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先生,既然是锁着的,定是不希望被人所知,如要缅怀,可以多写些诗文,别的我一无所知,对不起胡先生,帮不上你。”沈梦昔客气地说。
胡鸿兴无奈挂了电话。
章父不知什么时候来了,看沈梦昔坐回来,不禁叹气,“可惜了诗哲,嘉瑜你哪里都好,就是拢不住男人的心,章家最大的遗憾就是失去了这个女婿,唉。”
沈梦昔头大,章母去世后,章父性格变化有些大,不大管家里的事情,医馆家事都交给了章嘉珩,有时候他坐在那里出神,明显是在怀念一个人,但沈梦昔敏锐地感觉,那个被怀念之人并不是章母。
章父处处带着黄姨娘,也不过是因她年轻,带着好看些,又能照顾自己,言行中并不见多少情意。
沈梦昔暗叹,男人心,海底针。
“嘉瑜,你开工厂、当老师,父亲都随你自在,但是结婚必须得听爹的,不能找那个王守卿!他是陆晓眉的前夫,你是诗哲的前妻,你们凑在一起,那我们章家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初嫁从亲,再嫁由身。您老好好给嘉蕊找个婆家吧,我给三个妹妹的嫁妆一视同仁,早都准备好了。至于我的事,您就不要操心了。”
章父大怒,“你敢!你要敢和王守卿结婚,我就和你断绝关系!”
“像赵四小姐的父亲那样?”沈梦昔笑。
“我宁可打死你!我宁可一头撞死!”
黄姨娘慌忙来拉沈梦昔,“七小姐快和你父亲道歉,让老爷原谅你。”
沈梦昔拂开她的手,“黄姨娘,你错了。”
黄姨娘不解地看着她。
“我和母亲不一样,我不是她那样的善良。”
黄姨娘愣愣地看着沈梦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沈梦昔站起来,“我头疼,要上楼了,关于我的婚事以后不要再提,另外,你们一个不许我嫁,一个把姨太太都准备好了送我,起码把意见统一了再来说。”说完径自上楼。
章父顿着拐杖冲黄姨娘吼“怎么回事!”
章嘉璈最近去了一趟美国,回来就被父亲怒骂,说他没有好好照顾妹妹,什么人都往妹妹身边带。
对于父亲的固执他毫无办法,只得奉命来到沈梦昔家中,“责骂与阻拦”妹妹,沈梦昔笑着看他,等着他说话。
章嘉璈悄悄说“嘉瑜,我在美国买了个房子。”
沈梦昔听了惊奇,“你想移民?”
“我这些年快被榨干了,政府不停跟我要钱。年初我急得差点拔光了头发,唉。”
“你能走得开吗?”
“走不开就让你四嫂带着孩子们先走,国内太乱了,以后还要起战争。”
沈梦昔点点头,表示赞同。
目前,国内没有什么力量,能立竿见影地抵抗多国力量,沈梦昔有种眼睁睁看着巨轮沉没的悲壮感。
“我买了两栋,给你一个。”章嘉璈给了她一串钥匙。
“真是亲哥!回头就把钱给你,免得四嫂打你。”沈梦昔接过钥匙摆弄。
“别人都有家,只你一人,好容易遇到个可心的,还是这么个关系,实在是遗憾。”章嘉璈叹气,“不过,嘉瑜,你如果真是喜欢他,四哥支持你,舆论与非议都不算什么,人活一世,是活给自己的,不是活给别人看的!你看陆晓眉不照样活得好好的!”
沈梦昔前头听的还好,最后听他拿陆晓眉做比较,不禁翻了个白眼。
“放心吧,我会过得很好。”
许父许母来过,林老夫人来过,无一不是为了沈梦昔的婚事。他们都不赞同她和王守卿相处,许父甚至说“是阿哲对不起你,是他没福气,也是我们没福气。除了那个姓王的,你找谁都行!”
沈梦昔苦笑,这种离婚重组的事情,放在21世纪也不多见,要这些老古董接受,的确有些难。
她把事情对王守卿和盘托出,他苦恼地说,其实他的父母也不同意。
沈梦昔大笑。
王守卿气得大叫“你还笑得出来!”
