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六层高的豪华生日蛋糕,于美晨的手笔。
这个本应该出现在宴会厅,在众人瞩目下点燃的蛋糕,如今被程礼推到了宁澈面前。
烛光点燃,映照着少年生动的脸庞。
那个一整晚板着脸的高冷男孩,只有在面对宁澈的时候,才有了神采。
程礼说,“姐姐,我们一起吹蜡烛吧。”
他满是期待的眼神,让宁澈无法拒绝。
宁澈说,“好。”
休息大厅里,只有这幽幽烛光。
吹灭后,四下漆黑。
“生日快乐,程礼。”宁澈复又说道。
“永远快乐,宁澈。”
男孩的声音微微有些发抖。
宁澈催他,“弟弟要吃第一口蛋糕,许愿。”
“好。”
算算时间,五分钟也要到了。
宁澈刚要掏出手机点亮手电。
手腕却被程礼钳住了。
少年的力气不小,可只是按住她。
置身于黑暗之中,所有的感官都被无限放大。
滚烫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蛋糕的香甜。
程礼的唇是冰的,可落在她心里的这个吻,确实如此滚烫。
少年人问得毫无章法,甚至因为黑暗,因为杂糅的情绪,而带着几分狠厉。
奶油在二人口中融化,沁人心脾的甜。
那个程礼一直想要送给宁澈的礼物,终是在他的成人礼这天,恶作剧般地送给了宁澈。
他吻得很激烈,却在这动作间,小心翼翼地护着宁澈的腰。
半晌,他停了下来,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急忙询问,“姐姐,你的嘴……”
他想说,她的嘴角还有伤。
可刚刚那会儿,他把这两年多藏在心底的爱意,都融入了那个吻里。
“没事。”宁澈抱了抱程礼,“生日快乐。”
这是她今天第三次说生日快乐了。
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她希望眼前的少年能够天天开心。
五分钟的时间早已经过了,宁澈的手机也一遍遍响起。
程礼没有理由再留宁澈,他开了灯,叫家里的司机去送宁澈。
时间确实紧,宁澈也没有推辞。
只是上了车,口腔中仍然充斥着蛋糕香甜的气息。
程礼十八周岁的成人礼上,第一口蛋糕,是他们共同分享的。
任务彻底结束,是在一星期以后。
宁澈脸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她约了方辰出来喝咖啡。
方辰照旧早到,还帮她点好了一杯焦糖拿铁。
这就是方辰,永远的恰到好处,永远的妥帖温柔。
宁澈喊他出来,是说分手的。
事到如今,那晚的那个吻,已经让她没有办法再继续欺骗自己。
即便她和程礼之间有诸多的不可能,但她已经没办法再全心全意和方辰谈恋爱了。
她必须如实已告,“感谢过去一年来你对我的照顾,未来,祝你幸福。”
方辰笑笑,“虽然是意料之中,但我仍然想说,宁澈,我不想放手。”
“是因为橙子的弟弟吧,程礼?”
方辰说,“坦白讲,你们不合适。即便他已经成年了,可仍旧是个高中生。”
“你们相差了七岁,等到他大学毕业的时候,你已经三十岁了。”
“小孩子心性不定,我怕他会伤害你……”
宁澈决绝地打断了方辰的话,“现在要谈的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不是吗?”
“好。”方辰掏出一张照片来,照片上的女孩和宁澈十分相像,简直就像一个人。
女孩身穿海城二中的校服,梳着高马尾,言笑晏晏。
宁澈满脸狐疑地看着方辰,“你怎么会有我的照片?”
