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丽雪飞快地放开毛巾，退离好大的两步。
泊澈看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讲他的本意。
他的关注过度明显，看得丽丽雪浑身发毛，只好把目光移到别的地方。
泊澈纠结了会儿，收回了视线。他用毛巾扫去脸上的碎发，来来回回弄了好几次，确定干净后又主动把收尾工作做了。
今天可以到这里划个句点。
把所有工具归位后，泊澈抱上另一套校服准备离开，丽丽雪倚靠在另一侧，百无聊赖地数着地上有几块地砖。
其实她根本没在数数，她的耳朵都在密切聆听他每个动作发出的声响。
“那个……”说这话的时候泊澈的手已经推开澡堂的门，那是扇雕花木门，很老了，摸起来有种不可名状的陈旧。
门缝外，是深夜。
丽丽雪抬头，望见的是他的背影，不是那样的眼睛，她的心脏可算稍微平静了些。
“什么？”她细声问。
“谢……”泊澈想回头跟她道谢，可转到一半他就扼住了脑袋，“谢谢……”
他只有一点点余光可以看见她模糊的身影，她好像站直了，双手绞在小腹前。
两个字掷地，泊澈拔腿就跑。
寒风尖利的爪牙再也进不去他的身体，它们只能在他的衣服上肆意妄为。
还有，在头发被剪短后，眼睛可以看见的范围变大了。
丽丽雪小跑到门边，光源有限，她只看见他消瘦修长的身影融进黑暗的前一秒钟。
什么也没了，除了风和黑暗。
谢谢。
丽丽雪的耳边回响起他最后留下的声音。
微蹙的眉不知怎么舒展开，脸蛋也一点一点地褪去苍白。
第10章 怎么突然哭了？
可普拍着西梅的肩膀安慰道：“西梅，你别哭了，米团子大概是迷路了……”
她们已经一晚上没看见那只小兔子了，西梅急得整宿都没睡着，现在眼睛底下还有两个重重的黑眼圈。
“可普，你说它会不会被野兽叼走了？”
西梅吸吸鼻子猜测，泪水流了满脸，可普怎么也擦不干净。
她们亲眼看见过的，野兽吃掉小动物的事情。
“不会的不会的，一定不会的！一会儿等下课了我再陪你去找，好吗？”
可是，米团子莫名其妙的消失，不是野兽又是什么呢？可普不敢把话说得那么直白，就怕西梅哭个不停。
西梅小小抽泣着，鼻头红通通的。
可普把她拽进了食堂，劝诫她就算再怎么伤心也不能不吃早饭。
西梅真的没一丁点食欲，她扯着可普，闷闷地说：我真的吃不下，最起码，现在吃不下。”
“西梅！……”可普想劝劝她，但刚叫了名字就被打断了。
一道高大威猛的身影朝两个人走了过来，他单手叉着腰问：“怎么了这是？”
看见来人，可普忙鞠躬问候：“啊……凯恩学长！”
听到可普问好，西梅也赶紧追上她的节奏：“凯……凯恩……学……学长……”
“嗯。”
凯恩沉沉应了声，又问：“你们吵架了？刚刚看你们一直在拉拉扯扯的。”
食堂总有这种事情，凯恩需要格外注意，否则一些小口角很容易演变成斗殴。
他的样子很严肃，一双眼睛瞧得可普跟西梅心惊胆战。
“没有没有……”可普连忙摇手否认，“是西梅她不想吃早饭，我在劝她而已……我们没吵架，凯恩学长……你放心！”
西梅？
很熟悉的名字。
凯恩没说话，而是把目光投向一边唯喏的西梅脸上，她微垂着脑袋，鼻尖红成了一个草莓。
西梅微耸肩膀，汗毛直立，凯恩的眼神已经快要刺穿她的身体。
“是这样吗？”凯恩问。
他问的是西梅。
可普怕西梅没看见，于是把手绕到身后去打算提醒提醒她，但没等她拉拽西梅就抬头了。
“是……”
西梅颤颤地说。
凯恩好像不大信，两只眼睛紧紧咬住西梅的脸。
她脸上还有没干的泪痕，看起来好像受了什么委屈，凯恩皱皱眉，开口道：“那……”
他威严的语调让西梅不自觉挺直了背，她竖起耳朵，想认真仔细倾听他的教导，可还没等凯恩说完话，她一眨眼，之前盘旋在眼眶里的泪珠就哗啦哗啦地滚了下来。
“这……怎么还哭了？”凯恩呆愕。
“西梅……！”可普看向她，果然看见她脸上又有了两行晶莹剔透的水痕。
凯恩瞪直了眼睛，不明所以地张望起来，叉在腰上的手缓缓下落，他指着西梅，问道：“……怎么了？怎么突然哭了？”
