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未说完,就听见有人问:“倒是你家大少爷怎样?”
这人嗓音慵懒好听,却叫管家眉头猛地一跳,他赶紧转过身去,弯着腰赔笑,“大少爷龙章凤姿,与少夫人自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切。”
沈炼闻言讥笑一声,但看在他后半句的份上,没再同他计较,大步流星地走了。
他今日穿着暗灰蓝色锦袍,衬得他稳重内敛。当然,不能细看。
细看之下,便知这些内敛都是唬人的,他宛如脱鞘的宝剑闪着冷厉寒光,通身的张狂与肆意。
不过白晴画也没来及细看,那俊美的少年郎已经没了踪影。
白晴画望着他的背影,咬紧了唇。
她生的虽不是倾国倾城,但在蜀东,前来提亲的人也是络绎不绝。
可这位沈家大少爷,连个眼角余光都未分给她,好似她不存在一般。
管家没看出她的异样,不敢再多说,只催促一句,“姑娘,快走吧,夫人等您呢。”
“好。”
白晴画脆声应了,又朝那空无一人的小径深深地看了一眼,这才转身跟了上去。
安和院。
柯慧服过药正要再接着睡,就听菊蕊道:“夫人,方才管家来过,说是您蜀东的外甥女来探望您。”
“蜀东的...外甥女?”柯慧嗓音沙哑地重复一遍,眼中的迷茫逐渐变为欢喜,“画姐儿!可是画姐儿来了?”
菊蕊道:“奴婢见您睡着,不好自己拿主意,就让他去请示了老夫人。”
临近冬至,是京城名门最忙碌的时候。
不少远房亲戚会在这时赶来,说是许久不见前来探望,实则是来打秋风,好安稳过冬。
柯慧也曾在这事上吃过亏,因而也没怪菊蕊,只努力地从床上坐起来。
“你派人去看看,若真是画姐儿,定要把她带进来!”
菊蕊应了声,刚想找个聪明伶俐点儿的丫鬟前去,就见管家走了进来,后边还跟着个秀丽文雅的女子。
“这位可是白家小姐白晴画?”菊蕊试探问。
见她唤出自己名讳,白晴画心下稍安,微笑着福了一礼,“正是。”
“太好了!”菊蕊闻言喜笑颜开,热情地上前去扶她,“奴婢正要派人去接您,您就来了,姑娘快随我进来,夫人正等着您呢!”
拉着白晴画近了屋,原本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的柯慧似有所察,立即睁开眼。
“姨母!”
白晴画眼含热泪地唤了声,噗通跪下了。
柯慧见状也蓦地红了眼,挣扎着要下床扶她,白晴画赶紧膝行上前到了她床边。
许久未见,二人皆是热泪盈眶。
柯慧拉着她的手哭泣道:“原以为我们相聚的时间还多,不成想五年前的相见,竟成了我见你母亲的最后一面。”
“是啊,母亲的病来的突然,临走之前还惦记着您说要来蜀东散心的事,遗憾自己不能作陪。”
白晴画任由眼泪滑落脸颊,哀声道:“画姐儿应该早些来看望您,可那位新母亲处处管教我,我实在是脱不开身,还请姨母恕罪。”
“好孩子。”柯慧拉她起来坐在床上,伸手擦掉她脸上的泪珠,“姨母怎会怪你,只是这次你是如何脱身的?”
白晴画一听,又噗通跪在床边,“不瞒姨母,我是逃出来的。”
“父亲的商铺出现了问题急需用钱,在继室的撺掇下,竟要让我嫁给那年近六十的钱大老爷,我假意答应,最后趁他们不防备偷偷跑了出来。”
生怕自己被送回去,白晴画一边说一边磕头,“姨母,求您救我!”
这个外甥女与好友容颜相似,性子又是温柔懂事,家中的姑娘中,最得柯慧喜爱。
她又怎舍得这样娇俏的外甥女去伺候个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人。
“好画姐儿,快起来!”柯慧坚定道,“有姨母在,谁都不能欺负你!”
她是将军府的当家主母,有了她的保证,白晴画才觉得眼前变得明朗起来。
知道哭久了惹人烦,白晴画点到为止,眼圈红红地关心起了柯慧的身体。
她嘴甜,又有心讨好,不一会儿就将柯慧逗的喜笑颜开,到最后,柯慧都不舍得放人了。
“画姐儿今日随我一起睡吧,咱们娘俩再多聊聊。”
她留下,沈将军去哪儿?
