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泊澈微瞪双眼,意外从眼底流淌出来,像一条水声汩汩的小溪流。
“该吃东西了,快一点,冷了味道可就很差了。”丽丽雪催促道。
“谢……谢谢你……”
他局促不安地捏起叉子,动作有点滑稽。
肚子饱饱的,泊澈浑身也热热的,他们把餐盘放到回收处,得准备离开了。
很不凑巧的是,他们在门口遇见了凯恩。
人高马大的凯恩刚一进门就吓到了泊澈,他后背迅速起了一层冷汗,双腿颤得差点连步子也迈不出去。
凯恩盯着他,一双眼睛像刚开刃的剑,寒光肆意,要切开一个人的身体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从来到琼家那天开始就被他教训过很多次,所以泊澈对他有了些本能的畏惧。
“你来了。”丽丽雪问道。
“嗯。你很早……”凯恩徐徐说,可目光仍然停留在泊澈身上。
人模狗样,令人生厌。
丽丽雪努了他一眼,道:“好了,我先送他回去,一会儿再来值守。”
凯恩皱紧眉,想说点什么,可丽丽雪没给他机会,她丢下这么一句话就领着泊澈走了。
头也没回,走得很潇洒。
不快的凯恩进入食堂,脸色沉得比以往要难看起码一百倍。
沿途是松针,上面还挂了微微的霜雪。
布尔森奈还没过冬天呢,虽然这时已经3月份,但冷风还是丝毫没收敛它的嚣张。
张开嘴巴,丽丽雪只觉得好像是吞进了一团凄冷的雪。
“你现在看起来比前几天好了很多,你觉得呢?”
她侧目看他,轮廓眉清目秀。
感觉到对方的关注,泊澈有些难为情,他还没习惯别人长时间把目光放在他脸上。
“我……”泊澈开口,声音闷闷的,“觉得很好……”
“真的吗?”那样的语气,怎么听也像是勉强。
泊澈连点了几下头,表明他就是这个意思。
丽丽雪微弯嘴角:“没关系,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告诉我。”
“没……”泊澈轻轻摇头。
“实话吗?”丽丽雪追问。
泊澈眨眨眼睛,想点头,但身边的女孩又开口了:“说谎是不好的习惯哦。”
“什么都很好,”泊澈说着就抓了把眉毛上的刘海,“就是它有一点……短。”
“短?”丽丽雪茫然。
“嗯……我……” 泊澈垂眸,他只是不想让这双眼睛让别人瞧见,“我习惯长一点,但是没关系……”
他不由自主看向丽丽雪,她看起来有点惊讶,当她转动眼球,两个人的视线就交汇在一起。
这像是触及了不被允许的禁忌,泊澈只觉得身体忽地沉重下来,他飞快地避开她的眼睛,脸也扭到了别处。
丽丽雪不明所以地盯着他看了好久,思绪一点点归位,她好像懂了。
为什么泊澈会说头发的问题。
“就住这儿吗?”
当看见目的地时,丽丽雪不由大惊失色。
她记得这里是废弃的楼房,早就没人了很老也很破,距离主校区也远得让人头疼。
“这儿很好了……”
泊澈说。
他们停在老楼房的门口,男生的宿舍,丽丽雪总是不方便进去的。
“你应该换到其他的宿舍。”
泊澈摆摆手:“我已经……习惯这里了,这儿很好。”
一个人,可以独享安静。
丽丽雪没坚持,她后知后觉到刚刚那句话说得有些没过脑子。
“愿你……一切安好。”
在丽丽雪临走前,泊澈用中心国最传统的问候跟她告别。
这是晚辈对长辈的祝福语,常常在彼此见面伊始和分开的时候使用。
丽丽雪眨了好几下眼睛,随即笑着回应:“也祝你幸福。”
明明是尖锐的虎牙,可泊澈只觉得那样的笑容跟刺人搭不上边。
他的这块土地快翻完了,只需要一个下午,泊澈就可以结束松土的工程。
温棚、工具间……
呼……
汗珠从额头滴落,打湿了泊澈的眼睛和睫毛。
西梅还是照旧窝在温棚里,尽管这里根本没有一点事情需要她做,可是……她不敢呆在外面,在外面的话一定会跟泊澈打照面。
她……有点害怕。
堪伯蓝啊,谁不会怕?