他有这么凶吗？
西梅摸了摸脸颊，水哒哒的泪珠全部附着在她的指尖。
“我……”
她吐出一个字，声音比之前还要颤。
见状，可普急急解释：“凯恩学长……是……是这样的……”
听完可普的话凯恩才恍然大悟，他重新看向西梅，清了清嗓子，努力用最温和的声音说：“她说得对，不管遇上什么事情也不能不吃饭。”
可就是这凯恩自认为已经很平易近人的语气在可普和西梅听来也很吓人，以防避免再被他教训，可普偷偷扯了下西梅的衣摆，示意她赶紧点头。
“我……我知道了……”
西梅小声地应道。
可普挽住西梅的手臂，讨笑地说：“那凯恩学长，我们……我们先走去吃早饭了。”
凯恩点了下头，还没开口说什么这两个小女孩就转了身。
突然，凯恩想到什么，朗声叫道：“等等！”
被点名的两个人面面相觑，都在想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她们缓缓掉头过去，脸色紧绷绷的。
凯恩走上前，对着两个人中紧张得异常明显的西梅说：“谢谢你的生姜饼干。”
话题的跨越度大得惊人，西梅惊诧，两只眼睛睁得不能再大一些了。
西梅的脑子乱糟糟的，可是要先回答才行，她先咽下一口气才说：“不……客气。”
凯恩大步流星地走了，背影高大挺拔，给人一种无言的压迫感。
可普用手不断轻抚着胸脯，她心有余悸，仿佛恶狠狠的凯恩还盘旋在她四周。
“吓死我了……”
过了好久，面前一碗麦片粥都快凉的时候可普才发出这么一声细微的吐槽。
凯恩是高年级的学长，从他来到食堂值守第一天狠狠教训过几个调皮的学生后，他不苟言笑、严厉苛刻的威名就传开了。
西梅捏着勺子，还是一脸的失魂落魄。
“西梅……”可普咬上一口面包，“刚刚凯恩学长说的生姜饼干怎么回事啊？你什么时候跟他关系这么好了……”
舌尖都是黄油的香味，可普不禁感叹他们今天的早饭有些奢侈得过分了。
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于是可普站起来拍了西梅一下她才回神过来。
“怎么了？”西梅呆呆地问。
可普噘嘴，又把自己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我也……”不知道啊，西梅想这么说，其实她刚刚就是在想这个问题，为什么凯恩……学长要忽然跟她说这种话？
不自觉朝他们平时值守的位置看过去，西梅看见凯恩身边站了个亭亭玉立的人影。
月色的头发被编成一条长长的辫子，发尾绑了一条漂亮的彩带，垂落而下，给黑色的校服加上了亮眼的点缀。
丽丽雪。
西梅知道了，她把目光转回到可普脸上，说：“是丽丽雪。”
“嗯？”可普显然还没转过弯来。
“前几天我有给丽丽雪很多饼干，应该是她给了凯恩……学长的。”
西梅猜测。
他们两个的关系很好，学校里的大家都知道。
可普的嘴巴里塞了满满的一堆面包，被黄油烘烤过的面包片简直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她决定吃掉这些后再去申请拿一片。
“那就能理解了……”
等到可普的回答已经是两分钟后，她嘴里塞太多了，在咽下去以前根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凯恩学长果然只跟丽丽雪关系最好了！”
可普感叹着。
“他们都是琼家的嘛……”西梅的粥已经冷了，这种寒冬凛冽的天气食物的温度保持不了多久。
可普端起餐盘，点点头赞同：“这倒是。”
第11章 他只是因为太饿
凯恩环抱双臂，一脸板正地盯着前来吃早饭的学生，大家看见是他，连闲聊的声音都小了不少，生怕一个不对劲就被凯恩拎到门口聊梦想。
他太高大了，个子矮的学生根本一眼就望不登底。
丽丽雪捂嘴打了个哈欠，昨晚给泊澈弄完所有再回去的时候已经将近凌晨，洗漱加上写作业，她拢共加起来睡还不到4小时。
