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掩耳盗铃的吻
掩耳盗铃的吻,欲盖弥彰,一张单薄的菜单怎么遮掩得住满泄的爱。
凌晨两点半,通体黑亮的车驶进黎嘉老宅前的林荫道,颜色暗哑的大宅顿时灯火通明,迎接它主人的归来。
沈君言不爱大排场,不等这个开门,那个伺候,直接脚不点地走上二楼,迫不及待。
若其他人知道楼上住的根本不是黎溪,肯定要赞一句沈总敬业,做戏也做全套。
“溪溪。”
来到黎溪房前,沈君言敲了敲门,里头很快传出啪嗒一声,他等了几秒,等到脚步声消失,才按下门把推门进去。
“沈先生。”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小灯,橘黄色的,硅胶外形企鹅,黎溪肯定喜欢,但绝对不是属于她的物品。
俞乔留意到沈君言在看她的企鹅灯,连忙伸手拍了拍企鹅脑袋,光灭了。
沈君言要求她按照黎溪的作息时间生活,但今天有突发情况,又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只能关灯活动。
她把企鹅藏到身后:“房间有点黑,看书有点难受。”
沈君言并不在意,解开西装外套的纽扣,搬来一张小圆皮椅放到书桌前坐下,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布艺吊椅示意她坐下:“我跟你说说明晚的计划。”
程嘉懿原计划是在沈君言生日当天行动。
接手明远后的每一年生日,沈君言都会包下天缘阁,然后再最顶层的包厢与黎溪共度生日。
天缘阁,顾名思义是在天空边缘的亭台楼阁,而最顶层的凌霄台更是高处不胜寒——
凌驾在所有高楼之上,四面都墙由镀膜防弹玻璃砌成,只有一条透明楼梯供人上落,私密性和防护性都极高,所以只有一位保镖看守。
若监守自盗时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沈先生。”俞乔弱弱举手,“我能问个问题吗?”
沈君言点头。
“生日那动的话计划更周祥,也不会突兀,为什么要突然改计划呢?”
当初他们三个在别墅书房时,定行动日期的时候已经僵持了很久,沈君言怎么也不肯让步,最后也是程嘉懿用激将法,问沈君言是不是为了过个生日,连黎溪的安危也不顾,才正式敲定了日子。
沈君言没有说话,一双幽深的眼睛无情地定在她脸上,完全没有开口解释的意思。
俞乔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一个激灵,脱口而出:“不会是黎小姐出什么事吗?”
说完她就后悔了,连忙捂住这张毫无遮拦的嘴——因为沈君言本来就黑的脸色又沉下去一度。
但幸好,没跟她计较,凉凉移开盯着她的视线,“我还是觉得生日还是要跟她过而已。”
解释到这份上,俞乔也不敢再问,双腿并拢抬头挺胸坐好:“沈先生请继续。”
沈君言左手插进裤袋,拿一把钥匙放在台面。
“这是这个房间的钥匙,明天我会把这把钥匙交给刘北习,然后假装出差,并且说明是近半年唯一一次出差,他肯定会对你下手。”
见俞乔面露难色,他安慰:“你放心,我一直在旁边……”
“我不担心这个。”俞乔立刻否认,“公司考试很严格,不分男女进行格斗,我跟刘哥是五五胜负。我只是想,要是他不出手,或者根本不是内鬼,你会怎么办?”
如此大阵仗行动,要是到头来竹篮打水……
沈君言没有说话,站起来把坐过的凳子踢回角落:“我不喜欢事前就泼冷水的人。”
他不是羊群里的羊,在没有机会给他发表意见的时候,他就很有主见。
程嘉懿说有内鬼他就信?不,是他本来就有这样的疑虑,只是碰巧两个人意见相合,就暂时联合起来。
怀疑程嘉懿,就是怀疑他自己,这怎么可能。
他走到衣帽间,再出来时怀里多了一条睡裙。
“你休息吧,我回房间歇一晚。”
门只开到刚容他侧身通过的大小,沈君言刚走出去,反手将门关上,没有透露任何内情,看似顺便般叫走守在门口的刘北习。
“明天我一早的飞机……”
棋盘上的棋子终于再次走动。
沈君言回到自己的房间,窗外被茂盛的枝叶遮挡所有风景,无法窥探夜色撩人。
他坐在床上,仔细把睡裙放在身边,最后才倒在并不算柔软的床褥上。
红色的裙,如水一般丝滑的绸缎,还有淡淡的,和黎溪身上一样的馨香,是他每一个难耐的夜里最好的安眠药。
桐县以山清水秀而出名,只可惜黎溪不喜欢爬山,程嘉懿只好陪她在山下绕一绕,中午找家农家乐吃一顿饭,然后回家极尽缠绵。
太阳的颜色渐渐变深,还染红了旁边的云朵,昏黄调着橘红的,照进弥漫着旖旎气息的房间,在洁白的墙壁上留下一道高山流水的剪影。
见过太阳的人,又怎么可能容忍黑暗。尝过缤纷的糖果,谁能抵御甜蜜的侵蚀,自控力抛弃,克制二字也只不过过眼云烟。
夕阳彻底沉下西山之前,发出最后一道耀眼的光,黎溪彻底失控,泄愤似的咬在程嘉懿的肩头。
恣意释放。
程嘉懿坐回床上,用脸颊蹭掉黎溪脸上的湿发:“今天你好几次在走神。”
身体是最诚实的,他怎么察觉不到她的不妥。
黎溪没有反驳,像树袋熊抱桉树一样把自己嵌在程嘉懿怀里:“吃午饭的时候,我瞒着你做了件事。”
她坐直身体,勾住他脖子坦白:“你上厕所的时候,我回了那封邮件。”
听完,程嘉懿果然皱起了眉头,但没有责怪,单纯好奇结果:“你写了什么?对方有回复吗?”
