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小二哥护在自己身前,顾远含笑。小二哥浑身的毛奓了起来,它露出獠牙,凶猛地看着金铃,喉咙发出危险的警告声。
农海逸惊喊:“哪儿来的狗!”
随着他的话,传来了更多的脚步声。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是我家的狗。”
进来的人,是宋修、车素薇、康一臣,还有华界警察署的巡警。
农海逸不敢置信:“怎么会?”
金铃也生生地退后了一步。
“顾远!”车素薇和康一臣急忙上前给他解绑。
农海逸瞠目欲裂,他怒问:“你到底怎么做到的?”
解开身上的绳子后,顾远站起动了动手脚,他慢条斯理地回道:“只有故意被抓,才能摸入敌人的老巢。”说白了,他就是不信任农海逸这个伪善的男人。
他跟踪农海逸前,就已经和车素薇、康一臣两人商量好了。他让康一臣去捕房找宋修,吩咐小二哥在背后跟着自己,而车素薇去警察署报警。之后,由小二哥带着他们到来。
本想摆顾远一道的农海逸没想到被顾远摆了一道,这一下,在劫难逃。
巡警上前救助被抓起来的姑娘们,当看到实验台上的姑娘后,心中于心不忍又愤怒至极。警察署署长道:“把姑娘们都送去医院治疗,把这三人给我抓了!”
“是!”
农海逸脸色灰白,他抓了这么多人,拿了这么多人做实验,逃不过一死。猛地,他抠住伏雅的脖子,疯狂地叫道:“退出去,全部给我退出去!”
看到他的举动,金铃脸色大变:“农海逸,给我把小雅放了!”
农海逸咧嘴:“小雅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金铃恐慌又愤怒:“你疯了吗?小雅是你深爱的女人啊!”
农海逸诡异怪笑:“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我就算是死,也要带着她。”
看着这个自私自利的男人,顾远为伏雅感到悲哀不已。在巡警们打算上前,强制分开他们的时候,伏雅忽然向一堆丝绸撞去——那是她的刺绣。没毁容前,农海逸喜欢她穿旗装,所以她经常做新衣。在她毁容后,农海逸总是提起她未毁容之前身穿旗装的样子。为了让他高兴,她便绣了新的旗装给受害的姑娘穿。果然,农海逸高兴了,但眼睛深处更加疯狂了。
两人倒在丝绸上,当巡警们上前时,丝绸里忽然蹿起火苗来。金铃惊恐大喊:“小雅——”想上前,但被顾远拉住。
警察署署长大声吩咐:“快,快把这些姑娘全部给我送出去!”
火舌变大了。宋修拍拍小二哥,一人一狗离开。顾远扣着金铃的手,把人拖了出去。当他们把被抓的姑娘全部救出来时,小洋房已经燃起冲天的火焰,里面传来农海逸痛苦的惨叫声。
警察署的人急忙去找消防队来救火,以免火势蔓延到别处。
看着火海,金铃缓缓流下泪水。
看到她眼睛深处复杂且悲痛的情绪,顾远问她:“你为什么执着于给农夫人换脸?”
“小雅因为自己的面容而自卑,介意农海逸,所以,我希望她好起来,也高兴起来。”说到底,她对伏雅的关心也是自私自利的。
上海法租界中央捕房,二楼探长室。
拿着《申报》看着今天的新闻,有一页的版面报道了农海逸抓人做移植换脸的新闻,而主人公死在了火海里。
“咚咚——”巡捕敲门进来,他道:“顾探长,严巡长今天没来捕房。楼下有个女人自首,说她杀人了。请你下去审审这起案子。”
“好。”顾远站起,然后招呼康一臣,“一臣,我们下去瞧瞧。”
这个世道里,主动投案自首的人,少之又少。
第十一案
嫌疑人
第一章
一早,有个女人投案自首,说自己杀人了。恰巧严云舟不在,于是巡捕上二楼探长室找顾远审案。
在这样混乱的世道下,主动投案自首的人,少之又少。审讯室里,盘着头发的女人从容淡定,她身上留有丝丝血迹,顾远问:“你因何杀人?”