她会成为孤儿,堪伯蓝也是其中最重要的因素。
可……
泊澈感觉到身后有一道盯着他很久的视线,好像从他来到这里时就若有若无的。
他屏住呼吸,实在受不了心里猫抓一样的难受,用极快的速度扭头。
什么也没有……
不是,对面的温棚有晃了一下。
他疑惑地看了好几分钟,直到眼睛觉得发酸。
说实话,来这里好几年了,丽丽雪还没什么机会正式去城区逛过,但今天是个很好的机会。
布尔森奈的马路没有十冬宽大,但修建得很精致,每一处无一不是工匠们呕心沥血的心血,路边的建筑物精美小巧,排列得整整齐齐,让人看起来很舒适。
街上还有过年的氛围,张灯结彩,人声鼎沸,好是热闹。
丽丽雪的目光流连在一间间店铺上,走马观花,依旧能粗略地领悟到这些建筑物的独具匠心。
耳边是喧闹,附近有个小孩一直在吵着妈妈给他买糖葫芦,说不给他买他就不走。
丽丽雪置身其中,竟还有些不习惯。
街的尽头是她的目的地,那是宠物市场,丽丽雪今天请假出来就是为了给西梅买一只小兔子回去。
街边开始出现贩卖小猫小狗的商贩,丽丽雪放慢了脚步,以便她能及时发现自己需要的种类。
她要找一只雪白色的兔子,但能看见的都是灰色的,她有些揪心,两只手不由自主抓紧了衣兜。
快走到底了……
眼中琳琅满目,看得丽丽雪眼睛都花了。
忽然,她迷蒙的双眼突地一亮,一团白色、毛茸茸的东西闯进她的眼球。
那是一个中年女人售卖的,她面前的笼子里挤着很多兔子,其中有一只就是白色的。
丽丽雪急忙走了过去,不等她开口,精明的中年女人率先开了口:“你好,愿你身体健康。需要兔子吗?”
“也愿你一切安康。是,我想要这一只,白色的。”丽丽雪指着那只白色兔子说。
中年女人愣了下,随即面露难色:“白色吗?可它已经被人预订了。”
“啊?是这样……”
丽丽雪眼底黯然,刚升起的喜悦被这个消息冲淡。
她支起身子,对一脸歉意的中年女人说:“打扰了,那我……”
“她想要的话,给她也没关系。”
要说的话被打断了,声音很熟悉,丽丽雪仰头,看见抱着几本书的凯恩。
“凯恩?”丽丽雪惊呼起他的名字。
是为了确定这里站着的人是他没错。
凯恩点点头。
“这兔子是你预订的?”丽丽雪总算反应过来了。
“是我,”凯恩回答完就看向了中年女人,“身体健康。谢谢你帮我留着。”
中年女人绽开笑颜:“愿你也健康。因为你已经付过钱了嘛。”
白色的小兔子被交给丽丽雪,中年女人还很客气给了她一堆菜叶。
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比起刚来那会儿,现在的街上已经人满为患,挤得让人简直喘不过气来。
穿过最拥挤的广场,他们终于得到一丝空旷和轻松。
丽丽雪揉了揉兔子,好奇问道:“你怎么会来买这个?”
“那你呢?”凯恩侧目反问,他很快收回视线,目视前方,自顾自说,“其实,你是为什么,我就是为什么?”
“我是给小西梅买的。”丽丽雪说。
“我也是。”凯恩附和。
丽丽雪笑了几下,调侃道:“你什么时候也这么细心了?”
凯恩叫住一个卖报纸的小男孩,掏出钱递给他,然后手中多了一份今日的新闻。
“我毕竟也吃了她的饼干……你可不知道,我最讨厌哭哭啼啼的人,她这几天没少让我头疼。”
凯恩想到最近几回看见西梅,她总是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而且,我知道你一定会出来帮她买,”凯恩翻开报纸,版面中的一行大字让他脸色微微沉重,“谁晓得你今天就出来了,丽丽雪,最好不要随便出门,尤其是你一个人的时候。”
“怎么了?”丽丽雪忙问。
凯恩没回答,只是把报纸送到了她眼前。
是一则简短的新闻报道,说在苦蛤城的郊区发现了疑似被堪伯蓝人屠杀的居民。
死亡人数一共54人,包括中心国人24人,混血儿30人。
这消息就像从天而降的一场暴风雪,让人失去所有的温度和热量。
第16章 我养不了这么多啊!
