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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唯一从包间出来后,眼睛里的泪珠便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她几乎很快地跑进安全出口,寂静的楼梯间传出阵阵隐忍地啜泣。
原来他都知道,只不过他装作不知道。
她心里的那道伤疤,竟然在他们嘴里轻而易举地说出来。
兜里的手机一直在响,透过玻璃窗的阳光落在她的身上,将她整个人圈起来。
下一秒,有阴影遮挡住阳光,沉稳的脚步声,一下又一下的,伴随着手机铃声,吵得她,回到现实。
顾唯一从臂弯里抬起头,仰着脸往上看,她泪眼婆娑,眼镜雾气蒙蒙的,而后视线一片昏暗。
季让低头俯视着她,他手里的衣服扔在她的头上,把她罩起来,声音微冷:“丑死了。”
顾唯一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
突然被衣服罩住,顾唯一在一片黑暗中,哭得更加厉害。
有人经过楼梯口听到里面的哭声看过来的时候,被里面的男人瞪了回去。
顾唯一哭累后,她蹲坐在地上,攥紧季让的衣服,他的衣服上有他的味道。
淡淡的不知名的香,莫名地心安。
全部哭出去后,她倒是释怀了,原来她对于周霖的这件事耿耿于怀了七年。
一开始她怀疑周霖知道,但她不敢问,后来这个疑问被她藏起来,忘掉了。
等周母说出来后,她是生气的,震惊的,怨恨的。
不过哭完,围绕在她心里的各种情绪突然消失了。
从衣服里探出头,她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季让,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
此时季让脸色不怎么好,神情冷淡,见到顾唯一露出的头,他恶狠狠地说:“下次再让我看见你哭,把你从这扔出去。”
第23章 你在期待什么
饭店包间里, 周母还不知道发生什么,只看到王女士和顾教授脸色不好,她以为自己太着急了。
于是打圆场道:“小一脸皮薄, 不好意思了。”
王女士是一个脾气爆的,对于以前的事情她没来跟周家的人说, 是因为她觉得周家的人可能不知道这件事。
可是现在, 周家的人明明都知道,却以为这只是一件小事。
王女士直接扔了杯子, 看向周霖:“周霖,那件事你该向小一道歉, 我们家小一是个乖巧的孩子, 从没有伤害过你们任何人, 你们倒好轮流践踏她。”
说到这儿,王女士眼睛红了,声音也哽咽了。
她说完, 拿起包就走。
顾教授站起来的时候, 周教授拦着说:“老顾, 你看这是咋回事?”
顾教授虽然老实, 但因为女儿的事情, 他也生着气, 脸色铁青, 给周家留着一点体面,他没直接发火。
“老周,以后咱们两家别走动了,也别当是邻居了。”
等王女士和顾教授走后,留下周家人,周母更是不知道怎么回事。
好意请他们吃饭, 却受了气。
“你说好端端的怎么个回事。”周母抱怨。
周教授说:“是不是你提日记的事啊,老顾家里对隐私挺看重的。”
周母横眉:“不就是本破日记嘛,写的都是咱们家霖霖,我还没生气霖霖被她这样写呢。”
啪地一声,周霖把筷子拍在桌子上,“她写的事都是我做的。”
高一,他那时候得了奖学金,回班级的路上看到顾唯一在和徐然聊天,那时候顾唯一扎着一个丸子头,露出光洁的额头,额头饱满,一双圆圆的大眼,脸颊的婴儿肥肉嘟嘟的,很可爱,他没忍住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
高二,他登上荣誉墙,那时候顾唯一成绩也不错,他觉得应该激励她,后来顾唯一上了荣誉墙,他请她吃饭。
她的日记里全是真实的事情,没有半点捏造。
*
顾唯一哭累了,被季让这么一凶,她撇了撇嘴巴。
“你凶什么。”
季让被气笑了,又气又无奈,指尖挠了挠眼角处的泪痣,抬眼看她,声音冷着:“你就会跟我厉害是吧。”
顾唯一低下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能够在季让这里放肆。
见顾唯一又怂了,季让拎起她的衣领,将人提溜起来。
“说说为什么哭。”季让靠着楼梯栏杆,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他把外套给她,自己身上只穿了一件白t。
“你看过我日记吗?”顾唯一突然抬头问他。
季让低着头瞧着她,眼睛又红又肿像两颗红枣,她脸颊还有婴儿肥,都多大了,还有婴儿肥呢。
顾唯一见他走神,摇晃着手,“季让,你听我说呢嘛?”