女人脸上有妆,肩上披着披肩,手指和耳朵上戴有金饰,身上穿的是低领镶边的蓝色短袄和裙子。从她的穿着扮相来看,已嫁作他人妇。并且,夫家给她足够富裕的生活。
女人目光如炬:“我叫陶可钦,因受不了公公的羞辱,控制不住自己,用刀子把他杀了。”作为杀人证据的刀子,正放在桌子上。
“那你又是怎么杀的人?一一道来。”
“好。”
陶可钦,二十八岁,陈家二媳妇。她夫家经营米铺,自她嫁过去后,衣食无忧。可相对地,陈家老爷却不待见这位二儿媳。因为,她生母从妓,也不知道跟哪个男人生下她。是以,她是几个儿媳妇里出身最差的。能入陈家,是麻雀飞进金笼子,变身金丝雀。陈老爷瞧不上她,在家里把她当下人使,一定要她亲手做饭洗衣伺候。这还不算,他常借着她生母是妓女的由头背着儿子对她动手动脚。
昨天,她的丈夫陈庆书出门处理店铺的生意一直没回,陈老爷趁着二儿子不在,便动了歪念,找理由把她叫入房里“伺候”。背着丈夫与公公苟合,她自然不从。但陈老爷威胁她,说她若敢不从,便告诉他儿子她不检点,背着丈夫勾引公公。长期受到压迫的陶可钦终于忍无可忍,用刀子把人给杀死了。她杀人时,陈老爷发出的惨叫声把陈家人引来,知道无法逃走,她主动前来投案自首。
听完陶可钦的话,顾远拿起桌子上的杀人凶器打量。刀子六寸左右,刀身没有使用过的摩擦痕迹,显然第一次开刃使用。
“你带着这把刀进了陈老爷的房间?”
“是的,我怕他胁迫我。却不想,会用这把刀亲手杀了他。”
“那为何一夜过后才投案自首?”
“陈家人在商议怎么处置我。”
“哦?他们商议出了什么结果?”
“让我主动投案自首。”
顾远突然笑了起来。陶可钦看着他,问:“你笑什么?”
顾远放下刀子,说:“只是觉得陈家很有意思。自己亲爹被杀,却放着亲爹的尸体不管,争议了一个晚上怎么处置凶手。到了早上,又让凶手投案自首。他们就不怕你跑了吗?”
“我这条命是陈家的,能跑到哪里去?”
“那敢问,如果不投案自首,他们打算怎么处置你?”
“不知道。”
问完后,不再问。顾远道:“陶可钦,我去一趟陈家确认案子,今日审讯到此为止。”说完,暂时把陶可钦押解看守室,等到证据确凿,才能把人送去会审公廨审判。
把杀人凶器包好,顾远带康一臣去找车素薇一起去陈家。三人前往陈家的路上,康一臣好奇问道:“远哥,陶可钦不是认罪了吗?为什么不把人送去监狱?”
顾远悠悠回道:“她撒了谎。”
康一臣惊讶:“什么?”他怎么一点也没听出来。
顾远唇边勾起一抹笑容:“经常杀人的恶徒,才会做到面不改色收割别人的性命。而第一次杀人的人,必然六神无主、坐立不安。而陶可钦,明明是第一次杀人,却太过冷静。哪怕是视死如归,把生命置之度外的人,也会露出那么一点破绽。比如眼神空洞涣散,或面如死灰,又或语气平静中带着绝望之类。可她没有,她看起来更像是没有杀过人一样。而且,陈家为何过了一个晚上才让她前来投案自首?这一点,不觉得奇怪吗?总觉得这里面暗藏着什么秘密。”
康一臣不禁佩服道:“远哥真是厉害,就凭这么一点,便能想到这么多。”
顾远轻声笑道:“人的语言、表情中暗藏的信息多到无法想象。只要思考,就能发现话里的真假。而且,要警惕,不要随随便便被人的语言牵着鼻子走。”
车素薇心中不禁赞叹,这世上怕是没有能难得住他的案子。
陈家在卢家湾鲁班路,很好找,离捕房不远。按陶可钦给的地址,很快,他们站在一座大宅子前。此刻,宅子里正请人挂丧葬用的白绫。
顾远三人进门,有个女人注意到他们,便上前问道:“三位是?”
顾远回道:“中央捕房的探长顾远,今早有人投案自首,所以来记口供和查尸。”
女人客气有礼:“原来是捕房的探长。我是陈家大媳妇,大少奶奶柳如烟。”
“劳烦大少奶奶带我们去看尸体。”
“好,三位跟我来。”
陈家老爷的尸体摆在宅院前堂,因突然被杀,很多事情都没有准备。对此,陈家人拿了一席席子铺在地上,把人放上去,再盖上盖尸布。前堂里,除了正在守尸的陈家人,便是前来布置办丧灵堂的人。
顾远三人进入,他的目光一一掠过陈家人的脸。让他感到有意思的是,这陈家人,虽然哭红了眼睛,脸上却一点悲伤的表情也没有。似乎这些人对陈老爷去世的事情,完全不在意。
陈家十几口人,大少爷陈庆生除了正房柳如烟外,还有三门姨太,及一个叫作陈袅袅的十二岁的胖儿子。
陈家二少爷陈庆书,也就是杀人凶手陶可钦的丈夫,这人不在家,他从昨天出门处理米铺生意便一直未归。
三少爷陈庆达,妻子赵意吟,女儿陈晓晓。
四少爷陈庆可,妻子吕荷,无儿女。
双方做了一番介绍。
自车素薇进门,陈大少便直勾勾地看着她。陈大少眼睛浮肿,身上酒气浓重,一看就是个纵情酒色的男人。车素薇被他看得直皱眉头。
顾远走到尸体旁揭开盖尸布,一个头发半白的老爷子露了出来。陈老爷身上衣服被换掉了,胸口上的伤口,也被陈家人清理包扎。顾远一扯,扯掉缠在胸口的布,后胸口上的几道伤口露了出来。车素薇戴上手套检查了胸膛上的六处伤口,顾远拿出匕首,车素薇接过看了看,道:“这六道伤口,只有两道伤口是这把刀捅伤的。”然后,指出两道被刀刺中的伤口。
脑海深处的线条,毫无秩序地勾在一起缠成团。顾远指着另外四道伤口,问:“那这四道伤口,是何利器所伤?”
