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皮笑肉不笑道:“九弟好。”
“九弟?”玄汾嘴角一抽抽,皇兄啊皇兄,以前您的品味一直都不错啊,怎么如今宫里进来这么个货色,“玉贵人该不会是在叫小王吧。”
“那是自然,”甄嬛调整好呼吸,带着三分亲切,“平阳王是皇上亲弟,皇上是我夫君,我于平阳王乃是四嫂,便不拘俗礼,冒昧叫一声九弟了……”
“是么?本王倒是不知道如今这世道已经是小老婆都能论资排辈称嫂子了,本王的四嫂那只有一个,就是凤仪宫昭阳殿的皇后娘娘,什么时候轮得到妾媵之流也来充大了?”
玄汾毫不掩饰眼中的讥讽之意,甄嬛又羞又气,一甩袖子,“道不同,不相为谋!”
说着甄嬛转身欲走,却被玄汾出声拦住,“且慢!”
甄嬛心道定是玄汾怕此事张扬出去,不敬天子嫔御的罪名可非同小可,转身冷冷道:“平阳王还有什么吩咐么?”
玄汾冷笑,“侄媳,九叔借你两个丫环一用。”
甄氏垂首微微一屈膝,“九叔请自便。”
玄汾指着甄嬛对素月素云道:“为本王拿下这个目无礼法、心怀叵测的玉贵人,去颐宁宫太后面前分辨,一切后果自有本王担着。”
甄氏本来是不愿多事,只是实在是厌恶甄嬛,也不愿让一个妾媵之身小瞧了自己去,便没有阻拦玄汾之意。素月素云看了看甄氏,见她嘴角含着淡淡的微笑,知道是默许的意思,便不再束手束脚,上前一边儿一个捉住了甄嬛的肩膀。崔槿汐急得想要劝解,被玄汾身后的两个小厮直接照着小腿肚子一人一脚踹得跪在了地上。
玄汾一声令下,甄嬛和崔槿汐便被绑了个结结实实,押去了颐宁宫。
到了颐宁宫,太后和庄和淑太妃、谢氏已然听完了戏,玄凌和朱宜修刚刚来了没多久,正陪着一同说话。玄汾进来也不行礼,直接就往太后怀里扑,哭着嚷着要太后为他做主。
隆庆帝驾崩时,玄汾才一岁多点儿,一直是庄和淑太妃和顺陈太妃共同抚养,他和太后的关系也极为亲密。
今世玄凌重生,因为痛心前世玄汾胆小懦弱,受制于甄玉娆不敢纳妾,不得不以玄清之子为嗣,故而多疼爱玄汾许多,加上两位太后的溺爱,玄汾今世的性子恰如霸王一般。只是他很有眼力见儿,每次都能巧妙地在太后和玄凌真正动怒之前见好就收,故而一直在宫中生活得如鱼得水。
玄凌见玄汾这个猴儿样儿,咳嗽一声,“老九!”
玄汾立马从太后身上下来,乖乖请安见礼,“请皇兄安。”
玄凌又好气又好笑,照着玄汾后脑勺拍了一下,
“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母后和朕素来是不疼你么?都封了王的人了,还没个正形儿!仔细侄儿们瞧见了都笑话你!”
庄和淑太妃和顺陈太妃见玄凌并没有生气的意思,都暗中松了口气,只听玄汾嘟着嘴卖萌道:“皇兄和母后当然是最疼臣的,所以臣最见不了那起子不敬皇兄皇嫂的人,拼着皇兄惩罚,也要分辨个清楚!”
太后也笑了,“这孩子,难为你这么把皇帝皇后放在心里,哀家倒要瞧瞧,是哪个不长眼的又惹了汾儿了?”
玄汾拱手道:“回母后话,方才儿臣在上林苑里瞧见予淇家的侄媳妇,就打算上去问好。没想到走近了,就看见有个宫里的小主上杆子要予淇媳妇给她叫婶母,予淇媳妇不肯失了郡王妃该有的尊重,她就搬出皇兄来说自己个儿是长辈。儿臣看不下去,就上前制止,不想这位小主又让儿臣喊她四嫂!儿臣再糊涂也知道儿臣的四嫂只有一个,就是昭阳殿的皇后娘娘!儿臣气不过,就把她带来母后跟前,求母后给儿臣做主!予淇媳妇也在外头候着,她能为儿臣作证!”
