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鲸气性大,不肯信他,故意说:“那你就别去参加了,你不去也没人敢说什么。”
明明这么好看的天生红唇,每次都要挑难听的话刺他。
靳言叹气,语气平静,但话里满是小确丧:“人情往来互相捧场,这次不去,也有下次,逃不掉的。”
几乎被他忽如其来的颓唐逗乐,盛鲸压了压嘴角的笑意,语气凉而柔:“他们把你当财神供着,你却用'逃不掉'来形容?也不怕他们知道了。”
人情往来哪有不麻烦的,都耐着性子心照不宣罢了。靳言不敢把这话说给她听,不然她又要逮着他刺,原来你也是耐着性子和我人情往来?
沉默片刻,他将她往怀里拢紧了些,语气无奈:“如果你在我的处境,成天不得清净,肯定也想逃。”只是他没地方逃,也就在她身边能放松些。
盛鲸静静地听着,没有出声儿,心里动摇了一下,等着他继续话题。但他也没再说话,手越过她够到床头柜,从抽屉摸出昨晚刚启封的Durex。盛鲸瞄了一眼,看清了是五个装的。他手里拿着一个,空空的盒子里明显就只剩一个了。
靳言无视她发飘的眼神,笑了声:“不谈那些,先办正事。”
什么正事,目的过于昭然若揭。
盛鲸默不作声,打定主意抵死不搭理他。
但男人当着她的面撕开包装袋的锯齿,慢条斯理地跟她回报今天的行程安排:“中午出门先去世贸那边吃个饭,然后顺道挑几件你喜欢的礼服——首饰来不及定了,委屈你先买现成的让他们当场改。”
末了,边搂住她细细地亲吻,边征求她意见:“好不好?”
被缠得不开口都不行,可她此刻并不想理睬他,折衷了一下,盛鲸选择点头示意代替言语表达。
态度不言自明:就是不和他说话。
靳言手掌抚着她后颈,笑:“这么讨厌我?”
非常温和的语气,带着热切。酒醒后依稀记得他踹车门的暴戾模样,盛鲸有些别扭地移开眼睛:“没有。我听着呢。”
“不想和我说话?”顿了顿,他慵懒地说了句:“那不说了。”
微微湿润的嘴唇被他亲吻着,外头小雨霏霏,室内空气潮湿,光线沉黯,隔绝外界的声音。不知过去多久,意识在涣散的边缘,就连他的呼吸也如雨点下坠般低徊,渐渐的听得不真切了。
盛鲸不是真的不想搭理他,是懊恼自己无法拒绝他。诗歌里的镜花水月是很浪漫的事。可如果听说她真的想从水里捞起一个月亮来温暖自己,谁都会笑她痴人说梦吧。
这种迷恋海市蜃楼的感觉,持续到了下午。
考虑到要试衣服,起床洗漱完毕后,盛鲸只简单地换了身清爽的休闲装便直接拎包出门。
下了楼才发现,他竟然是烟灰色正装搭配同色系黑灰斜格纹窄领带,马甲最后一颗扣子并不扣上,熨帖笔挺的双叠白衬衫,银色领针低调得体,但袖口古董袖扣无声煊赫显贵气焰。
年轻,锐意,却又优雅内敛。
上班族的写满劳碌的“正装”与之相比,简直云泥之别。
盛鲸一窘,立刻调头要回去换身正式点的。
靳言叫住她:“过来。”
她转身,不解地看着他,用眼神询问,做什么?
靳言抬起右手,给她看敞着的袖扣,笑说:“帮我扣一下袖扣,我自己只能搞定左手。”
扣袖扣意味着什么,她懂。但她还是走了过去,替他扣上,嘴里嗔怪他:“你穿成这样,我都不好意思和你一起出门。”
靳言将她搂住,让她坐在腿上,笑着说:“不穿好看点,我怎么好意思站你旁边呢。”
他满嘴跑火车,说得好像是他配不上她这一身加起来不超过三百廉价春装似的。
盛鲸不和他理论,迅速替他整理好袖扣,起身退开,准备上楼:“等我十分钟。 ”
靳言拉回她:“别换了,我觉得你这样就很好。”
盛鲸摇头,“不行,到了世贸别人准以为我是你包养的小秘书……”
靳言噗嗤地笑出声:“一天到晚净瞎想。到时候我大声的告诉人家,这是我女朋友,好不好?”
“出门吃个饭而已,没必要纠结衣服。”盛鲸还在犹豫,但靳言已经行动起来,揽着她往外走。
盛鲸被转移了注意力:“我哪家吃?”
“你想吃什么?”
“不辣的,环境隐蔽点。”
靳言手指搁她脖子上,勾着头发玩儿,闻言质疑:“为什么要环境隐蔽点?我见不得人?”
盛鲸说:“第一次一起出来吃饭,难道你愿意被围着行注目礼?”