“为什么不笑?哭有用吗?”沈梦昔抿去眼角笑出的泪水,“我特别不喜欢勉强的事情,事实证明,所有不被祝福的婚姻和感情注定要以悲剧终结的。守卿,我打算出去走走,你且忙着你的事情吧。”
王守卿久久凝视她,“你真是个狠心的女人。”
沈梦昔默默点头。
“当初陆晓眉为了许诗哲,义无反顾,飞蛾扑火也要跟着他,我那时候恨死了他们,他们让我这个正牌角色变成了多余的。现在看,我真是羡慕诗哲啊,曾经有人那样爱过他。”王守卿叹息。
“他们在一起之后呢?”
王守卿一愣,是啊,他们在一起没有多久,就吵架,就出现了翁睿文。
“那是他们的性格使然,嘉瑜,我并不是那样的人!”
“对不起,守卿,我已经过了飞蛾扑火的年龄,这里,”沈梦昔右手抚上心口,“需要宁静,安全,平淡,自在。”
“那也是我追求的生活,上海名媛我都看不上,我喜欢你坐在窗边读书的样子,喜欢你做的饭菜,喜欢你骑马时的狂野,喜欢你给伤员做手术的专注。”
王守卿黯然地看了无动于衷的沈梦昔一眼,“现在看来,我输了,你喜欢我,远没有我喜欢你的多。”
“人活一世,不是只有情爱一事,还有很多事情可做。”沈梦昔艰难措词,“国难当头”
王守卿点点头,利落起身告辞,“嘉瑜,我们还没有正式开始,就要面临结束。你给我一个拥抱吧。”说完张开双臂。
沈梦昔微微一笑,也伸出双臂,两人紧紧相拥。
——这是一个充满安全感的胸膛。
王守卿感觉到怀中之人的轻微颤抖,俯身捧起她的脸,在唇上深印一吻,转身离去,唇上隐约带着咸涩。
第五十七章 太太的客厅
王守卿离开后,沈梦昔在书房的蒲团上坐了一晚。
她将武陵空间的物品重新整理了一遍,尤其是粮食和武器,一直忙碌到后半夜,最后看到几个手机,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并没有再看里面的照片和视频。
将云裳和军服厂的事情,稍加交待,又把阿欢送去了许父那里,她就登上了开往北平的火车。她是应了林惠雅的邀请,也顺便把于家兄弟带去。
这一年,多方辗转,终于联系上了他们的家人,告别的时候,几个孩子抱头痛哭。沈梦昔安慰他们,小小年纪,何愁来日不能相见!
到了北平,沈梦昔按地址先把于家兄弟送回去,于家兄弟的父母当初从沈阳逃出,慌乱中,把最小的两个儿子弄丢,一直四处寻找,他们的母亲为此一病不起,差点丢了命。这次他们回来,母子三人抱头痛哭,于父更是纳头就拜,沈梦昔躲闪不及,已是生受了一个头,赶紧躲到一边。
沈梦昔留下吃了一顿饭,告别依依不舍的于家兄弟,找了一家宾馆住下。这才联系了林惠雅。
林惠雅租住在北总布胡同3号四合院,这是一座两进四合院,院中种着马缨花和丁香树,在美国学习过舞台设计的林惠雅,将这个院子布置的温馨舒适。
这天正是周六,梁家的门不断被敲响,一共来了四位客人,沈梦昔跟着林惠雅从书房到了客厅。
她们一走进去,屋中四人都站了起来,沈梦昔定睛一看,大部分是识得的。一位是胡鸿兴,一位是沈聪文,还有一位就是金岳龙,他们笑着与她打招呼,最后一位年纪最小,将将二十岁的样子,他们介绍说叫做萧潜。梁诚如也抱着儿子从外面进来,看到沈梦昔,热情打招呼,不迭地喊后面的女儿,“冰冰,快看看谁来了?”
