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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定好了最后的细枝末节，桑伊人从米四白办公室里走出来。
结果是好的。
徐才进和其余几个斗殴的都要被处分，而且还得回家面壁思过一段时间才能再回学校。
“桑老师~~”高威看见她，兴高采烈跟她招手。
“你们还不赶紧上课去！”
她故作严厉。
陈映背着她，脸颊上的喜色慢慢地暗淡下来。
“哎呀，我们知道了！”
高威朝她抛了个得意的媚眼，模样要多骚有多骚。
这事告了一段落，桑伊人还得赶去办公室把前段时间落下的工作给补回来，她蹬蹬蹬朝楼上跑去，身影很快就离开了几个人的视线。
白色运动鞋就要消失，忽然，沉默中的陈映转过身去，风一样地跟上她的步伐。
“陈映，你干嘛去？”高威问。
“我找桑老师，你们先回去吧！”
陈映的声音和他的人影一起消散。
“怎么了这是？”
高威嘀咕着。
“行了行了，咱们先回去吧，他可能找桑老师问赔偿的事儿呢。”白笑猜想。
他腿伤还没好，走起路其实还是疼的。
翩翩身姿距离他有一段距离，他加快速度，想在下一个拐角追上她。
上课时分，走廊上几乎没有人，身后急切的脚步声抓住桑伊人的耳朵，她慢慢放缓脚步，一回头。
撞进眼眶的，是四月山寺春桃盛开的风光。
“陈映，你找我有事吗？”
桑伊人停了步子，就在走廊和办公室的连接处停了下来。
他走得吃力，到她面前的时候已是满头大汗。
看出他的勉强，桑伊人一开口就是责怪。
“你说你伤没好出什么院？多待几天啊……”
尽管是对他有了几分失落，但桑伊人还是更担心他这羸弱的身体。
这伤筋动骨的事，他怎么就这么马马虎虎。
陈映极快地喘了几口气，急切地询问：“你生气了？”
他神色焦灼，眉眼都被慌乱冲乱了。
细小的心思被人拿捏，桑伊人是惊讶的。
不需她开口，陈映只用瞧瞧她的神情就知道了答案。
陈映把住灰白色的墙体，歉意地说：“对不起。”
有了支撑物，总能让他的身体可以得到休息。
桑伊人看了看他小心翼翼的表情，端正了语气说：“你不是对不起我，是对不起你自己。”
不提还好，一提桑伊人就按捺不住要说教他。
“明明不是你的错，干嘛要给他道歉？”
想到徐才进那副嚣张模样桑伊人就恨得牙痒痒。
“我不能让他举报你！”
他想也未想就脱口而出。
短短的一句话，就像一条刻有魔力的咒语让桑伊人的神经遭受重击。
两个人的距离被沉默侵略，许久，桑伊人才恢复正常。
“那你……你也不该……”
“委屈自己啊。”
她心口热烘烘的，掩去了秋日的肃冷。
温柔下来的目光尽管微弱，但依然被敏锐的陈映捕捉，他挺直了腰，垂首望向她温婉的脸庞。
“老师也没考虑过自己啊。”
“所以……”陈映抿抿唇，不知道后半句话是否应该出现在她和他之间。
“嗯？”桑伊人扬长的尾音异常好听。
“我想为你考虑考虑……”
这样的言论是否有过越的嫌疑？此刻的陈映不想去权衡。
如果每一句对她的话都要筛选用意，恐怕他在她面前只能永远沉默。
他只知道，他现在想告诉她这句话。
涓流的溪流一下幻化为湍急的江河，把桑伊人的心坎冲了个人仰马翻，她觉得这一刻从脚底到头顶都是火热的。
脚跟差些站立不住，在这平稳无比的地面上，桑伊人偷偷扯住衣摆，以此来缓解自己快要紧绷到碎裂的心情。
她紧张过度了。
“谢谢，”桑伊人莞尔一笑，“但你不用在意这么多，要是能帮到你，我也是愿意的。”
“我也一样。”
不知几时浮现了笑容，桃花眼是适合笑的，一笑起来，那双眼睛便光亮十足，引人入胜。
桃绯艳艳，眨眼就是整个一季的春暖花开。
心脏恍惚地漏掉一拍，随后，鼓点一般密集的节奏在胸口响起，耳畔的说话声变为虚无。