他以为盛鲸还在纠结衣服的事,但这回他猜错了。他抬起手摸摸她头发:“有家海派餐厅还不错,有包间,环境也好,不过,不许喝酒。”
盛鲸心情好时不喝酒,“不喝,没带司机,你还得开车。”
到了目的地,下车后靳言握住她的手,将她带进去。由于着装风格问题,门口迎宾小姐看着他俩几乎是瞳孔地震,滑稽的表情十分好笑。
入座后,靳言说自己不饿,让她点。
盛鲸翻了翻菜单,点了菜饭、焗蜗牛、罗宋汤、土豆泥沙拉,都是很小份的。看到菜单上居然还有上海鲜虾大馄饨,又问靳言:“有鲜虾大馄饨,你吃不吃?”
“嗯。”
“要不要再来一份炸猪排?”
“嗯。”
“还要别的么?”
靳言定定地看着她,摇摇头,表示已经够吃。
见他兴致不高,盛鲸有些不安:“你干嘛不说话。”
靳言笑了笑,语气温文:“没什么,就想看着你点菜,听着你说话。”
盛鲸被点中死穴,“那你也得好好吃饭。不能别人问你吃啥,你都说嗯。”
“因为你点的,刚好是我小时候喜欢吃的。”
她听懂了,“你妈妈是上海人?”
靳言轻声说:“我外婆顾锦珩是上海人,她从小家境殷实,女校毕业后留学圣披德堡,曾因各种原因滞留俄国多年,和一名叫做安德烈·尤苏波夫的沙俄贵族结婚。她生了好几个孩子,但回国时,只被允许带上最小的女儿,也就是我妈妈。我妈妈从小不快乐,她恨外婆,恨我爸爸,也恨我。我从小定期在外婆、爷爷家流浪。”
顾锦珩,盛鲸在教科书里学过,著名铀矿地质科学家,曾供职于核与地质研究院,七年前病逝。资料显示,顾锦珩女士只有一个独生女顾南屏,是很成功的芭蕾舞蹈家。
一直觉得他本人,温柔多情是皮相,骨子里清高冷寂,如无边秋月,如冬日凉风。看似清辉澹澹,实则肃杀寒彻——难怪哪怕他做得再热烈温柔的时候,她都能感觉得他骨子天生带着的冷意和疯狂。
手机下单后要等半小时才会开始上菜。
“靳言,”封闭的空间和时间差给了盛鲸勇气,“以往都是你哄我,现在换我哄你好不好?”
不等他回答,手撑着桌面,探身先吻他额头,鼻梁,嘴唇,下巴,再伸手抚摸他的脸颊,侧首与他接吻。
再空旷冷寂的空谷,也会有忽然山洪涨潮,亟需宣泄的时候。靳言愣了一下,扣住她后勃颈,瞬间反客为主。
他又不是真的金妆玉裹沾不得人间烟火气的神明,他是有血有肉的人,高阁太冷,他也想有个温暖的人来作伴。
靳言将她拉到自己怀里,拥着她,神情不再慵懒,变得肃穆凌厉起来。
这样热烈到近乎凶狠的接吻,他和她都是第一次。盛鲸努力从他口中抢夺新鲜空气,直到敲门声响起才得以脱身。
第36章 绿丝绒晚礼服
靳言意犹未尽地碰了碰她的脸颊, 吩咐门外的服务生:“进来。”
“好的,稍等。”
许是知道包间里气氛热烈,服务员很恭敬地应了一声, 但并没有立即进来。
盛鲸脸色几乎仓惶,心里升腾出怒意, 猛地推开他:这人怎么这样!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在反推力的作用下跌进软沙发里后, 刚想瞪他,一抬眼, 却从调羹的倒影里,发现自己嘴唇肿了起来, 红得想花瓣。
屏风外服务员已经推着小推车走进来了:“我进来了哦。”
盛鲸手忙脚乱的整了整衣服,顾不上嗔怪他,慌里慌张地端起水杯装喝水。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却不知道, 通透菱纹水晶杯反而让她看起来更好亲。
而靳言被她抓乱的头发, 被她扯皱了的衣襟——刚才发生过什么事,彰明较著。
满屋粉红泡泡, 服务员羞愧的迅速低下了头:啊,怎么能打扰神仙接吻呢!对不起真的她不是有意非要这个进来棒打鸳鸯的……实在是, 再不进来的话,菜就要凉了。
匆匆布好菜, 神使鬼差地丢下一句“你们继续”就飞速闪人了。
继、继续?
盛鲸瞪大眼睛,脑袋宕机了——
“到这里来。”
靳言往外边坐了坐,拍拍身侧靠里边的位置。
他准又要做坏事,盛鲸警惕地摇摇头:“不要,我要吃饭。”
靳言凉凉的说:“不是说好了陪我吃小馄饨么?”
