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多,她看完晚自习,往公寓这边走,路上遇见班长。
“老师,那些混混没再找过我。”班长说得还是好久之前的事情。
“没再找过你就好,好好学习,出什么事及时跟我沟通,别硬撑,知道吗?”顾唯一苦口婆心地说。
班长抱着书,憨笑道:“老师,你特别像我妈。”
顾唯一被气笑了,冲着班长后脑勺打了一下,“赶紧回家。”
“行,老师再见!”
少年往前跑,回过身来跟顾唯一摆手。
此时,正好到了公寓门口,顾唯一回过身,就见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倚靠着栏杆,他低头抽着烟,吞云吐雾地,脸上的伤还没好。
顾唯一托着手臂,站在不远处看了他一眼,气不打一出来,所幸都不搭理,当没看见他似得往公寓门口走。
路过那路灯的时候,她的手被人抓住,季让弹了弹烟灰,眉眼间透着一股散漫劲。
他总是给人一种不是很认真的样子。
顾唯一看着他,他好像又瘦了,下巴尖了,那双桃花眼紧盯着她。
“你有事?”
“你好像对每个人都挺好。”季让站在原地,明明挺淡漠的一个人,说出这话来语气有些委屈。
南一教师公寓有几家亮着灯,而门口的路灯像是快没电似得,昏暗无比。
“你是不是讨厌我了,因为我是杀人犯?”季让见顾唯一没说话,他继续自顾自地说着。
顾唯一看着他抿了抿唇,“你能不说那三个字吗?”
季让举起双手,做投降状,“ok,我不说,那你回答我,为什么讨厌我。”
“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
“那你为什么生气?”季让不理解。
他这句话说完,顾唯一觉得自己的气白生了。
“那你为什么打架,为什么不还手,为什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顾唯一反问到。
“习惯了。”季让眼睛看着她,无比真诚。
他没说谎,而是真的习惯了,自从他从国外回来后,孙乾就没消停过,所以他习惯了。
他习惯了生活在那种状态下,所以觉得无所谓。
此刻微风徐徐,吹动了顾唯一的发丝,也牵动了她的心。
当季让说出习惯了后,她的心抑制不住地抽疼起来。她有好多想说的话,在那一刻说不出,她甚至有些哽咽。
“所以,你因为我打架不理我?我知道,你是老师讨厌打架,但”季让只有这么理解,她是老师肯定讨厌差生,讨厌打架的人。
“季让,你从来不了解我,我从来没有讨厌过打架,我知道打架不对,但上次你是被打,你那种无所谓的态度,就像一个很颓废的人,没了生机一样,就好像深陷泥沼之中,放弃挣扎。”
季让神色凝重地看着她,那双桃花眼眼尾微微低垂,声音很轻:“那你拉拉我。”
顾唯一被他严肃的模样弄得怔愣片刻,她以为季让会嘲笑她站着说话不腰疼,又或者怪她多管闲事,但他的那句拉拉我,让她更加难受,难受得厉害。
她咬着嘴唇,眼眶红了一圈:“那你能答应我不打架吗?”
公寓门口是风口处,西北风慢慢地吹起,呼呼地吹着树枝,带起哗啦哗啦的声响,那一盏路灯似乎被吹得更加暗了。
季让没出声,隔着一段距离,两人彼此看着对方,静默了几秒,顾唯一抽出手,后退了两步。
“我做不到。”
伴随着风声,季让的话传进她的耳朵里。
顾唯一深吸一口气,她看着季让,“季让,他们都说你很神秘,是个坏人。”
季让盯着她看,漆黑的眼眸里露出悲伤的情绪,低落的压抑的。
“你也这样认为?”季让声音哑了。
顾唯一摇摇头:“但你确实神秘,我不知道我们之间处于什么一种状态,你不让我过问你的过去,我也同意,但现在,你的过去影响了你的未来不是嘛。”
路灯被风吹断了线,一下子熄灭了,周围黑漆漆的,天上黄澄澄的月亮,洒下一片清冷的月光。
“季让,你到底在逃避什么?”
