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风翻了个身,应付地含糊着:“当初买的飞行器还不是给你代步用的吗?你现在又在计较什么呢?”
曹美珍听了丈夫的话,气不过,腾地一声坐了起来:“什么叫都是给我代步的?合着你一点都没用对吧?你的家里人一点都没用是吗?”
绫风吵不过她,又困得要命,只好应付道:“好好好,都是给我用的,行了吧?”
“什么叫‘行了吧’?”曹美珍火了,“我在跟你讨论正经事呢!”
绫风嘟嘟囔囔道:“那我哪里有钱给你买新房子啊?”
东城区这几年的居民区标价都是水涨船高,在国会没有出台新政策之前,他们这些普通的小老百姓哪里有闲钱买这些东西?
曹美珍没好气道:“那你当年哪来的钱买的新代飞行器?”
毕竟新代的飞行器和高档的居民区住宅标价相差无几,曹美珍深深地怀疑丈夫偷藏了私房钱。
“那不是那女人死掉的保险金吗?”绫风翻了个身,“我总共就一个前妻,总不能喊她死两次吧?”
曹美珍把他扒拉着再度翻了个身:“那你不是还有个女儿么?”
原本还睡得晕晕乎乎的绫风睁开了眼睛:“你在说什么……杀人,杀人可是犯法的!”
曹美珍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前妻是怎么死的?”
“那都过去多少年的事了……少提她,晦气。”绫风嘟囔着再度翻身过去。
曹美珍偏不如他所愿,她把他重新扒拉回来:“我可知道,当年是你故意让她撞见婚内出轨了之后她才自杀的,我刚嫁过来的时候听隔壁的张太太说,她那段时间情绪不稳定,一直在服药。”
绫风被她折腾得睡不着,干脆爬起来,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语气很凶:“我跟你说了那都是意外,再说了,你还想去告我啊?”
“那哪儿能?洛洛可不能没有爸爸。你看你,这么凶干嘛?”曹美珍被他吓了一跳,低声嘟囔着,“我就是在想,这样美好的意外能不能多来几次?”
“哼,净想美事!”绫风撇了撇嘴,重新躺回去,眼睛刚合上又弹开,“你等会儿,那死丫头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呢?”
“没有。鬼知道她跑哪里疯玩去了!你到底还是不是她的亲爸爸啊,一点尊严都没有。”提起这事,曹美珍又来气了,“不就吃她一只兔子,发那么大脾气干什么,洛洛被吓哭了,我哄了好久才哄睡着。”
“谁知道她发什么疯?”绫风也跟着撇嘴,只有在关于绫织的问题上,他才能和妻子保持意见一致,“一只畜生也要跟亲弟弟闹,真是没规矩。还好她马上就成年了,不然我也受不了她!”
回想起绫织歇斯底里的尖叫哭喊,他忍不住皱了下眉:“等她成年了之后我就不用负担抚养责任了,到时候喊她搬出去就行了。”
要不是国会颁布了未成年抚养协议,父母遗弃拒养未成年需要接受刑事拘留和一定程度的罚款,他才懒得管这个没心没肺的疯丫头。
“那她到底还有多久才成年啊?”曹美珍也跟着躺了下来,“每天都看着个外人在自己家白吃白喝,我心里也不舒服。喊她做那么一点家务还经常甩脸子,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这个家里的女主人。”
“是你是你,行了吧?”绫风急着睡觉,他含糊了敷衍了两句,终于如愿以偿地抱着被子翻过身去。
曹美珍见丈夫已经打起了鼾,气不过,用胳膊肘捅了他两下。
“让她搬出去也可以,但是你可别忘了,她好歹也是你养大的,你以后得管她要赡养费,不能就这么让她白吃白喝十几年啊!”
“嗯嗯。”绫风从鼻子里挤出了两声哼哼,也不知道是鼾声还是应话。
曹美珍这才放心地也翻过身去,说了这么久的话,她也有些困了。
然而夫妻俩刚刚闭上眼睛,门口的电子门铃突然疯狂地响了起来。
叮咚——
叮咚——
“老绫,有人!”曹美珍去推丈夫。
绫风用枕头捂着脑袋:“不管,肯定是那个疯丫头。让她站在外面好好长长教训。”
于是两个人再度躺了下去。
但是摁门铃的人不依不饶,叮咚叮咚地响个没完。
最后还是绫风忍不了了,他一把掀开被子坐起来,路过厨房的时候顺手抄了一根擀面杖,而后他才拉开房门,骂骂咧咧道:“臭丫头,你还知道回来?”