微小的战争火星一直在两国边境燃烧,堪伯蓝仗着自己强大的军事力量对中心国连连挑衅,屠杀边界的平民是常有的事,以往这样的报道也屡见不鲜,但丽丽雪没想到他们的爪牙已经伸到远离边界的苦蛤城去了。
“政府会是什么说法?”
丽丽雪追问。
凯恩把报纸卷起来夹在书里,他摆摆头,无奈地说:“我也不清楚。”
向来奉行温和处事的中心国政府不知道会对这件事做出什么样的回应。
也许现在外交部的办公室忙得热火朝天。
“好了,别去操心这些操心不了的事情,我是要警告你现在外面很危险,不要随便一个人出来,有什么事情可以先跟我说。”
凯恩严厉地告诫她。
“我知道了,”丽丽雪点点头,“你也是,你一个人的时间比我多得多。”
“我当然会小心。”
“对了,实习得怎么样?”丽丽雪把话题拉回了他们的平常。
三年级的学生都要出去实习的,只有拿到实习合格证书才能毕业,这是规定。
凯恩吐了口气,淡淡说:“老样子。”
“带你的老师怎么样?”
两个人闲聊了起来,说到这儿,好像她还没怎么关心过凯恩的实习生活呢。
“是医术很好的医生,只是他最近很忙,我没能跟在他身边学到什么。”凯恩有点遗憾地说。
“怎么?”
“他在十冬有个研究了很久的课题,好像最近有了新进展。”凯恩今天能这么早回去也是因为指导他的老师去了十冬参加会议。
“什么课题啊?”丽丽雪不禁好奇起来。
“有关失明症方向的,似乎是说可以通过更换健康器官的方法让失明的人重见光明。”凯恩也就只了解这些。
丽丽雪点点头,赞扬说:“要是成功那就真的很伟大了。”
……
被偷偷窥视已经是第三天,迟钝的泊澈也明白了偷看他的人是旁边胆小的西梅。
毕竟,他唯一的邻居只有她而已。
他最近在弄温棚和工具间了,今天才把需要用的材料全部搬过来,累得气喘吁吁,于是他就地一坐,靠着一堆木板粗口喘气。
眼前的白雾几乎没有了,这说明——
冬天要结束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要是在开春之前他没把这里收拾完,那么将会影响他今年一整年的种植活动。
这是昨天丹丹老师来看过他的进度后给的第一建议。
得加紧速度。
坐了没两分钟,泊澈挺着酸涩的腰从地上站了起来,拍拍屁股,他准备开工。
泊澈的手还没碰到粗粝的木板,一声惨叫就划破平静,他朝声音发出的位置看去。
是西梅的温棚。
叫声落地,再也没有其他的声响。
泊澈收回手,愣在原地许久才敢慢慢朝那边接近。
越过与西梅的边界很轻易,那只是一条半米宽的土埂,泊澈踩在枯草上,它们吱呀作响,刺耳极了。
忍着耳道里对这声音的排斥,泊澈的右脚踏进了西梅的土地,就在这时,从温棚里猝不及防地伸出一个圆圆的脑袋。
“呼~!”
西梅双手撑在地上,表情痛苦不堪。
见状,泊澈先急忙抽回自己侵犯入境的脚,然后两人对视了一秒,他迅速别开脸。
“你……没事吧?”
他的声音被风带到另一边,但西梅隐约听见了。
“没……”西梅窘迫地说,被人撞见摔到的尴尬已经把她的脸蛋涂成了红通通的颜色。
她从温棚里爬了出来,浑身密密麻麻地疼。
两只手像化成了水塘里的泥浆,怎么也直不了,西梅咬紧牙关,用力地一撑——
结果是更难看地又摔了一次。
很难包住因为剧痛而要呜咽出声的叫喊,西梅闷喝一声,很是响亮。
泊澈这时正在退后,听见她重扑在地的声音,他停住了,用余光谨慎地打量她。
看起来,好像不太好……
心底一阵纠结,缠得他的心脏都快要窒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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