车素薇把匕首交还到他手中,认真检查。她伸出手指一量,说:“这看起来不像是刀子所伤。这四道伤口比刀子刺中的伤口更粗,至于是什么所伤,或许解剖尸检能找到答案。而且,你看,这两道刀子造成的伤口皆避开了要害,而那四道粗伤,却一一刺中要害。”
这么说来,凶器有两个,陶可钦说她用这把刀杀人,那人便极有可能不是她杀的。同时,也在暗示着此案还有另外一个凶手。而另一把凶器或许还在陈家,又或许被处理掉了。那么,陶可钦在替谁顶罪?
难怪她有恃无恐地撒谎,脸上没有杀人后应该有的表情。因为她清楚地知道,只要他们往陈家走一趟,便能发现死者伤口有问题,而真凶有可能是另外一个人的事实。可如果,她是为了让他查证她的清白,又为何替人自首?直接说出来不就行了吗?
这起看似普通的案子,变得有趣起来了。顾远猜测,陶可钦是被迫顶罪,不然也不会一夜后才投案自首。在投案自首后,她所表现出来的从容淡定引导他们前来调查,让真相归真相,罪恶归罪恶。
那个女人的心思,还真是深。
走到陈大少的面前,顾远说:“陈大少,陈老爷的尸体我们要带回去解剖。”
一听这话,大少奶奶柳如烟第一个反对:“不行!”
陈大少接口说:“是啊,怎么能把我爹的尸体开膛破肚呢,这是大不敬,我绝对不会让你们解剖我爹的尸体。”说完,目光猥琐地游移到车素薇的腰身与胸口上。
顾远身子一动,挡住他的目光,道:“陈大少,这案子还有疑点,我们要查清楚,以免抓错人判错刑。”
柳如烟冷声说道:“顾探长,陶可钦杀了爹爹,我们一家子都是证人。怎么会抓错人判错刑呢?”
顾远皮笑肉不笑:“大少奶奶,调查真相、抓捕真凶是捕房侦探的职责。且,真凶可不是你们说了算的。”
柳如烟微怒:“这里是陈家,不是你们任意妄为的地方。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动爹的尸体!”陈大少也高声附和,其他人沉默着,表情莫测。
陈家不答应解剖尸体,顾远只得在府中调查,他说:“既然如此,那就请陈家配合我们单独调查口供。”
柳如烟秀眉拧在一起:“陶可钦杀人罪证确凿,你们还有什么要查的?”
顾远回道:“若无你们的口供,捕房何能给她定罪?而且,陈家还没资格给她定罪名。”
柳如烟哼了一声,任由他们去了。
于是,三人把陈家人分开审讯,以免他们串口供。
车素薇这边,她问一句,陈大少便轻薄一句。
“你什么时候到达案发现场的?”
“在听到我爹惨叫的时候。不知道车小姐多大了?可已嫁作他人妇?”
“当时,你是第几个到达的现场,又看到了什么?”
“是第二个。当时,我看到我爹倒在地上,弟媳手中拿着刀子站在一边,身上还留着杀人的血迹。车小姐有所不知,在你进门的时候,我便注意到你了。对车小姐,我一见倾心。车小姐也看到了,我陈家家大业大,只要进门做我五姨太,我一定让你尽享荣华富贵。”
说着,陈大少便动手动脚,想抓住车素薇。
车素薇皱眉,人一避,反手扣住这登徒子手腕一扭。陈大少惨叫一声:“啊——放手!”
前堂里,传来大少奶奶的声音:“庆生,发生了什么事?”
车素薇甩掉他的手,陈大少揉揉自己的手腕回道:“我没事。”
听到他的回答,大少奶奶脸色不悦,想必,又对人家良家妇女动手动脚了。哼,从刚刚那个女人进门开始,他那双眼睛便直勾勾地黏在人家身上,也不怕长针眼。
保持距离后,车素薇继续问:“除此之外,里面可有第三者和其他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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