朱宜修已经猜到了是谁,太后神情沉静,淡淡道:
“是么?宫里竟还有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哀家今儿倒要好好开开眼,传。”
太后一声令下,被堵了嘴绑成粽子一样的甄嬛和崔槿汐就被推进了慈懿殿,甄氏也进了殿给太后等人依次行礼。
太后很喜欢甄氏,唤了她上前,
“方才老九的话,你在殿外也听见了。哀家问你,可有没有这事儿?”
甄氏福了福,“回太后娘娘话,玉小主确实对妾身以婶母自居,也自称是平阳王叔的四嫂,太后凤驾面前,妾身不敢撒谎。”
“好,你是个好孩子,你的话自然没有假的。”太后转脸对着跪在地上的甄嬛,“当年害了长庆淋雨的就是你吧,两年过去,你越发又长进了。平阳王、瑞安郡王妃,何等金贵的身份,你是个什么东西,妄想在他们面前拿大!分明就是心怀叵测、觊觎后位。皇帝,这事儿交给哀家办理,你不要插手。”
玄凌笑笑,“是。”
太后继续道:“前年哀家罚你跪经,就是因为你心存邪念,只是念在你年纪轻、糊涂不晓事的份儿上,才小惩大诫,给你个自新的机会。没想到两年过去了,你非但没有半点长进,还越猖狂起来了。哀家不罚你,实在难以服众。竹息,拖出去,掌嘴四十。”
甄嬛这么被绑着,连台词都没有一句就被拖出去抽嘴巴子了。太后扫了一眼地上正瑟瑟发抖的崔槿汐,“你是何人?”
孙竹息上前拿掉崔槿汐嘴里的帕子,崔槿汐颤抖着答道:“奴……奴婢棠梨宫掌事宫女崔槿汐……”
“不劝着主子向善,这样的奴才,留着做什么。即刻杖毙。”
崔槿汐身子一软,身子抖若筛糠,她想说点什么求饶的话,却发现自己连呼吸都不能正常控制,就这样由着自己被拖出去了。
玄汾见太后直接下令了解一条人命,心中咋舌,转脸跪下,对玄凌垂首道:“玉贵人到底是皇兄的嫔御,臣绑了她来,就是失礼,请皇兄责罚!”
玄凌心中已经猜到是谁,扑哧一笑,在玄汾面前弹了一下,“你还知道啊你!起来吧,朕罚你……明年不给你指婚了,再给朕打三年光棍吧你!”
玄汾欢喜地几乎要跳起来高呼万岁,又想着是在御前,忙摸摸头,嘿嘿笑着不再说什么。又听到玄凌淡淡的声音,“何况,她现在也不是什么玉贵人了。”
第80章
甄嬛被降位为从七品选侍的旨意于第二天已经传遍后宫,更引人注意的是,太后指了芳若暂居棠梨宫,着她每日午时掌甄嬛的嘴。对付已经厌弃了的人,太后似乎格外喜欢这种钝刀子割肉的办法。
接下来一个月,刘令娴经常被宣召至颐宁宫,陪太后和老瑞安王妃谢氏说话。刘令娴相貌不俗,又博览群书,很是得太后和谢氏的青眼。离京之前,太后借了庄和淑太妃的口,略微提了提,谢氏便欢欢喜喜收了刘令娴为义女。玄凌趁势为刘令娴父亲赐了安康郡伯的爵位,又加封刘令娴为慎成族姬。
刘令娴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一夜之间成了宗室贵女,连父亲都跟着获封爵位,只当是自己平时侍奉勤谨,才入了太后的眼,除此之外,没有多想。只是这样一来,她便不适合再在敬德院呆下去了,但刘家似乎又已经不是她的本家,朱宜修便下旨让她到凤仪宫和长乐帝姬同住。
乾元十五年的春天很快就来了,姚八本来打算上折子请求把刘令娴嫁给自己,只是他跟慕容世柏素来友善,书信往来间得知了刘令娴便是那个新册封的慎成族姬。姚八略一思忖,便猜出了玄凌的心意,他决定再耐心等待,毕竟,能从大周皇帝那里拿一份公主的嫁妆还是很爽的。姚八觉得耐心等待,与此同时,礼部和内务府依然忙得脚不沾地。
二月初二,皇太子予泽加冠礼。皇家冠礼行得都早,去岁予泽十二岁生辰时,玄凌就想为他加冠,只是实在希望予泽能以皇太子的身份加冠,才一直等到现在。玄凌心中暗道,好儿子,朕不曾有机会得到的,你都会得到。
三月十二,玄凌和朱宜修收瑞安郡王义妹慎成族姬为义女,赐封号长福。宫中诸皇子帝姬皆改口称皇姐,而玄清终于在册封礼成之后,知道了自己魂牵梦萦数年的佳人闺名,不过这次他稍微学聪明了点,知道不抓人家手了。
“原来你叫令娴。”玄清隐约觉得眼中有泪要涌出,刘令娴淡淡一笑,头一次估计也是最后一次,对着玄清甜甜一笑,“是的,六叔!”