寒冷的冬天,寂静的黑夜,除了有一两声猫叫,没有人回应她。
那个人走了,他的背影落寞,清冷的月光拉长他的影子,他身上有一种精致的破碎感和倔强感。
顾唯一食言了,她想知道他的过去,最起码能帮帮他。
第44章 吻
南城的冬天迎来史上温度最低的一次, 窗户上结了冰,一出门寒气逼人。
街上成群结队的学生,走着闹着, 天气阴沉沉的,也没有减弱她们的热情。
寒假已至, 顾唯一回了家, 父母会特意照顾她的生活起居,本来这些天她没什么心情吃饭, 如今被父母逼的每天喝各种烫,脸上的婴儿肥又重了些。
公交车停在站台, 顾唯一上车时, 看到车后门站着的一个男人, 吓了一跳,等她再仔细看时,才发现不是季让, 只是穿着身材有些像。
她真是魔怔了。
自从那次见面, 她就再也没跟季让见过, 听林嘉伟说季让回了外公家, 他外公去世了。
林嘉伟当时靠着沙发翘着二郎腿, 十分高调地扬着眉:“让哥要成亿万富翁了, 他外公把钱都留给了他, 自己的女儿一分也没给。”
当时郑枳戳着他的脑袋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亿万富翁呢。”
后来聚会结束,赵黛汐喝多了,问她还跟季让有联系吗。
她摇了摇头。
赵黛汐大着舌头:“当时应该劝你早下手的,亿万富翁啊,几辈子吃喝不愁了。”
那时候她也只是笑了笑。
公交车沿着站台停停靠靠最终来到医院, 从大厅挂号后,顾唯一坐在椅子上等着,她这几天睡眠不好,总是半夜惊醒,醒来还会看一眼手机,便再也睡不着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乌云散去,太阳露出头来,透过医院楼顶的玻璃窗照进大厅内。
阳光照在她的身上,有淡淡的暖意,她开始打盹。
她还没睡多久就被一个孩子的哭声吵醒了,睁开眼睛,阳光刺激的她半眯着眼睛,视线由模糊变得清晰,寻着孩子的哭声,她转头看到一个熟悉的人,租赁店的阿姨带着小宝在医院的诊断台前,不知道说着什么。
小宝哭的很凶,小脸红扑扑的,整个人怏怏的,趴在阿姨肩头哭的稀里哗啦的。
顾唯一站起来,往那边走。
“阿姨,小宝怎么了?”
阿姨回头看到是她,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一样抓住她的胳膊,焦急地说:“小宝发高烧,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一直哭,你说可怎么办啊,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小信交代。”
阿姨有些六神无主。
顾唯一看着小宝,摸了摸他的额头,很烫。
她先把阿姨安顿到一旁的座位上,半蹲下:“姨,你先别急,我有一个朋友是儿科医生,我问问他有没有空。”
“谢谢你啊,小顾老师。”阿姨抹了抹眼角的泪,手上还抱着小宝。
顾唯一往前走几步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给自己高中同学打电话,这个同学是她在光州的同学,后来上了医学院,后来留在了南城。
两人之间还有断断续续的联系。
等顾唯一回来,她把小宝抱在怀里,“姨,你先休息会儿,我朋友在巡房,我们去他的办公室等他。我跟朋友说了小宝的症状,他说不会有事的。”
“谢谢你啊,小顾老师。”阿姨这才放下心。
“不用谢,姨,我们带着小宝先过去。”顾唯一的手臂打着石膏,小宝倒是听话些,这时候不哭了,自己牵着她的手往二楼走。
最后诊断是肺炎,要挂点滴。
阿姨留下来照顾小宝,顾唯一去楼下办理住院手续。同行得还有那个男同学。
男同学姓李名辞。
“谁家的孩子让你这么费心。”李辞长相周正,是一个十分温柔的人,做事也是温声温气的,在医院也颇受欢迎。
“认识的人的阿姨。在医院看见不能不帮。”顾唯一低头写着住院手续。
李辞手搭着柜台笑:“你还是老样子。”
“嗯?”
“爱多管闲事。”
顾唯一笑了笑:“我就当你夸我了。”
李辞笑了:“心态这么好?”
“不好能活下来?”顾唯一开玩笑到。
她也不知道,李辞这么温柔的人,对她总是吹毛求疵。
“阿姨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先过去了,有时间请你吃饭。”顾唯一拿上住院单子,要走。
李辞没动看着她说:“我记着呢。”
顾唯一回来的时候小宝已经在阿姨怀里睡着了,由于呼吸不畅,小宝的嘴唇张着,像个小金鱼。
“睡了。”阿姨指了指小宝后,轻声问,“胳膊怎么弄得?”
“不小心怼到了。”顾唯一轻描淡写带过,“怎么就你自己?”