黎溪摇头:“我就质问他凭什么要相信。”
她回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过去这么久了,我们一起去看看。”
电脑放在了书房,黎溪进去的时候,挂在墙上的那幅行云流水的墨宝映入眼帘——嘉言懿行。
落款程安之。
“嘉懿。”她扯了扯正在开机的程嘉懿,指了指那副裱起的书法,“那是你写的吗?”
“谢谢你如此看得起我。”程嘉懿轻笑,也跟着她一起抬头,“安之是我爷爷的字,这是他在我起名当天写的。”
黎溪噢了一声:“你没有愧对这个名字。”
“多谢赞赏。”程嘉懿拉开凳子让她坐下,然后站在她斜后方,看她点开邮箱。
“叮——”
提示声仓促响起,黎溪身子立刻往前伸去,可当看到那短短一行字时,却像被人当头泼了一大盆冰水。
“因为我也被沈君言抢走了遗产。”
黎崇山爱酒,但不爱烟。
他告诉黎溪,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碰烟草,因为他的父亲就是肺癌去世的。
黎溪听进去了,哪怕喝酒当喝水,也不敢借尼古丁消愁,但现在她想破一次戒。
爷爷,爷爷……
其实黎溪没有见过爷爷,也没见过奶奶。
再往深一层想,她好像没有亲戚。母亲去世后,除夕就他们父女俩过,后来多了一个沈君言,但从未听过有什么三姑六婆,叔伯兄弟。
她问过黎崇山,黎崇山只含糊回答:“都去世了,就你爸爸命硬,熬到了现在。”
然后迅速转移话题。
说实话,虽然他们是父女,但黎溪觉得,自己一点也不了解父亲,恐怕连公司的高层也比她了解黎崇山。
所以……
“我突然冒出个兄弟姐妹,好像并不奇怪?”
程嘉懿刚抬起手,黎溪不等他的动作,扭头扑进他怀里:“我爸这么重男轻女,我早就该想到的。但他天天说有多爱我妈,我还以为,还以为……”
世界上会有从一而终的奇迹。
谁不说明远黎董事长对亡妻一往情深,到死都没有另娶,怎么看都是一段可歌可泣的佳话。
也不知是不是虚情假意,反正天真的黎溪听着听着就信了个十足。
“明明我爸爸的书桌上一直放着我妈和他的合照,为什么,为什么!”
无声的哭泣最刺耳,程嘉懿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轻轻拍打她抽搐的后背:“任何事情都不能尽信,特别是敌人说的话。”
黎溪听不进任何劝说,仇怨的话像倒豆子一般泼洒出来:“不过也怪不了他,要怪就怪我,没长出个把来,继承不了他的心血,宁愿给外人也不给我。”
越说越起劲,眼泪也就掉得越凶,平日藏在心底的怨恨伺机破茧而出。
也不知道是谁染红了眼白,黎溪双拳紧握,早已没有了理智:“沈君言?沈君言是带把的啊,但是又没流他黎崇山尊贵的血,当然要找个亲生的最好啦,反正外面多的是女人替他生!”
“黎溪,黎溪!”程嘉懿捂住她的嘴巴,“这只是单方面的猜测,先不说对方有没有撒谎,遗产又不止直系亲属可以……”
“你呢?”黎溪掰开他的手打断,“你敢说你看到这句话时,想到的不是私生子?”