方辰双手扣在脑后,整个人身陷到沙发里,开始回忆。
过往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闪回,他缓缓地说道,“其实十五年前,我就认识你了,宁澈。”
方辰翻过照片,背后赫然写着宁澈的名字。
方辰掏出一本泛黄的书来,那是一本《钢铁是怎样练成的》。
“你还记得这本书吗?”方辰问道。
14、极限拉扯
——醉醺醺的像个什么样子——
思绪一下子被拉回到了十五年前,宁澈小学五年级,学校组织了一次捐书活动。
很多小朋友都是从家里拿一本不喜欢的或者无用的书来凑数,只有宁澈,捐出了自己最喜欢的那本书。
这本《钢铁是怎样练成的》宁澈熟读过不下三遍。
保尔柯察金的故事,就刻在了脑子里。
也正是他的顽强不屈,激励着宁澈,在她往后的人生中,尤其是从警生涯里,无论遇到多么大的困难,都坚持了下去。
她怕把书弄皱,一直包着书皮。
捐书那会儿,她特别想知道,那个拿到她书的小朋友有着怎样的读书感悟。
就拿了一张自己的照片夹在里面,照片背面还写了学校和姓名。
如果没记错的话,当时还留下了一句大概类似:如果你看完了,有时间可以写信给我,交流读书心得体会。
“确实有这样一句话。”方辰嘴角上扬。
因为年代久远,更因为他总是反复摩挲着,照片背面的字迹早已经模糊。
宁澈说,“那批书,不是捐给偏远地区的吗?怎么会到了你的手上?”
方辰父母都是高知分子,他又怎么会在偏远的地方上学呢?
宁澈心里满腹疑惑。
方辰耐心解释,“我那会是名副其实的留守儿童,陪我爷爷住在山区里。”
即便家里经济状况良好,但父母都在城里教书,还要经常出差做科研。
方辰的爷爷偏安一隅,喜欢山清水秀的地方。
他就被送到了爷爷身边,一方面陪伴老人,另一方面,方辰的父母也是希望他能够多多接触大自然。
就这样阴差阳错的,作为山区小学的一名学生,方辰也收到了被捐赠的书目。
方辰看着那张照片出神,“其实我有给你写过信。”
宁澈很是意外,具体的细节记不清了,但是她至今仍然记得等待回信的那种心情。
是日日期盼,是无数次经过学校传达室频频驻足……
只是期待一次次落空,她没有收到过回信。
后来小学毕业,上了初中以后,她还偶尔会回母校传达室,找找看。
“竟然是这样。”方辰了然,“现在想来,应该是邮寄过程出了差错吧。”
他那时候和爷爷生活在山里,对于一直在大城市生活的他而言,无异于参加了一次长达三年的「变形记」。
喜欢的零食再也买不到了,一起打电动的小伙伴再也见不到了。
每天好山好水好无聊,爷爷又不爱说话。
年纪大的人,更别提陪他玩闹。
好不容易发现书中夹了写地址的照片,方辰几乎是一夜看完了那本书,立马写了五页纸的心得体会。
还偷了爷爷珍藏的邮票,投到了邮筒里。
从那以后,他的生活好像也多了几分期盼。
每天放学就去村口等着邮递员叔叔,老远就扯着脖子喊,有没有方辰的信。
一连等了一个多月,都没有回音。
方辰很气馁,还气得哭了一鼻子。
背地里直骂宁澈是小骗子。
还是后来,听村里的同学说,这边的道路不是很畅通,邮信常有邮丢的事儿。
方辰这才又鼓起勇气,重新写了一封信。
经过一个多月的沉淀,又重读了几遍书,他有了更多的心得。
这次写了七八页,没有投到邮筒,而是堵住了邮递员,郑重地交到了对方手上。
他满怀期待,结果却再次落空。
宁澈听到这些,不由发出感慨,“所以我们当时都在期待着对方的回信,这还是真……造化弄人!”
“是啊。”方辰定睛看着宁澈,“其实从来都没有别人,一直都是你,那天在酒吧,就算没有朋友间的游戏,我也会去找你。”
宁澈这些年,单就五官上,和照片差别并不大。
方辰看过那么多次照片,早就熟记于心。
是而,在酒吧的当晚,第一眼就认出了宁澈。
他表面淡定,内心早已惊涛骇浪。
方辰说,“我们才是对的人不是吗?十五年前,我们曾经错过了。如今,我们还要错过彼此吗?”
温柔的话语就呢喃在耳边。
宁澈心里的天平摇摆不定。
红玫瑰和白玫瑰,自古就是人类难以抉择的存在。
程礼是她经久不息的心动,是炙热的存在。
方辰是她久违重逢的邂逅,是温柔的守候。
她的心仿佛在被什么撕扯着,甚至隐隐有些恨自己。
内心的挣扎几乎要将宁澈吞噬掉,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撕裂感。
“对不起。”宁澈仓皇站起身来。
脑海里有两个声音在喊她。
“姐姐!”