阿姨叹息道:“小让在忙他外公的葬礼,阿伟那边管着酒吧也忙不过来,我就只能自己带小宝过来,得亏遇见你了,不然我什么也不会。”
顾唯一笑了笑,没说话而是把买来的生活用品摆在柜子里面。
阿姨有些不好意思:“小顾老师,你这不是破费,我自己能买。”
“没事,我顺便。”
阿姨看着顾唯一露出和善地笑:“小顾老师你人真好。”
顾唯一不善言辞,本想着忙完离开,但看到小宝难受的样子,阿姨又忙不过来,又留下来削苹果。
阿姨看着顾唯一,怎么看怎么满意:“小顾老师。”
顾唯一抬起头看向阿姨。
只见阿姨笑着说:“小让是很喜欢你的。”
顾唯一削苹果的手一顿,嘴角微扯。
阿姨又道:“你别不信,小让在我身边五年,我知道这孩子脾气秉性,就他这个淡漠的性子,如果不是喜欢小顾老师你,他不会这么缠着你的。”
“可是,他从来没说过。”顾唯一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第六感觉得季让对她是特殊的,但是季让从来没有正面说过,她也不敢多想。
“有的时候喜欢不在话语而在动作。”阿姨笑得一脸神秘。
顾唯一抿了抿唇,“阿姨,你能跟我说说季让的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阿姨有些为难。
顾唯一低下头,垂着眼睫,她说话时,眼睫轻轻颤动,她声音很轻,“阿姨,那天晚上我看见他被打了,可是他不还手,那样的他很颓废,让人心疼。”
说完,顾唯一抬起头,黑亮的眼仁,清澈明亮,她此刻十分认真,她想知道季让的过去,不想再云里雾里的折腾下去。
阿姨摸着小宝红扑扑的小脸蛋,叹了口气:“这事说来话长,你看到的那个人估计是孙乾派来的。”
“孙乾?”
“嗯,他是小让高中的好朋友。小让喜欢玩车,玩得也很厉害,那时候我儿子带小让一起玩车,后来是孙乾的弟弟孙超加入,那天小让比赛得第一,我儿子和小让都喝了酒,本来是准备叫代驾的,可孙超那孩子想开车,那时候我儿子也是喝多了就糊里糊涂的把车钥匙给了孙超。谁知道那天天气阴沉,雾天,出了车祸,孙超在医院躺了两天人就没了,我儿子也进了医院,只有小让被他外公接走了。
后来孙乾一直在折磨他们,我儿子被他弄进了监狱,小让从国外回来后,每年孙乾都会派打手打一顿小让,就这么生生折磨李五年。”
“他他不还手吗?”顾唯一说。
阿姨摇头:“小让一直觉得对孙超和孙乾有愧,一直都受着。”
*
季让从葬礼上回来的时候已经夜深,他身上穿着黑色西装裤,黑衬衫衣领处被他松开了一颗纽扣,单薄的衣服,尽显他修长的身材,流畅的腰线,黑色更趁他冷白的皮肤。
刚下车,季让站在门口抽了根烟,他站在那,指尖夹着烟,有的时候抽一口,有的时候弹弹烟灰,身上那种散漫劲依旧,偏栗色的头发被他理得很短,看上去蛮精神的。
“季让。”
他回头看,是许久不见的吴雅琳。
吴雅琳似乎换了一个人,朴素的妆容,脸上多了疲惫。
“过得好吗?”季让出声,指尖点在香烟上,弹了弹烟灰。
吴雅琳笑了,看吧这就是季让,他根本什么都不记得,因为不在意所以不记得。
多么残忍的一个人。
他没有忘记她,但他从来没有刻意想过她。
“挺好的。”吴雅琳抿了抿唇,“季让”
“嗯?”
“当初你救我是不是因为孙超?”
季让拧着眉,只是皱眉,没有生气。
“是因为他是吧。”
季让捏住烟头,“多半是因为他。”
季让说完,吴雅琳肩膀耸着,眉眼低垂,已然没话再说。
冷风吹过,季让站在路灯下,吴雅琳临走前说了一句:“季让我很开心,张岩说顾唯一不可能和你在一起,我也想让你尝尝求而不得的滋味。”
吴雅琳认识张岩还是高中那会儿,因为孙超。
吴雅琳比他们小,也不是六中的学生,是因为孙超才认识张岩。
前几天碰见张岩,聊了挺久的,自从孙超去世,他们就没再联系。后来聊到了季让,吴雅琳才知道季让和孙超的关系。
冷风呼呼吹过,季让的指尖有些麻木,他回忆起高三的那段时光。
孙超揽着他的肩膀,是一个阳光少年。
“哥,你看见前面那个女生了嘛?那个扎着马尾的那个,漂亮吧,等高三毕业了我就跟她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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