她还是不上当,“我不是正陪着你吃饭么?”
靳言皱了皱眉头, 眼神写满无奈,叹气:“坐得离我那么远,也叫陪我?”
哦,那好吧。盛鲸起身,拿脚尖踢踢他小腿,“你让开些,我要过去。”
靳言拉她坐在膝盖上,侧首,目光落在她似脸上,笑问:“坐哪里不是坐?”
“还能不能好好吃饭了。我都饿了。”盛鲸挣脱他,顺势坐到里边离他远点,白他一眼,然后自顾自地拿起调羹喝罗宋汤。
“吃吧。”
靳言给他夹了一小块炸猪排,“试试看这个?小孩子都喜欢。”
难道她是小孩子吗?盛鲸有些恼,但夹起来吃进嘴里后,不得不承认,外酥里嫩,香脆多汁,蘸点葱香甜酸酱更入味,土豆泥沙拉刚好解腻。菜饭用罗宋汤和焗蜗牛搞了个盖浇饭。
炸猪排被靳言全送进了盛鲸的肚子。他自己则只是简简单单地吃了碗大馄饨。
一顿饭海派家常菜吃得尽欢宜。
等出门盛鲸才羞涩地醒悟:在靳言不停地哄骗下,她一个人吃光了五份菜品,外加一个小甜点,几盏正山小种红茶。
电梯上,盛鲸眼神一直发飘。
“怎么了?”
她的语气近乎哀怨:“你毁了我的减肥计划。”
靳言不赞同地批评:“节食减肥不可取。运动减肥才健康。”
盛鲸还是很担心,“可我没有时间运动。”
靳言却说:“跟我在一起,还怕没时间运动?我认为你该吃胖点,毕竟以后每天晚上的运动量会特别消耗体力。”
盛鲸粉腮红透,握拳捶了他好几下:“我才不要跟你消耗体力。”回头她要设个每日提醒事项提醒自己,睡前三部曲“赶人、锁门、关机”要牢记。
靳言笑着握住她的手,正色说:“身高一米六八体重八十几,刮阵台风就能吹跑你,音乐剧一演几小时,到时候你哪里吃得消。”
其实她也担心这个,但爱美还是占了上风:“可是胖了会难看的。”
靳言捏了捏手指,“身材焦虑要不得,环肥燕瘦不都是美女?”
快到工作室,她还沉浸在贪嘴吃多了的懊恼中,“待会儿我穿不进礼服,你不许笑我。”
虽然完全不认为她会穿不进礼服,但靳言还是揽着她肩膀安慰到:“别担心,尺寸不合适可以可以现场改。”
不同于西方卖弄品牌故事、把客人放在秤上称量价值、估算可压榨油水的高定,靳言带她来的地方,是家和服装没关系的咖啡店,走到不对外营业的三层才发现别有洞天。
华国真正的特定阶层,其实并不喜欢抛头露面,低俗炫富。
外国大牌们能接触到的客户只有华国的暴发户,愿意去西方名媛会和秀场出风头也只有网红、明星和落魄了的子弟,真正有头有脸的仍在核心圈的根本不愿意赏光,他们的衣食住行有自己的渠道,保证足够安全、隐秘。
咖啡馆主理人是位年轻的男士,苍白虚弱,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见她是靳言带来,笑着伸出手:“你好,兰戈。”
兰戈。不是Givenchy创意总监么?因为长得太帅还上过新闻和各大杂志金九红十。他什么时候回国开咖啡店了?
压下疑惑,盛鲸握住他的手,笑说:“久仰。”
兰戈笑了笑,目光转向靳言:“不介绍下?”
靳言抬手亲昵地揽住盛鲸脖子,从善如流地了三个字说:“女朋友,盛鲸。”
兰戈显然不满意他敷衍的介绍:“没别的了 ?”
盛鲸接过话匣子:“今年十九,茱莉亚歌剧专业。”
兰戈点点头:“茱莉亚的艺术家。来吧,有合适你的衣服。”
盛鲸点点头,但心里还是有些纳闷:都不问问客人参加什么宴会么?
谁知兰戈跟有读心术一样,说了一句:“盛小姐是标准的东方鹅蛋脸,皮肤雪白,个子娇小,我这有套绿丝绒小礼服,应该合适你穿。”
盛鲸随手盘了个松松绾绾的低发髻。
这条绿丝绒晚礼服拿在手里不觉得,换上后鹅蛋脸和圆肩中和了露肩礼服的冷硬,显得既端庄温柔又随意大方,像极了民国上海滩的的大明星。将盛鲸那点倔强烘托得柔曼中不失恣意摩登个性。
出来时,靳言楞了一下,说了句,“你穿成这样,会不会太高调了?”
盛鲸没明白,本能地追问:“有吗?”
靳言点点头,表情凝重:“有。我担心别人以为你是去砸场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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