白晴画心有疑惑,却不敢多问,笑着应下了。
安和院内其乐融融,另一边,叶穗岁也终于借着晚膳的名义回了清风阁。
沈炼已经在饭桌上等她了,见她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担心地皱了皱眉。
“你怎么了?”他问。
叶穗岁蔫搭搭地坐下,接过朱嬷嬷递来的银筷,“没事,就是被祖母念叨的头疼。”
“哦,活该。”见她不是生病,沈炼又开始幸灾乐祸,“谁让你一直往那儿跑,也不嫌无聊。”
幽怨地看他一眼,叶穗岁问:“你就不想知道祖母念叨的什么?”
沈炼抿了口酒,敷衍地回了句,“念叨什么?”
“让我们生孩子。”
“噗——”
话音刚落,沈炼就忍不住将喝进去的酒尽数喷出,将自己的靴子都弄湿了,他也顾不上管,眼神复杂地看向叶穗岁。
“生、生孩子?”可他连主屋的床都没摸到,不过...
沈炼看了眼笑靥如花的少女,不自在地摸了摸发烫的耳朵,如果她想要,他倒也乐意配合。
“相公?”
见他在那儿呆呆的傻笑,叶穗岁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听见我说话了没有?”
“啊,什么?”
生孩子是大事,小姑娘这样娇,有什么担心和要求都是应该的。
沈炼想,无论她提一百条还是一千条,他都可以答应。
于是他眸光缱绻地柔声道:“你说,我听着呢。”
叶穗岁哦了声,“我说我现在还不想要孩子。”
沈炼默了默,“你是说你想要两个孩子。”
叶穗岁被他这话弄的一头问号,“相公你耳朵出问题了?我说的是我不想要。”
沈炼又沉默片刻,闭着眼像是做出了很大牺牲一样,“一个也行。”
这人今天奇奇怪怪的。
叶穗岁好笑地揪起他耳朵,在他耳边大声重复,“我说!我暂时!还不想!要孩子!听明白没——”
话还没说完,沈炼就扒拉掉她的手,唇角紧绷的看了她一眼,起身离开。
叶穗岁有些懵,“他什么意思?怎么走了?”
“我知道我知道!”季夏积极的举手作答,“少爷的意思是——”
“女人,你好狠的心!”
第36章 终于等到你(一更)……
沈炼脚步沉重地回了书房, 他那愤怒中带着不解、不解中带着伤心的样子让元福有些疑惑。
他担忧问:“少爷,您怎么了?”
沈炼半躺在贵妃塌上,低沉问:“元福, 你说什么情况下,一个女子不愿意给一个男子生孩子?”
“当然是不喜欢那个男子的情况啊。”
元福脱口而出, 随即就感觉到一记冷芒射向他, 他赶紧补充,“当然啦, 您和夫人显然不是这种情况!”
沈炼冷哼一声,鼻音中带着些骄傲, “那是自然,她爱极了我。”
但这样他就更想不通,叶穗岁为什么不想要孩子,明明上次他说不喜孩子, 她还生了好大的气, 这会儿自个儿又不想要了?
元福想了想,“或许...少夫人是害怕。”
沈炼偏头看他, 无声示意他展开讲讲。
元福备受鼓励,认真分析道:“民间流传着一句话, 说女子生产,其实就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运气好的, 母子平安,运气不好...”
他省去了那些个不吉利的字眼,接着说:“少夫人自小体弱多病,现在身子骨虽好些,但始终是不如寻常女子,她们都害怕的事儿, 少夫人怎能不怕?”
沈家已经许久没有子嗣诞生,沈炼也只见过生下来的幼儿,却不知其中的凶险。
听元福这样一说,沈炼心中的气闷瞬间烟消云散。
他坐了起来,眉头紧缩,“这么说,生孩子是件苦差事。”
“不仅苦,还可能要命。”
沈炼还想问些什么,张了张嘴,终是放弃了,他摆摆手,“知道了,你出去吧。”
元福哎了声,转身出去,还贴心的关上了门。
不知过了多久,沈炼突然推开门,急匆匆地冲进了主屋。
叶穗岁正让季夏准备着吃食,打算给他送到书房,顺便哄哄他,谁知这人突然冲进来按住了她的肩头。
少年的桃花眸灼灼明亮,郑重地同她说:“你说的对,我们不要孩子了。”
叶穗岁:“啊?”
