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转暖后,盛鲸的咖啡换成了冰美式。
不知何故,每次她喝冰美式,靳言看向她的眼神就会变得忧心忡忡、欲言又止。
后来有一天,靳言忽然郑重其事地向她强力推荐“拉普山小种”。据说这种松烟香型的红茶,口感比正山小种更浓烈醇厚,在海外大受欢迎,特别符合年轻人口味。
靳言一边介绍,一边给她满上,大有不喝不是自己人的架势。
好端端的十句话九句不离茶,盛鲸不免有些疑惑,靳言这是求爱新套路?
为着他那份热情,她端起来尝了尝,“不错,香味比一般红茶重,确实很提神。”
靳言笑容满面,像极了受到褒奖的茶农:“现在流行以茶代咖啡,对皮肤好。”
接着,他煞有介事地找出了一篇《喝咖啡的危害》,借此要求盛鲸多喝茶少喝咖啡:“咖啡虽然醒神镇痛,但它有许多坏处,容易刺激心脏、引发骨质疏松、加重胃病……”
盛鲸忍俊不禁地看着他,笑说:“……我要告诉陆野,他三哥疯了,居然相信无良营销号。”
可靳言没被逗笑。
他低头看她,目光如蕙风掠过,喑着嗓子继续往下念:“以及,降低受孕率。”
盛鲸勃然大怒,一脚踹向他:“如果不能生孩子你就不爱我了?”
“不是。”
他从背后抱住她,贴着她的脸,沉声说:“将来我肯定会死在你前头,等我死了,孩子可以替我照顾你。”
盛鲸沉默了一会儿,本能想逃避这个话题。
“满嘴死啊死的多晦气,你赶快收回去。”
靳言以为自己惹得她生气了,脸埋在她颈间汲取温度:“对不起我太贪心了,我想有一个和你血脉相连的孩子,这不是领养能替代的。如果不是为了和你血脉相连,如果不是担心我死了你在世上再无亲人,有没有子孙其实我都无所谓。”
盛鲸想了下,白发苍苍的自己孤零零地看着照片里的他,瞬间哭了:“你要是死了,我一个人活着多可怜。”
靳言没想到会得到她这个答案。
他恍惚了一下,伸手将她包裹进风衣里:“即使人间不再有我,我的躯壳变成一捧灰、一缕烟,但我的心依然贴着你,陪着你。”
磁沉的嗓音混着木质香气,犹如熏风南来,虚竹幽兰渐生暖意。
盛鲸抬眼看去,此时东方露白、昼景清和,云间一弯月牙沉入甜呓的梦乡。
第62章 相爱后动物感伤
又某日, 清晨醒来,靳言沉默地亲吻她,肃穆的神情像在朝圣。
盛鲸抚摸他的头发, 回吻,“怎么了?”
他没有说话。
他拾起散落的呼吸, 挚诚地俯身, 动作如行云流水的诗,好似拜谒一尊救苦救难的绿度母。
他用克制而浪漫的姿shì, 隐秘地宣泄着炽热áng扬的爱意。盛鲸眼角泛红、咬着唇角,倦怠地依偎着他, 只觉得呼吸停滞、视线迷离,魂魄坠入了模糊的幻觉里。
而靳言……
他轻蹙眉头、微阖双眼,唇间冻结了许多说不出的心事,只余沉闷的呼吸, 似痛苦, 似快乐,并向她投下温柔的阴影。
她chàn抖着, 躲在那片灰蓝色的浓荫里,缓存惬意时刻, 感知生的热烈、死的快乐。当脑海中升腾起白色焰火时,那个令人提心吊胆的春天, 在绵长而热烈的接吻中,彻底结束了。
窗外黯淡的天光透过窗纱缝隙,穿过厚厚的遮光窗帘,几经折射后,照得屋子里影影绰绰、光影摇曳。
今天是阴天,看着光线亮度, 时间肯定已经不早了。
盛鲸推了推他,侧身去摸床头灯开关,“你出去,我真的要起来了。。”
谁知,靳言一把按住她,颇为强势地重新抱紧:“别动。让我在里面再呆一会儿。”
又过了一会儿。
不知是第几次接吻,盛鲸气喘吁吁地表示:“待会儿要迟到了,我得赶紧下楼吃饭。”
“可我难受,”靳言就是不起来,理直气壮地说,“我都这样难受了,你也不心疼心疼我。”
盛鲸无奈地顺从,抱着他回吻。心里又酸又甜:难怪网上将热恋中的男人比作狗。
这段时间以来,靳言越来越黏人了。
每次事后必定要搂着她纾解好久。那表情,真的像极了静静表达委屈的哈士奇。
“老公。”她往他怀里缩了缩。
男人嗓音磁沉,搂着她慵懒地应了一声:“嗯?”