季让回过神,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
“你捡到我日记的时候看了嘛?”
季让盯着她想,他看着嘛,好像看了,老驴读的时候他听了几句,在他屋里风吹开了日记,他看了一句,还有后街胡同,未燃烧完的日记。
顾唯一看他的表情猜出七八分,“你看了吧。”
“嗯。”季让声音低了些,他无意之中看了。
其实他很想说,看了又怎么样,可面对顾唯一,他说不出来。
她那两个红枣眼,太碍眼了。
“你看了多少?”顾唯一问。
“几句。”季让这时候摸了摸后脖颈,明明想治治这丫头,可让她问得,他有那么一丝愧疚。
“哦,才看那么点。”顾唯一低声说完,往后退了几步靠在墙上,其实她已经很累了,“你看了也没关系,很多人都看过,贴吧上至今还有我的日记呢。不过,我没想到周霖也看过,他的母亲也看过。”
顾唯一说到这沉默了,如果当初周霖看了为她澄清,她的高三会不会不一样?
“周霖你知道吗?就是那个”
“知道,所以你是因为他哭?”季让后面几个字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顾唯一点点头又摇摇头,准确意义上来说因周霖而起,但她哭是为了自己而哭。
她觉得她喜欢周霖喜欢的不值得。
“他有什么好的,活脱脱的一个小白脸。”季让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打火机在手里把玩,随意地提了一句。
顾唯一心想比起周霖他更像“小白脸”,不过此“小白脸”非彼小白脸。
顾唯一想说什么,但被外面的声音打断。
王女士和顾教授在很焦急地找她,他们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了。
“我先走了,谢谢你。”顾唯一拿着他的衣服往外面跑。
季让手里的打火机呲溜一声,火光冲出来,蓝红色的火焰摇摇曳曳。
他从安全出口出来,又折返回包间。
那个斯文的男人还没走,季让靠着门沿,敲了敲门,十分懒散随意。
“小舅,帮我办件事。”
斯文男人见季让折返,当他看到季让神色不像刚刚那样颓废,一阵恍惚。
“你是学计算机的,帮我黑个账户。”
“简单。”斯文男人擦了擦嘴,能看到季让不是很阴郁颓废的神色,他黑几百几千都乐意。
*
赵黛汐在网上找了一个黑客,这个黑客说是无所不能,结果搞了半天,就找到贴吧账户的手机号码,注册地点是南城一个贫困小镇。
她让黑客在黑黑,结果,南一贴吧一整个没了,所有帖子全部消失。
“你干的?”赵黛汐问。
黑客捂着脑门:“我能干这个还能接你的单?”
顾唯一对于这件事一点也不知道,不过赵黛汐还要继续查,她就不信始作俑者翻不出来。
自从那顿饭后,周教授多次上门都被王女士轰了出去。
周母当即命令周教授不准再去了。
周教授嗫嚅着几句,周母直接点着周教授的脑门:“人家看不上咱们,还看不出来啊。”说完周母又看向周霖,十分不满,“徐然那姑娘不许见了,我再物色物色其他姑娘。”
周霖一直坐在沙发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
周六这天,顾唯一在南大门口碰见了以前的班主任,她还有点惊讶。
班主任看到她时,搓了搓手,她已经退休,鬓角也有些白发。
“顾唯一。”班主任站在南大的一棵桂花树下。
“老师。”
“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所以就想在这里等一等。”班主任看向她。
“有事吗?”
“走着聊聊?”
在宽阔的校园路上,有结队成群,三三两两的学生,她们走在路上汇入学生们之中。
“没在南城上大学吧?”