怕她不高兴,沈炼说完又急急补充,“如果你非想要,我们可以去善堂领养一个。”
叶穗岁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为什么要领养?”
她狐疑地往下看去,“相公你不会不行吧...”
沈炼下意识地并了并腿,接着伸手去捂她的眼睛,又恼又气地咬牙道:“小爷行的很!”
看不到他窘迫的样子,叶穗岁遗憾的瘪了瘪嘴,问道:“既然你行,我能行,那为什么非要领养?”
“还不是你说的不要生孩子?”
她的睫羽浓密卷翘,眨眼时像小扇子一样扫过他的掌心。
沈炼努力忽略着酥痒,道:“而且元福都跟我说了,生孩子太危险,你这纸糊一样的小身板估计扛不住。”
这话听着人心里暖暖的。
叶穗岁翘起唇甜甜的笑,一边拉下他的手一边说:“相公,你听错了。我是说我暂时不要孩子,不是说不要。”
沈炼闻言垂眸看向她的柳腰,盈盈一握,风一吹都能折断似的,怎能承受得起一个孩子。
他正色说:“不行,不能要。”
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叶穗岁心越发柔软,她踮起脚,伸手圈住他的脖颈,嗓音软软地,尾音却带着诱人的小钩子。
“可是,我想为相公生孩子呢。”
少女呵气如兰,清凌凌的杏儿眼这会儿染上了娇娇的媚,沈炼恍惚了下,然后无情扯开她的手臂。
“叶穗岁,做人不能太贪心!”
她到底喜欢的是他,还是喜欢和他生的孩子?
再想起她对沈初初的千百般好,沈炼合理怀疑一旦有了孩子,她眼里就没他这个相公了。
叶穗岁还想再说什么,就见沈炼竖起手掌,一副不容置疑的样子。
“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沈炼熟稔地提起桌上的食盒,回头看向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他严肃地说:“等你想清楚了再来见我。”
说完,沈炼头也不回的走了。
叶穗岁是又好气又好笑,方才她说不想要,气的是他,现在说想要的,气的还是他。
“怎么这么难伺候。”叶穗岁无奈地嘟囔一声。
朱嬷嬷笑容慈爱道:“不是难伺候,少爷这是心疼您呢。”
天底下都认为女子传宗接代是天经地义的事,数代的女子都是这样过来的,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说,生孩子危险,你不要生了,我们可以去领养一个。
朱嬷嬷甚至想不到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沈炼到底是有多努力,才能下定决心打破了数千年来的观念,做下这样一个决定。
她可以保证,就算是长公主和叶老爷,也不会轻易的对女儿说出这样的话。
可沈炼说了,而且态度坚决。
不管以后是怎样的,至少他的真心摆在这里。
这一刻,朱嬷嬷才真的是发自内心地赞了一句,“少夫人,您真的没有选错人。”
叶穗岁敛眸嗯了声,心里更是像喝了蜜一样的甜。
她再也按耐不住,提起裙摆小跑到书房。
见她这么快来了,沈炼还以为她还要“挣扎”,刚要板起脸训她,就见少女猛地跳起来挂在他的身上。
沈炼赶紧丢下手里的食盒托住了她,还不等开口,他的脸颊和额头就被少女叭叭亲了好几下。
软软的唇瓣和香香的身体,双重“攻击”之下让沈炼只觉得脑袋晕乎乎,像喝醉了一样。
一口气亲了七八下,叶穗岁才停了下来,将酡红的小脸埋进他的脖颈。
“相公。”她贴着他的耳根认真说,“好喜欢你呀。”
沈炼黑鸦羽似的长睫颤了颤,他没再说话,只用力地抱紧了她。
-
翌日。
用过早膳,沈炼便换上骑装,背起弓箭准备出门。
他今儿跟马英浩和边瑜约好了上山打猎。
叶穗岁正侍弄刚开的秋菊,见他要走了,笑着提醒:“小心一点,不要伤到了。”
“该小心的是山中的野兽,不要碰见我。”
沈炼颇为得意地回了句,又敛眸看她,故作不经意地随口问了句,“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嗯...”叶穗岁想了想,美眸一亮,“李叔烤得兔子是一绝。”
沈炼懂了,眉眼之间笑意飞扬,“行,等着吧,今儿让你吃个够。”
说完,他就出了门。
叶穗岁给秋菊浇过水,正想再去宝墨堂陪老太太说会儿话,就见院外出现了一抹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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