“没什么,就想这样叫你。”
靳言不太会讲情话,但相同的话,每次都被他说得格外深情、忧郁且下流:“老婆。我每天都爱着你,死也要死在你身上。”
盛鲸皱眉骂他:“流氓。”
男人吻向她肩下那tuán柔白:“你说的对,我就是下流货色。”
下流货色?不,上等爱人!盛鲸心满意足地抱紧他:“我也爱你。”
*
时间到底是耽误了。
两人重新洗漱起来后,怕又忍不住胡来,就没敢呆在卧室里。盛鲸让阿姨把饭送到家庭影院,靳言穿着白衬衫黑西裤,站在阳台上远眺放空吸事后烟。
不笑的时候,他看起来像一轮孤月,一泓冷泉,一树松雪。
——渊渟岳峙,光风霁月、和光同尘。
——山止川行,风禾尽起。
再美好的辞藻用在他身上都不过分。
盛鲸眼眶一热,默默地望着他。
沉香燃在他指间。
他修长白皙的肌肤上,那块被火烧出来的粉色疤痕格外显眼。
她心里所有的痛觉也跟着被点燃。她知道什么是飞蛾扑火。她知道拥抱的痛觉的寂寞。
爱的本质是无时不刻的渴求。
爱一个人,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苟且偷欢,只要一秒钟见不到就会寂寞、伤心、满腹酸楚。
有一首歌叫《相爱后动物感伤》。
“谁的情感无法张扬,谁在陌生的房故作勇敢,谁在夜晚害怕腐烂,任呼吸突然变得野蛮”。
她更喜原本的歌名和删节前的MV。
因为,她正拥抱着幻觉,做着醉生梦死的美梦,在悬崖顶端渴求长久的欢喜。
靳言自在地呼出一口烟。
烟圈很快被风吹散,淡淡的香味飘进室内,若有若无地萦绕在她周匝,像温柔的拥抱。
盛鲸翕动鼻翼,不动声色地嗅了嗅,混合了他身上的海盐香,真的很好闻。
她百无聊赖地摁着遥控器,无心看画面里播放了什么内容,满脑子想着靳言垂眸亲她时的悸动的表情。
他站在那里,就能轻易调动她所有的费洛蒙。
盛鲸将膝盖上的男款大衣一卷,丢到扶手旁,赤足走过去,从背后拥住他,脸颊贴着他的脊背,没来由地鼻子一酸:“你站得这么远,我想你。”
靳言一动不动,任由她拦腰抱着。嗓音温柔又低沉:“我也想你。”
“真的?”
盛鲸放开他,抬起头露出不相信的表情:“真的吗?”
靳言转过来,张开双臂:“过来。”
她扑了过去,将自己埋在他怀里,汲取他心口的暖意。
靳言揉揉她的脑袋,低笑着问:“有烟味,怕不怕被熏到?”
盛鲸贴得更紧了:“为什么要怕?”
“好,抬头,闭眼。”靳言捏捏她的耳垂。
盛鲸傻傻的仰起头,疑惑地看向他:“?”
靳言捧着她的脸,低头噙住她唇珠:“突然想和你接吻。”
*
等他们依依不舍地松开彼此时,盛鲸的发型已经乱成了吉普寨女郎。
可靳言只是转过去迎风一吹,发型便恢复如初了。
“不公平,”盛鲸踮起脚尖,笑着伸手去揉他头发,“为什么连头发都会配合你维持人设?”
她一通乱抓,靳言笑着圈住她,防止她摔倒。
可他头发很顺,怎么抓都不会变成鸡窝。甩甩头,跟施乐魔法似的了无痕迹。气得盛鲸跺脚:“交出你的托尼老师。”
——多贵的托尼老师,才能烫出如此神奇的蝴蝶烫。
谁知,他居然借机凡尔赛了一把:“什么是蝴蝶烫?我这是天生的。”
“……”
好吧,这个男人连头发丝都长在她的XP上。盛鲸笑着环住他的腰,“你这样让我好有压力。”
靳言若有所指地说:“我这么重么?那下次换你在上面。”
“混蛋。没个正形。”
盛鲸嘴里不饶人,实际上脸都烧红了,声音轻得像蚊子:“老公,你抱抱我。”
她一喊老公,靳言马上意会,将人抱到了卧室,严丝合缝地抱紧。
*
再次回到影音室时,阿姨已经悄悄来过,早午餐放在茶几上。
刚才两人都失控了,动静特别大。盛鲸不安地问:“阿姨不会听到什么吧……”
“不用在意,你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餍足后的男人心情极好,搂着她故意一本正经胡说八道,“而且,咱家墙很厚,叫破喉咙阿姨也听不到。”
盛鲸听了勃然大怒,扑过去对他一通拳打脚踢,“你又欺负我。”
靳言捉住她手腕,往身前一合,轻松箍住她:“难道你不喜欢?”