玄清不是头一次被人这样叫,这辈子估计还有成千上万被人这么叫的机会,只是这一声实在是最让他感到五味杂陈的一声。毫无疑问,他和刘令娴的关系比以前拉近了不是一点两点,但他们的关系也永远停留在叔侄关系上。
玄清感到心里某个地方被撕开了一个小口子,他知道随着时间推移,这个小口子会越来越深,变成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痕。
“是清错了吗?”玄清泪流满面,“清一早就该向太后求娶你的……为什么清会这样自信,自信只要你知道清的诚意,就一定会被清所感动……却不知世事无常,相爱的人却不能相守……”
玄清沉浸在自己的感情世界里,完全没有注意到刘令娴在认完叔叔后就离开了。
三月十八,玄凌下旨指婚,长福帝姬和滇郡王姚义瑶的婚事提上了日程。姚八在十日后赶到了京城,路上他就一直派人打听长福帝姬原先的出身,并在得到答案后开心地在路上就喝了两盅,沧敬刚拦都拦不住。
刘令娴,或者说,长福帝姬令娴,接旨之后,只是神情呆滞,保持沉默。谨儿慎儿都以为她是不愿远嫁,可着劲儿劝解,她也只是一言不发。直到夜里,长福突然爬起来问谨儿,“谨儿,我是真的要嫁给滇郡王了么?”
谨儿心疼地抱住她,“是啊,帝姬,皇命难违啊……”她以为长福会哭或者闹着说不嫁,没想她只是“哦”了一声便翻身躺倒睡下,整夜都睡得很香。朱宜修体谅她很快就要嫁人,许她回安康郡伯家住了十天。接下来的日子里,长福帝姬每日只是循例请安,陪尊上说话,剩下的时间就都用来看书习字、绣花作画。
五月很快就到了,长福帝姬令娴如期下降。滇郡王姚八早就赶到了京城,盼了四十多天才终于等到正日子,笑了一整天,让所有参加婚礼的皇亲贵戚都记住了他一口雪白的牙。
这场欢喜劲儿还没过去,朱宜修为敬德院女尚书安陵容请封郡君,接下来的七月里,玄凌又把安陵容指给了镇国将军予潘。因为安陵容娘家在松阳,多有不便,刘令娴的父亲安康郡伯一家便以安陵容的义父的身份出面,而安比槐夫妻俩带着萧姨娘也赶到了京城,安陵容最后便从安康郡伯府出嫁。虽然如今安比槐身上有了正四品赞治尹的虚衔,到底还是有一些人对安陵容和安家抱着轻视之心,直到添妆那日,安康郡伯一家自然不必说,长福帝姬、滇郡王也亲自来添妆,玄凌、朱宜修、淑妃齐氏、恪妃苗氏等都各有赏赐。这些也罢了,后来太后颐宁宫里的孙竹息更是亲自上门代表太后赐下一套赤金嵌羊脂玉头面,这下众人才知道,别看安氏早先出身不高,人家也是太后名牌儿上的人,对安比槐夫妇也比先前尊重了不少。
长福帝姬要和安陵容说体己话儿,让姚八在外头应酬着,自己先去了内室去见安陵容。两人小声说了好久,笑声不断,只是究竟聊了些什么,就不为人知了。
八月初二,镇国将军予潘迎娶原敬德院女尚书安氏。
八月初八,滇郡王姚义瑶携正妃长福帝姬返回大理,让人意外的是,服侍了姚八二十余年的沧敬刚此次并未随行,而是留下住在了京中某位太医的府邸,滇郡王是否还有未尽事宜要沧敬刚处理,为什么不住在驿馆,并没有太多人留心,众人皆把目光投向了两天后的选秀上。