“那你还生气吗？”不确定的陈映很在意这个问题。
桑伊人愣了会儿才从沉浸中清醒：“这么怕我生气？”
调侃的语气或许能缓和她的一点失常。
但……她怎么会对着一个学生看得如此痴迷，甚至快忘了自己？
陈映慌张地点点头：“嗯……”
怎么会不怕？
他怕她生气，以后就再也不会理他。
“有哪个老师会真的生学生的气呢？”
她说完就笑起来，嘴角下的梨涡无比动人。
眼眸的光被秋风卷掉些微光芒，陈映眨了下眼睛，蒲扇似的睫毛仿若挂了霜色钻石，看上去银光耀耀。
“我以为你是害怕徐才进，没想到你会是担心我……怎么还会生你的气呢？”
他的忧虑是桑伊人意料以外，她想不到在那样的情况下他想到的竟然会是她。
看来这孩子比她想的还要心思细腻些。
“你不生气就好。”
失落夹杂喜悦，品味起来又苦又甜，陈映垂下头，恰好看见一片树叶被秋风吹落。
老师。
他与她的距离，永远都只会是老师与学生这两个词所勾画的长度。
升腾上来的热度慢慢降了下去，他蠢蠢欲动的心也在这一刻收敛了摩挲的爪子。
她为自己据理力争的样子至今还在他脑中清晰可见，在那一刻，他似乎觉得他在她的心里有着不一样的位置。
悸动冲昏头脑，所以他才忘掉所有如履薄冰和桎梏追上她。
但是……
她所做的，只是因为他是她的学生。
就是换做另一个人，她应该也会这样毫无反顾。
她本就这么好。
“那我先下去了。”
他的声音回到了往常的温度。
“好。”
桑伊人点头。
转身的瞬间，吃痛的右脚宣告自己再不能让主人这般肆意妄为。
身体失去习惯的平衡，陈映瞪大眼睛，猜想自己会在桑伊人面前摔个狗吃屎。
不要！
他在心中呐喊。
温热像烟花，在天空绚烂。
手臂被人紧紧搀扶，热量的传运其实就在顷刻之间。
“小心点。”
耳畔的声调为何总是如此轻易勾起他眼中的波澜。
“我知道了。”
陈映咬住牙说。
“要帮忙送你下去吗？”桑伊人不放心地问。
口吻极易让人沉溺而不自知。
“桑老师，”陈映唤她，“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啊？”
桑伊人吃惊。
“为什么？”
好看的眼睛不宜直视。
星辰闪耀在眼前的景色人间能得几回闻？
浑然天成的漂亮要勾起心底的震撼只是须臾刹那，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从来只有让人屈服的份。
思绪从诞生之初就注定脱离人类的操控，就算是最高明的贤者也不会例外。
他的直视，带给她无尽惊叹。
丢开所有天马行空，桑伊人给了陈映她的回答。
“因为你是我的学生呀。”
这需要思考吗？
与想象的别无二致，陈映的失落早已铺垫展开。
这明明是已知的答案，但……他就是不信邪，非要从她口中说出来遭受一次鞭笞才肯面对现实。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您的观看~
第31章 悄悄的仰望
桑伊人执意送他到班级。
陈映拗不过她，只好乖乖让她扶着下楼。
他可以被轻易劝服吗？
不敢说穿的，是他在狭小的范围里贪恋桑伊人给他的温柔。
这是……可以的吧？
他谨慎地想。
会让她觉得麻烦吗？他带来的麻烦事太多，不想又给她添上一件。
视线或许是太过炙热，桑伊人总觉得脸颊被人打量着。
“你老看我，是还有事要问吗？”
她问道。
“我……”陈映迅速扭过头去，他没料想自己的偷窥会这么短暂且明显，“我……在想这会不会太麻烦你。”
“要是想报答我，就好好学习。”
话刚说完，就到教室门口了。
室内传来老爷子慢悠悠的声音，透过玻璃窗可以看见不少学生在迷糊着打瞌睡。
桑伊人努了下眉，对陈映说：“好了，进去吧。”