盛鲸避开他的目光,顾左右而言他:“我不跟你说了——饭菜要凉了,快吃吧。”
……
饭后两人相拥着,准备小憩后就出门。
这是周末,盛鲸仍是忙音乐剧的事,靳言没具体安排,转而问盛鲸,“今天也去剧院吗?”
提到剧院,盛鲸笑得十分开心:“今天剧院赞助商有活动,我得上去唱一段奥芬巴赫轻歌剧《木偶之歌》。”
“就你一个人?”
靳言感觉不太对劲,转头犹疑地看向她,目光凉如月下新雪。
但盛鲸只顾着分享喜悦:“不,他们还请来的波兰假声男高音奥林斯基唱维瓦尔第咏叹调《曜日华光》。他是我喜欢的假声男高音!他长得可英俊了,就像古希腊的雕塑,唱歌犹如天使下凡!”
靳言更不高兴了,脸色铁青,语气像结了冰:“急着去见他?”
盛鲸还没察觉,继续同他谈自己的工作安排:“我们要合唱伯恩斯坦音乐剧《西区故事》里的二重唱《今夜》。”
《Tonight》是百老汇《West Side Story》里的表白桥段,男女主角不但要手捧手地对唱,还要现场飞奔拥抱、热情拥吻。
而且,按照惯例,这一场女主角通常穿低胸修身晚礼服,不论低头抬头都会风光大露。
靳言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抿了一下嘴角,咬牙说:“他不是假声男高音吗?为什么要唱音乐剧?”
盛鲸这才反应过来:这人怎么回事?说话怎么酸溜溜的?
她故意装作看不见他的脸色,笑着举例子反问:“我一个歌剧花腔女高音,不也唱着音乐剧恰饭吃?”
结果,他还委屈上了:“为什么非得唱今夜,我打电话让他们换曲目。”
盛鲸吓了一跳,拍了一下他的手,抓着他的手臂去抢手机:“你别闹。”
靳言拿高手机,毫不退让:“我没闹。《Tonight》的男女主角又亲又抱的太露骨了,我不同意。”
盛鲸噗嗤一声笑倒在沙发里:“什么又亲又抱?你的思想太不端正了。我跟奥林斯基先生的合作事先沟通过,已经非常中规中矩了——”
“你甭想蒙我。”
靳言咬牙打断她,眼眶通红,脸上蕴着薄怒,表情冷得如飞雪的寒冬:“我看过《今夜》的现场,男女主角要抱好几次,亲也亲得结结实实的。盛鲸,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想背着我……”
盛鲸惊呆了,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身旁濒临崩溃的男人:“你说什么?”
靳言抿嘴不语,扬起下巴,眼神十分锐利地睨视她。
见他表情这么凶,盛鲸瞬间哭了,抖着声音痛骂:“你这混蛋。你刚刚想说什么?!你自己州官放火,还怀疑我百姓点灯。你凭什么这么污蔑我!你居然还凶我!我、我跟你拼了……”
靳言伸手强行箍住她,语气又冷又绝望:“那就换掉这个合作!否则,你一辈子都别想出这个门。”
盛鲸流着泪,恐惧地问:“你干什么?你想囚禁我?”
“嘘,”靳言一点一点揩去她眼角的泪,冷笑着说,“别说得那么难听,我只是让你选择,要么换掉这个合作,要么先怀上我的孩子跟我结婚。”
盛鲸扭头不让他碰:“我要是都不呢?”
靳言璨燃呵笑,玩味地捏捏她的脸:“鲸鲸,你又不是没试过,我有一百种让你哭着求我的办法。”
第63章 亲爱的那只是一场幻觉(……
“你这样, 叫我怎么下得来台呢。”
盛鲸挣脱他的钳制,倒退几步瘫软在另一个单人沙发里,蜷缩着默默流泪。
靳言追过去, 非要跟她坐一块儿,摆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说着强词夺理的话:“换一个曲目而已, 又不是不让你去。”
盛鲸气得发抖,浑身的尖刺都竖了起来, 推开他:“我已经说了,不能换!换不了!”
靳言被推得一个踉跄, 笑了笑,随意地坐到她旁边。但笑容毫无暖意,眼底一片冰凉,语气更是冷淡至极:“既然你已作出选择, 那自己把衣服了tuō坐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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