程嘉懿没有回答。
在没看到这句话之前,他就有过这样的想法念头。
只是怕伤害到黎溪,才把这个荒唐的猜测抛到后脑。
“如果没有遗嘱,的确只有直系亲属可以继承,而非婚生子也在其列。你的猜测没有错,但不代表对方没有撒谎。”
怕她的指甲弄伤自己,程嘉懿分开她紧握的拳头,“而且你也说了,你父亲死前是立了遗嘱的,遗产未必只有直系亲属能拿到。”
在他耐心的劝导下,黎溪慢慢冷静下来,但想法依旧悲观,摇头道:“不,你不了解他,不知道他对姓氏和血缘看得多重。”
但沈君言知道。
他不但了解黎崇山的为人,还知道遗嘱内容对他不利,所以才会有那段录音。
“如果我的猜测没有错,那我应该跟沈君言站在统一战线。”
看着疯狂之色逐渐在她眼中浮现,程嘉懿连忙捂住她的眼睛,想为她抵御外界任何侵袭:“黎溪,不要因为敌人一句话就乱了阵脚,沈君言……”
“我知道。”黎溪起身,视野重新回归。
她似乎又变回那个只沉醉灯红酒绿的狐狸精,抓住一个路过的赶考书生,千方百计要拖他入名为情爱的泥潭。
“你不用担心。”她整个人挂在程嘉懿身上,用鼻尖蹭他胸膛,“沈君言威胁我父亲的事不假,我没把他当好人。所以……”
她曲起腿,用膝盖在他大腿上来回画直线:“你就不要因为我要跟沈君言厮混而吃醋了。”
指天发誓,程嘉懿真的没想到这一点去。
但被她大大方方提起,又不得不承认自己对沈君言充满偏见和不喜。
他不想黎溪再和沈君言扯上关系。
当然,他想也没用,沈君言实打实照顾了黎溪五年,在她最无助,最需要关怀的五年——他缺席了每一天的五年。
所以,他凭什么去妄想,连嫉妒都显得可笑。
被染色的云彩渐渐褪色,漆黑在天空开始蔓延,爬入空洞的房间。
“我的确会吃醋。”程嘉懿俯身轻柔将她整个人揽在怀中,“所以你要行动时只能带上我。”
屠刀他拿,盾牌他当,来弥补那丢失的五年,让他获得名正言顺的吃醋资格。
黎溪两手交叉环在他肩颈处,用头发蹭了蹭他的脸,完全将自己和那坚实的胸膛贴合。
反正他们都在鬼门关前徘徊过,再一起下一次地狱又何妨。
耽误太久,夜色变浓,中午顺便买回来的食材还完整地躺在流理台上,他们只能求助外援——路口烧烤档老板。
老板是本地人,在自己院子盘了个地方做生意,倒也红红火火。
县城就那么大,做做街坊生意,若闲着没事过去帮帮忙赚点跑腿,连程嘉懿都有去过,混了个能打折程度的脸熟。
早就锻炼出默契,一走近院子,程嘉懿径直走到屋子前头点菜,黎溪找位置。
油烟呛喉咙对皮肤也不好,她就选了张离炉子最远的桌子,坐在篱笆旁边,挑剔地在筷子筒里选两双比较相貌堂堂的筷子。
“今天有紫苏炒田螺,我点了一份给你填填肚子。”
紫苏炒田螺是这里的招牌,不是每天有,吃到都要说一句幸运到要去买彩票。
插着一块螺肉的牙签递到黎溪嘴边,她看也没看,张嘴吃掉,继续和筷子上的小倒刺抗争:“嘉懿你会吸田螺吗?”
“会。”
黎溪抬头,嘴角奸诈扬起:“那你听说过吗?吸田螺很厉害的人,吻技也很厉害哦。”
她手肘撑在桌子边缘,往前凑近他低声道:“这点我可以证明,不仅吻技好,口技也非常了得。”
到底还是脸皮太薄,程嘉懿绷起脸想教训她,可看到她笑得眼角都翘起时,根本不忍心对她冷着脸,只能无奈地摇头。
“怎么办。”黎溪歪着头看着他脸上笑意渐露,“我好想亲你哦。”
程嘉懿继续低头给她挑螺肉,狠心拒绝:“不行,你看看旁边。”
黎溪转头看了看隔壁,两个大眼宝宝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
的确不能做儿童不宜的事。
黎溪眼珠转了转,又有坏心思浮上心头:“如果他们看不到的话,就可以亲?”
“嗯?”
程嘉懿不明所以,刚抬起头想问,坐在对面的黎溪拿起放在一旁的塑料菜单,挡在自己脸侧,起身越过大半张桌子,闭上眼睛在他微启的嘴唇上点了点,温柔辗转。
掩耳盗铃的吻,欲盖弥彰,一张单薄的菜单怎么遮掩得住满泄的爱。
不远处的树荫底下,一辆藏在霓虹之外的S600半隐在寂静中,降下一半的车窗玻璃后,一双冷如严冬的眼眸锐利无比,落在正在接吻的二人身上,在此刻仿佛化为冷冽的刀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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