门外大雨滂沱。
濛濛的水汽扑面而来,冻得他一个哆嗦。
这点冷空气也使他稍稍清醒了一点:绫织明明可以用指纹解锁,偷偷回家,为什么要大张旗鼓地摁响门铃呢?
果然。
门外面站着的不是绫织。
而是一个年轻人。
他穿着便利店的工作服,上面还有烧焦的痕迹。
“请问,这里是绫织的家吗?”
他彬彬有礼地问。
第8章 新的死法
【夜/2:30A.M./中雨转小雨/坐标:东城区-居民区602’’711’’88】
萧麒看着面前的居民区,里面的居民楼高低错落,很明显是有一段年头了,居民区的入口大门年久失修,锈迹斑斑的电子锁已经不是很灵光了,绫织刷了三次瞳孔才解开锁。
刚踩进去,积着水光的地面弹出一个电子光屏:认证成功,欢迎回家!
绫织急匆匆地走过大门旁的门卫室时,她的脚步突然一顿。
旁边的萧麒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电子锁和电子欢迎垫都能用,但是这里的看守员却不见了。”绫织看向空空荡荡的门卫室,“这个居民区的电子设备年久失修,发生过漏电事故,这里的住户们投诉过几次,但因为成本太高不了了之了。但相对的,他们每次在雨夜会安排看守员过来守夜。”
但今天,看守员不见了。
“也许是他玩忽职守?”
绫织摇了摇头:“那次漏电事故很严重,所以居民区的管理会绝不可能再这么干。”
她走近了门卫室,正待敲门,门却无风自动地裂开了一条缝。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绫织的瞳孔微微紧缩,她大力地拉开了门。
下一刻,她倒抽了一口冷气,感到浑身上下都因为恐惧而爬满了鸡皮疙瘩。
萧麒紧随其后,也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尸体。
他上前,仔细地查看了一下这具尸体。
死者只有动脉上有切口,其他地方还算完好,所以应该是被人一击毙命。
是新的死法。
根据尸体的僵硬程度和尸温来判断,他死去至少不超过一个小时。
萧麒检查了尸体之后,顺手用智脑拍了照片,把照片和坐标一并发给了安楠:“我这里有情况,速来。”
屋子里的血迹延伸至屋外就没了踪迹。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冲刷着一切罪证。
绫织的脸色很苍白,她感到自己浑身上下都在颤抖,刚吃下去的晚餐在胃里翻腾。
她忍了又忍,但没忍住,最后跑到一边的垃圾桶旁吐了起来,喉咙里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萧麒想了想,将手伸过去。
精神触须温柔地缠上她的手臂,很快,绫织就被他安抚得平静了下来。
她感受着心底那种暖暖流淌的安全感,下意识地靠贴过去,想要更多。
但萧麒看她镇定下来后,立刻就抽回了精神触须。
“你还好吗?”
绫织哆嗦着嘴唇点了点头,虽然有了他的安抚之后,她的恐惧感和恶心感都消退了很多,但是剧烈的呕吐还是让她很不好受。
萧麒走回飞行器,取了瓶水递给她。
绫织接过水,用它漱了漱口,又喝了一些,才算感觉好过一点。
等她收拾好自己,萧麒才开口:“我已经通知了相关人员,他们会尽快赶到。走吧,我们还要去你家。”
他的语气永远平静,似乎没有什么能令他动容。
绫织有些惊愕,虽然萧麒的所作所为很符合规范流程,但是——
“那我们就放任他在这里不管吗?”