“我会的！”
“我会好好学习。”
陈映坚定地说，看向她的目光没有一丝躲闪。
“好。”所有触动化为一个字。
陈映就要转身，进入熟悉的班级。
尽管这扇门被他推开无数次，但……时至今日，他不知道再进去同班的同学会给他什么表情。
是厌恶？还是痛恨？
手掌停留在陈旧的门面上，下一秒他就要打断授课，在全班的注视中走进去。
“陈映，”桑伊人忽然叫了他名字，“不要在意别人的看法，你问心无愧，没必要承担你不该承担。”
“还有，以后遇到什么事情要第一时间找老师，不要冲动。”
想要叮嘱的好多，桑伊人只摘取了其中最重要的部分。
陈映点点头，敲响了教室门。
老爷子瞪了瞪眼睛，努力辨别进来的人是谁，当发现是陈映时，他只招招手，示意他快些进来。
看见陈映，沉闷的班里就炸开了锅，大家伸长了脖子，却在触及陈映的视线时又立马垂下头去。
是怕的。
没谁听说自己班上出个杀人犯的孩子还可以跟没事人一样。
桑伊人跟他们谈过，粗粗提到了陈映和徐才进的事背后有原因，叫他们不要对陈映有歧视。
真正听进去的人并不多，但同学们都有自己的取舍，徐才进名声臭，被人教训一番是众望所归，即便这个人跟杀人犯有关系。
衡量再三，大部分人都不约而同选择与陈映保持距离。
只要井水不犯河水，应该也是相安无事的。
结果在陈映的意料之内，他保持着匀速，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座位，没有因为同学们的冷落而有半分失常。
胡大海还是没搬，他怕极了被人嫌弃乱搭脚的毛病，但又怕陈映，于是就蜷曲在自己床上一言不发。
几个人吃完宵夜回来看见胡大海，互相看了看，高威开口问道：“大海，是你吧？”
“是、是我。”
胡大海用被子蒙住头，声音闷闷的。
“你没走啊？”
白笑问道。
“我干嘛要走？？”
怎么这俩人是巴不得他走是不是？遇见他一回就问一回！胡大海翻身从床上弹起来，脸色难看得比天色还臭。
可一看见陈映，胡大海那点火苗就被生生扼住了咽喉。
“我……”
胡大海抱紧被子，把眼睛偏到另一边去：“你们管得真宽！”
上晚自习时高威跟陈映说了寝室的事，佟小胡几个一直都跟他不对付，走不走对他而言都无所谓。
“胡大海。”陈映叫他。
胡大海人还不错，尽管他几次三番对他冰冰冷冷，但胡大海都没在意过。
“啊？”
叫他了？
干嘛？干嘛？
要算搭脚的账？
算就算！谁怕谁！
胡大海紧张地直起腰，眼睛被迫直视床下的陈映。
“我不介意你搭脚的事。”
陈映说，语气跟以往没什么分别。
胡大海愣住，他直直盯着陈映，脸上的表情越来越迷惑。
很快，他领悟到对方的意思，遂说：“我、我也没介意你的事啊……”
日子一天又一天的轮回，就像四季的循环。
临近期末了，他们夹杂在快要放寒假和文理分科的悲喜交迫中。
胡大海躺在床上，两只脚直直伸着，都搭进了陈映的褥子上，他拧着眉，纠结地问：“陈映，你选什么科啊？”
“文科。”
陈映不假思索地说。
当听见桑伊人在课上说期末要进行文理分科时，他没有一丝犹豫在心里下定决心。
“文科？”
胡大海惊诧。
“你理科这么好，选什么文科？”胡大海翻了个身，他真是想不明白。
这陈映是文曲星上了身还是怎么回事，这几回考试成绩猛地让人摸不着头脑。
“对啊对啊，我可听说理科就业特好，陈映，你想清楚了。”白笑接话。
“嘿，这话说得，”高威搭上腔，“就业？这算什么？我小老弟志向远大，未来那可是要探索哲理之光的，理科算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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