由于原女尚书安氏、原女贤人刘氏都通过敬德院跻身宗室,今年的选秀参选女官的人数达到了历史新高,虽然总人数肯定不能跟参选嫔妃的相比,但比例上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
八月初十,帝后出席选秀,玄凌真的如同他之前说过的,本朝后宫不再进新人,选秀只为选女官和匹配宗室。前世的乾元十五年,福祺祥瑞四位贵人因娘家军功,没有通过选秀便进入玄凌的后宫。今生因为对西南战事提前,管氏、倪氏皆没有赶上时运,尚未崛起,两家都没有想要送女儿入宫,再加上管氏和倪氏都娇气,也不适合入宫,她们的娘家都是使了点法子让闺女撂了牌子。洛氏和黎氏祖上自有根基,故而前世的瑞贵人洛临真和福贵人黎萦都进入了玄凌的视线。洛临真被指给咏熙郡王予泠为正妃,黎萦则被授予女贤人的官位,成为乾元十五年十位入选女官中的一个。
玄清的正室也定了下来,正是明着暗恋他许多年的沛国公之女尤静娴。要是以往,就玄清现在的爵位而言,配尤静娴其实还是有点儿不够的。只是太后一早就打定了主意要赶紧找个大家闺秀给玄清,好管好他的内院,别再四处丢人现眼。故而在玄凌和朱宜修安排完之后,太后着人把剩下所有留了牌子的秀女都召集起来画了画像,又录下姓名、年纪、父祖官位,又传了玄清到颐宁宫,令孙竹息一个一个念名字与玄清听。
玄清心中还沉浸在心爱之人变成侄女又出嫁远方的哀愁中,根本心不在焉。直到孙竹息念出了一个名字,“尤静娴,年十六,沛国公尤涌之嫡女……”
玄清心口微微一紧,他霍地起身,“就是她了!”
太后皱了皱眉,玄清难道现在想用镇国中尉这样的爵位迎娶国公嫡女么?不过也就是尤静娴这样不知道是不是脑子被门夹了的,一定会愿意嫁给玄清吧。好端端一个姑娘,恋上年轻男子也罢,还把这事张扬的人人皆知,真不知道她是不是用情用深了,脑子都坏掉了。罢罢罢,总是要推人进火坑的,推个愿意进火坑的总比推个不愿意的强。
太后爽快地答应了玄清,并着人知会了玄凌,玄凌也痛痛快快下旨指了婚。尤静娴欢喜地天天躲在闺房做针线,沛国公心里对这门亲事其实不是很喜欢的,寻常宗室也罢了,可玄清看上去实在不像是个会有出息有担当的,也不知道女儿是瞧上他那一点了。只是女儿思慕玄清的事,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不嫁玄清还能怎样呢?沛国公心里越想越不痛快,恶狠狠在嫁妆单子上又多添了几笔。
玄清和尤静娴的婚事定在九月二十,繁琐的婚仪过后,玄清整个人都快散架了。玄洵素来是爱灌酒的,玄济跟玄清不和,敬了一杯酒便回家看孩子去了,只不过他是用海碗敬的,玄清喝完那一碗酒,腿软得都快站不起来了,还是阿晋搀着他进的洞房。
玄清一进洞房就趴桌子上睡着了,尤静娴端坐在婚床上等到半夜,都不见新郎来掀盖头,只好自己撩了盖头,起身扶了玄清到床上睡觉。吉服厚重,尤静娴担心玄清睡不好,只好含羞解开了玄清的衣服,刚刚脱了一层,就见玄清迷离双眼问道:“你……是谁?”
“我?”尤静娴脸一红,“我是静娴,尤静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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