两人是在来食堂的路上偶然遇见的，来时丽丽雪就把昨晚上发生的事情给凯恩说了。
“你说是那家伙做的？”
提到泊澈，凯恩的脸色就变得很难看。
他就知道这些混血儿不是什么好东西，在学校呆着只会让这里危险重重罢了。
丽丽雪哀叹了声，接过话说：“是。”
“我找他去！”凯恩甩手准备离开。
“你干嘛啊？”丽丽雪急忙抓住他，“你想做什么？”
“他违规了。”凯恩冷冷说。
这是个把堪伯蓝混血儿驱逐出学校的理由，并且是校规上白纸黑字的铁律。
“凯恩！”丽丽雪紧抓他的衣袖，但对方根本没听，只是一个劲地往前走，她甚至被迫跟着他往前走了好几步。
“你站住！！”丽丽雪大叫。
声音吸引了不少附近的学生，让丽丽雪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一半。
这里不是说话的场合，所以丽丽雪拖着不快的凯恩朝食堂外面走了出去。
可普跟西梅看见凯恩这么吃瘪，不禁感叹只有丽丽雪才能让凯恩听话。
“说到底，先违规的也是我们，否则他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远离了食堂，丽丽雪才松开他的手说话。
“我看你是被他骗了，堪伯蓝人多么诡计多端，这还需要我提醒你吗？”凯恩很快反驳她。
他们中心国吃过多少苦头了？报纸上时常会有一大块版面用来刊登战事新闻。
丽丽雪倒吸了一口气，打算认真把这件事说跟他一遍，可凯恩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打断她：“你在帮助我们的敌人！一个堪伯蓝的杂种！”
“可他什么也没做！”丽丽雪回击他。
如果抛开他混血儿的身份，那么他就只是个可怜兮兮的流浪儿，为了填饱肚子的……可怜虫？
“什么也没做？那些动物也叫什么也没做吗？里面有很多都是其他学生的宠物，”凯恩有些激动，右手指着食堂大厅，“今天早上我还遇见了，西梅，算是你的好朋友吧？她的兔子被那杂种吃掉了，她哭了一晚上，我刚刚还看见她在流泪，难道这你也无动于衷吗？”
丽丽雪当然知道，而且承认泊澈在这件事上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自然是有错，需要跟受害的学生道歉。”
“仅仅只是道歉？”凯恩反问。
他怎么能相信丽丽雪会糊涂到这个地步，她……她现在竟然在帮混血杂种说话！
“道歉并得到原谅。”丽丽雪又补充。
凯恩冷冷地抽了下嘴角说：“我想最适合的是依照校规将他开除，以绝后患。”
“我跟你说过了，凯恩，他到来一周，什么也没有，甚至连饭都吃不到。这是我们工作的失误，如果不是饿极了，他也不会去吃那些动物，如果他是因为饥饿而做出这样的事情，我们在责备之余应该理解。”
“是，这一次他只是伤害动物，那下一次呢？你能保证他以后不会把他的利爪放在人的身上吗？”凯恩耸肩问。
“他没有你想得那么恶劣……”
“我想？”凯恩冷笑，“堪伯蓝的狠毒可不是我想象出来的，堪伯蓝的狡诈是众所周知的事。”
“但昨晚他没伤害我，”丽丽雪说，“当我抢走他嘴里的动物时，他没对我做什么。如果他像你说得那样，他应该反抗我，打我或是杀我……”
凯恩并不为所动，他只是笑，冷漠且轻蔑。
“你要我相信一个混血儿，绝无可能！”
他直视她，咬牙切齿地挤出这么一句话。
“他只是因为太饿了，凯恩，你要知道一个人在饿到极致的时候是没有理智的。”丽丽雪在做最后的努力。
但凯恩不想再跟她讨论任何一个有关混血儿的字眼，他指着她，严肃地说：
“丽丽雪，谁允许你晚上在校园里闲逛的？如果我记得没错，10点后每个学生都应该回到宿舍。如果你再这么肆意妄为，我一定会向爷爷报告。”
凯恩说得很认真，让丽丽雪没敢有一丁点的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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