“宁澈!”
程礼和方辰两个人,一左一右,快要将她拉扯断了。
她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而她谁都不怪,谁也不愿。
这一切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她自己。
“麻烦您别送了,我自己走。”宁澈额头满是汗水,似大病一场,脸色苍白,哽咽着对方辰说,“我要一个人静静。”
酒精会短暂的麻痹神经,让人忘却痛苦。
宁澈回家以后,打开了一瓶红酒。
她一杯接一杯喝了下去,喝到最后,有些神志不清。
昏昏沉沉间,脑海里会浮现很多的画面。
有程礼,也有方辰。
也不知过了多久,郭大队的电话打到了手机里,宁澈这才从痛苦中惊醒。
郭大队的语气很着急,“宁澈,马上归队,海城发生了一起儿童绑架案,情况十分紧急!”
紧急任务来临,破事宁澈无心思考个人感情问题。
她匆忙洗了把脸,赶到单位。
可一归队,她才意识到,周身的酒气是多么的不合时宜。
郭大队一直朝着她使眼色,要她赶紧走。
可已经来不及了,现在坐镇指挥的主管领导,脸色铁青地看着宁澈。
“醉醺醺的像个什么样子!”
这位主管副局长张局,素来以铁面无私闻名。
他本来就不支持郭大队找个女警当接班人,如今看到这样的宁澈,更是满目失望。
郭大队生怕张局给宁澈处分,自己的人自己训,率先批评宁澈,“你看看你,平时工作拼命三娘,怎的今天休假还喝了酒,是不是听老前辈说,身上有伤喝点酒就不疼了,都给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被他们带跑偏了。你赶紧给我去医院,好好看看你的伤,别拖出病根!”
他一番话已经是极力在帮宁澈了。
可张局并不买账,他直接抄起电话打给督查,要他们过来处置宁澈!
15、碰碰运气
那个陪着宁澈的人,不是他。
宁澈的被处置的很快。
这速度快得惊人,符合程序要求的一概走程序流程。
外人都说,张局长刚正不阿,雷厉风行,眼睛里揉不得半点沙子。
哪怕是刚刚从警三年,就荣获过二等功的宁澈,只要碰触到了禁令,也是半点情面不留。
那段日子对宁澈来说,是黑白色的。
往日她审讯犯人的房间,她却成了阶下囚。
同行并未束缚她的手脚,甚至还频频用惋惜的目光望着她。
“宁澈,在执行行动之前,你喝酒了吗?”
“是。”
“什么酒?”
“红酒。”
最开始,她还极力去解释。
试图说明,那天她本来在休假,是临时被召唤过来的。
可督查的人说了,即便郭大队极力提供各种证明,试图佐证宁澈确实在休假状态,被强行召回。
饮酒后出任务,还是违反了禁令。
错了就是错了,错了就要认。
宁澈脱下警服的那天,方辰驱车在门口等她。
她抱着一个小小的箱子,里面只有简单的洗漱用品。
这三年多,她几乎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单位。
在这里住的次数比在家里都多。
可真到了要离开的时候,过往办过的案子卷宗,都要统统留下。
所有的装备也一概不能带走。
最后能拿得走的,只有她自己的洗漱用品。
那个曾经在警校四年,次次第一的宁无敌;
那个每一次出警都把自己当个男人看的宁无畏……终究还是脱下了这身警服。
“宁澈。”郭大队在身后叫住了她。
曾经意气风发的男人,此刻不知怎的,身形都没有那么挺拔了。
“妹子,是大哥害了你。”郭大队红了眼眶,如果不是他紧急召唤宁澈,也就没有后面发生的这些事儿了。
他从警三十余年,兢兢业业,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好苗子。
在他心里,宁澈胆大心细,就像是当年的他自己。
他凡事器重宁澈,却没想到最终反而害了宁澈。
宁澈牵了牵嘴角,竭力安慰道,“没关系,您别内疚。”
“喝酒的是我,喝了酒还要逞能参与任务的也是我。”
“我能够坦然接受局里的处分结果,这是合法合规的。”
“况且与您共事,在您身上学会了不少东西。您胃不好,以后工作再忙,也要记得按时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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