好吗?”
辰濡望着雷缃,点头,重重地说了一句“好”。
第二天早上,雷缃照常去雷氏上班。她打定了主意,只要公司不开除自己,自己就不主动离职。
这其中既有和父亲拼着一口气的成分,好像现在自己主动辞职就像心虚撤退了一样;但更多的却是基于现实考量。大学毕业后,她实际工作不满一年,若是随便跳槽,没有积累多少工作经验,反而给人心态不稳定的嫌疑。再者,雷氏也算本地大企业,要能多混点经验,将来去别处求职,履历也好看一些。何况,现在她对于每一块钱都要精打细算,被辞退了好歹还有补偿金,自己主动辞职则一分钱补偿都没有,这一下就得损失好几千,都够辰濡将来一年的大学学费了。
想来也是难以置信,今天的她会为了几千块钱宁可处在一个尴尬的环境中工作,她唯一庆幸的是,这里离总部很远,父亲很少过来,而同事对她的八卦劲头也会渐渐散去。她的顶头上司对她态度如常,她反而比过去更能沉下心来学东西。
周六,舅妈开着出租车先把她和辰濡送去了医院。做了很多检查,最终得出的结论不好不坏,在他们能接受的范围内。
简单的说:手术可以做,完全恢复不可能,但可以通过手术和后期复健,得到功能改善。费用大概在十万元左右。
走出医院,辰濡问:“还治吗?”
“你怕疼吗?”雷缃回想起医生说的那些手术术语,心有余悸:什么肌肉移位、什么截骨、什么肢体延长她去洗手间的时候还搜了好多相关的照片,看完之后觉得头皮发麻,自己的腿都开始疼了。
“不怕。”辰濡道,“我只是怕你听到我不能恢复到像正常人一样会失望”
雷缃没想到他担心的是这个:“没有,医生说未来最好的情况下能脱拐走路,我开心都开心死了就是好疼啊”她偎依在他怀里,摩挲他外套上的第二颗纽扣。
“我小时候做过手术,当时可能很疼吧,可现在早就忘了。”他笑笑,吻了吻她的发心,“现在只记得,生平第一次从地上站起来,两条腿走路时有多么开心。虽然比常人多了两支拐杖,但比起四脚着地,还是要幸福很多。缃缃,我想牵着你的手走路,就算走得有点难看,也是幸福的。所以我决定了——我要做手术!”
第40章 . 术后 三个月后,辰濡可以用肘拐下地练
辰濡手术出院后, 直接搬去了雷缃新租的房子里。
房子就在辰濡舅舅家隔壁小区,当时找房时,舅舅建议他们住得近一些, 方便照应。雷缃想想也对,离拆石膏还要三个月时间,在这期间虽然她已经事先找好了钟点工, 但万一有紧要的事情,近处有个亲人总是要放心些。
房子是上世纪九十年代造的老公房, 虽然外观不怎么样, 但周边配套成熟, 房间也有独立卫浴, 总面积也就四十来平, 一室一厅。考虑到接下来的一年,辰濡又要复健、又要安心准备高考, 雷缃咬咬牙,还是决定不与人合租。租金方面她也算过, 自己的工资还应付得过来。辰濡舅舅给的那张“工资卡”可以用来支付他后期的康复、护理、补习费用,运气好的话, 第一年的学杂费也没有压力。
手术费他们原本要打欠条, 舅舅一家坚决不肯要,这份亲情, 她和辰濡记下了。
雷缃很庆幸,她“出走”后并非孤立无援。辰濡的舅舅一家, 暖心地在第一时间接纳了她,而她的弟弟、她的朋友也没有抛下她。在拿到手机的那刻,她就看到里面无数个电话、微信。在她回复他们的第二天,周希雯和其她的闺蜜们约了她中午见面。她坦然地请他们去楼下的快餐店碰面。那可能是她们几个吃过的最便宜的一顿正餐。雷缃没有掩饰自己经济上的窘迫, 也没有觉得尴尬丢人,短暂的午休过后,她就和闺蜜们打招呼说自己还要回去继续上班。如果不介意的话,以后仍然可以在快餐店、便利店和大家一起吃饭。
周希雯叫住了她,把一张卡塞到她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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