她对这个看守员不熟悉,但她知道他工作得很认真,除了看守,他还会帮忙看管业主们的宠物和快递,有时候业主家里的电子锁坏了,他也会尽职职责地上门修好。
萧麒明白她在说什么:“他已经死去,灵魂消失,思维覆灭,现在躺在那里的不过是一副躯壳,那已经不再是他了。”
“……”
绫织闻言,忍不住看了一眼躺在血泊里的管理员。
他的眼睛睁得很大,死不瞑目一般。
她想了想,说:“请您等我一下。”
说完,绫织转身向飞行器跑去,片刻过后她才跑回来。
萧麒发现绫织把穿在里面的那件校服脱了下来,现在的她只能裹紧了他的那件风衣外套。
“抱歉,我会把您的衣服洗干净的。”
她一边道歉,一边想要把脱下来的校服小心翼翼地盖上了那个看守员的脸。
萧麒拦住了她:“不要做无用的事,你这是在破坏案发现场。”
他顿了一下。
“走吧。”
绫织怔住,半晌,她抱紧了外套,低声道。
“我明白了。”
她转身向家的方向走去,摁下对应楼层的密码键,传送电梯很快就到了。
两个人待在传送电梯里,一时无话,无言的尴尬弥漫了整个狭窄的空间。
不过还好,电梯很快就到了。
叮——
绫织松了一口气,她率先走出了电梯。
穿过长长的连廊,最后站定在了那扇在记忆里存在了十几年的大门前。
面对门锁上的瞳孔解锁,她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勇气凑上去解锁。
因为她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继母尖酸刻薄的冷嘲热讽,父亲声如洪钟的骂骂咧咧,可能还要换来一顿毒打,最后引来一群八卦而刻薄的邻居。
就算是萧麒在恐怕也改变不了什么,上次她的老师家访,父亲照样能当着老师的面,抽出金属的晾衣杆。
萧麒似乎看出了她的踌躇,他替她做了这个决定:他上前一步,手臂横在绫织的脑袋上方,摁响了那个电子门铃。
绫织睁大了眼睛。
他是不是疯啦?
这么晚登门就算了,还这么大声地摁门铃!
她仰起脸看他,萧麒的脸孔就在上方,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弧度完美的下颚线和滚动的喉结。
虽然不知道他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样的,绫织大概也能猜得出。
——面无表情。
萧麒并没有因为摁了一次门铃而就此收手。
他等了一分钟,没听到开门的动静,于是他就重新摁了。
门铃的响声几乎回荡在整个房间里。
绫风和曹美珍睡得再死,也该听到了。
但门就是没有开。
绫织想也知道,他们肯定是打算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萧麒还在摁门铃,一下一下,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
绫织赶紧拉住了他的袖子,弱弱道:“……你在干什么?”
他低下头看着她,果然如她所想,脸上没什么表情。
“既然门锁坏了,那么我来代劳。”
“……”
绫织认命了。
她示意萧麒收手,随后,她小心翼翼地凑上门锁。
瞳孔因为紧张而微微地收缩着,她这次试了五遍才解开门锁。
萧麒在一旁评价道:“看来你不适合瞳孔解锁。”
懂了。回去把她的宿舍换成指纹的。
等到电子锁传来解锁成功的声音,绫织这才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门推开了一道缝隙。
那一瞬间,有淡淡的血腥味飘了过来。
萧麒懒得看她磨磨唧唧的动作,他直截了当地抬起腿,然后,咣当——
正常开锁的大门硬是被他踹出了暴力破门的样子。
大门推开之后,一股更为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绫织的心里咯噔一声,她摸索着打开了客厅的灯,刺眼的灯光从天花板上照下来的时候,绫织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但很快,一只手就虚虚地捂住了她的眼睛,带着点温热的体温。
是萧麒。
绫织:“……?”
“作为一个哨兵,你必须要保护好敏锐的五感。”说到这里,萧麒皱了皱眉,“其实我很怀疑,你以一个普通人生活这么久,再敏锐的五感都会受到损伤。”
能否和其他哨兵站到同一条起跑线上都很难说。
但既然还残留有几分可能性,那么他作为一个向导,引导、支配、保护、控制一个哨兵就成了他的本能和职业习惯。
绫织只好站在原地等着萧麒一点点地张开手指,把光慢慢地渗透进她的视野之中:“说实话,接下来的画面有些血腥不宜,我不建议你看。或者你可以在外面等一会儿。”
“那么大的血腥味我都闻到了。”绫织语气平静道,“没什么宜不宜的,我都已经经历过杀人犯和爆炸了。”
更何况血腥味如此浓重,她就算什么看不到,也该猜到了。
这倒也是。
萧麒把手放了下来。
说实话,绫织的反应比他想象得要平静。
尤其是在看到家中三具鲜血淋漓的尸体之后。
虽然她看上去恐惧而震撼,还有些因为场面血腥而看上去隐隐作呕,但她没有其他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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