“没有。”
高三的时候她回到外婆的家上高中,那时候她没有勇气回南城,于是选择了比较远的地方上学。
“唯一啊。”班主任声音沧桑,“我对你一直有愧。我挺糊涂的,那时候周霖正是出国留学的时候,我最得意的学生不能在那时候因为你的事情出半点差池。”
怎么说呢,顾唯一那时候只是需要老师拉一拉她,她就像掉进深渊里的人,只需要一个手,拉她出去,那时候除了父母,她能求助的只有老师,可是她的老师并没有拉她一把。
“老师,我那时候从来没有说争出谁对谁错,我只希望有人能拉我一把,告诉他们,他们的行为是错的。你对我的愧疚我知道,但我无法原谅,抱歉。”
顾唯一抬了抬眼镜,低垂眉眼,睫毛轻轻颤动,像一只受伤的兔子,在轻轻舔舐伤口,可怜巴巴的。
“老师你回去吧。”顾唯一说完,继续往前走。
班主任停在原地,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对不起。”
顾唯一听见了,但她并未停留。
她等到的对不起并不是时候,在她对于一切释怀之后,这个迟到的对不起显得苍白无力。
顾唯一站在自家门口,她看了一眼隔壁,她释怀了一切,而那些伤害她的人变得都不重要,他们再也不会影响她的生活。
回到房间,顾唯一想起请季让吃饭的事情,于是特意给季让打过电话。
季让接到电话之前正在屋子里翻阅着几张报纸。
“季让。”顾唯一轻声关上房门,坐在床上。
“什么事?”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你今晚想吃什么?”
季让没说话。
顾唯一盘腿坐在床上,看着自己做得攻略:“日料店是最贵的。”
“不去。”
“西餐厅?南街有一家”
“不去。”
“火锅?有一家重庆火锅巨好吃。”
“不去。”
“那你吃什么?”顾唯一放下攻略,有些无语。
“要不你做给我吃。”季让故意逗她。
顾唯一想,做饭她有几个拿手菜倒是可以,不过去哪里吃是一个问题。
现在是秋天,天气冷,不能在外面。
“可以,不过没地方吃。”
季让放下手上的报纸,他仰靠着沙发,手臂盖住眼睛,仰着头,下颌线线条流畅,喉结微微滚动,嘴角扬着淡淡的笑。
“我房间。”
顾唯一手指微微颤动,她声音微抖:“你房间,不合适吧。”
那边溢出一声笑:“顾唯一,你在期待什么?”
听到季让的话,顾唯一脑海像是火山喷发一样,轰得一声,炸了。
红晕顺着脖颈爬上耳尖,脸颊也是通红,血液好像直冲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
他他又耍流氓!
她期待个鬼!
第24章 难缠
顾唯一知道季让逗她后, 把电话给挂了。
挂了电话,她脸依旧红着,火烧火燎地, 像是一直被火烤着似得。
她简直是疯了。
到了晚上,季少爷还没定好去吃什么, 只是打电话通知她在时忘酒吧门口等着。
顾唯一收拾好东西, 站在镜子前面看了看自己的打扮。
已过深秋,顾唯一穿了一个卫衣套了一个牛仔外套, 紧身牛仔裤,不知道穿得是不是太休闲了。
镜子面前的她脸很素净, 她很久没照镜子了, 圆圆的眼睛被眼镜挡在后面, 鼻子挺翘,脸上还有些婴儿肥,嘴唇嘴唇有些白。
顾唯一站在那里发呆, 手上的口红举了几次, 最后还是涂了一层薄薄口红。
深秋是金色的, 像扇子一样的树叶簌簌落下, 铺满整条路。
时忘酒吧的门口被清扫的干净, 当顾唯一准备给季让打电话的时候, 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过来。
“是我, 周霖。”那边很吵,有哭声。
“有事嘛?”
“许班去世了。”
许班便是他们高三的班主任。
“哦。”顾唯一低下头看着脚下爬过的一只蜗牛,声音没什么情绪。
周霖愣了愣,还想再说什么。
“没什么事我挂了。”顾唯一说完,便挂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情不怎么好。
也许许班感应自己大限将至, 便找顾唯一寻求原谅,毕竟也是一种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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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让下来之前在走廊窗户前抽了根烟,手机里躺着一条航班短信,晚上十一点的飞机。
等他抽完,烟味驱散得差不多,才下来往时忘酒吧门口走。
时忘酒吧的招牌依旧是明亮的,发着白光有些刺眼。
顾唯一站在门口,看着形形色色的人经过有些感慨。
深秋的夜晚已经偏凉,她吸了吸鼻子,眼眶有些泛红。
等她站了几分钟,季让才姗姗来迟,好巧不巧,他今天穿了件白色的卫衣,同她的卫衣有些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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