小女孩进屋看了一圈,最后视线定在沈梦昔身上,想了两秒,露出小牙笑了“嘉瑜阿姨!”
沈梦昔高兴地蹲下来,她就走过来,扑到她的怀里。
梁诚如抱着的男孩半岁多的样子,眉清目秀,十分乖巧,沈梦昔给了见面礼,又给了念冰一套儿童积木,林惠雅就让佣人把孩子带出去,又换了茶点。
坐下来,沈梦昔打量客厅,这间客厅在西厢,布置的极为简洁雅致,花架上一盆兰花,两旁是两张太师椅,对面是一张棕色皮质长沙发,看上去极为舒适,中间是一张大茶几,摆着茶具、咖啡杯和点心,还有若干圆凳,散落屋中。墙上挂着一些字画和油画,墙角还有一架钢琴。整个房间中西合璧,却丝毫不觉突兀。
沈梦昔狐疑地看着,她相信这绝对不是冰心笔下的“我们太太的客厅”,文中那奢靡的风格显然更适合陆晓眉。
还没有进行话题,门铃又响了,这次来的是个美女,原来是凌素,座中只有沈梦昔与她不识,林惠雅为她们做了介绍,两人笑着握手寒暄。
今天的话题居然是“女性的尊严与地位”,显然话题与今天在座的女性比平日多一些有关,她没有打算多说话,她是来北平看红叶的,或者说出来散心的。
有过大奶奶理论的胡鸿兴,自然是赞成女性独立自强的,他笑着说,“女性从来都是家庭的中心,女人健康,生育子女就健壮,女人智慧,生育的孩子就聪慧,当然,女主人开心,家庭自然兴旺,我觉得,咱们男人都应当做到三从四德!”
“哪三从四德?”凌素笑着问。
“太太出门要跟从,太太命令要服从,太太说错要盲从;太太化妆要等得,太太生日要记得,太太打骂要忍得,太太花钱要舍得!”
众人听罢哈哈大笑,金岳龙指着他说“鸿兴家教甚严,我等看了,觉得还是单身最好。”
“你搭在梁家的后罩房住着,当然比单身要自在!”胡鸿兴也笑着指他的鼻子。
“座中三位女性,哪个不是女王一样的生活待遇?我们都是甘心的仆人!”金岳龙调侃。
“要说仆人嘛,大概也就是聪文了,哭喊着要做唐女士的奴隶,我等都要甘拜下风的!”胡鸿兴转头看坐在沙发上的沈聪文。
众人善意地笑,都知道他还在疯狂追求安徽的唐兆和。沈聪文脸色微红,不言语,也不辩解,只说“乡下人就是这个爱法。”众人又笑。
沈梦昔对沈聪文印象不错,许诗哲失事之时,他言语不多,但鼎力相助,并且,她读过他的文章,也欣赏他对妻子一片痴情。
金岳龙忽然看向沈梦昔,“我还记得那首‘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不知章小姐后来又写了什么?”
沈梦昔摇头,“我哪会写诗,只是信口胡诌。”
“章小姐曾执教光华与东大,自然是文采非凡,不知您对女性的尊严与地位有何见地?”凌素插话道,沈梦昔看看她,人如其名,她的文字与语言带着凌厉,人也随性大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应是自小家境优渥,父母宠爱,长大才名美名在外,男性宠爱所致。
“女性的地位,大体要看社会环境,最终要看自己的努力。经济越发达,国家越开放,女性的地位就越高。”
“言之有理!”金岳龙赞同道。
“的确是这样,一个国家,男性的素质越高,就越懂得尊重女性,男性的自信心越强,就越发宽容以待女性。”林惠雅喝了一口咖啡,轻轻说,还笑着看了一眼梁诚如。
沈梦昔暗说,好大一把狗粮。
“女性总要通过自身的努力,才能获得社会的认可。”凌素说,“但是女性要获得同性的认可,必先获得异性的青睐。”
众人若有所思,然后深以为然地笑了。
林惠雅和凌素基本是完全掌握着谈话的节奏,沈梦昔注意到,至此,梁诚如和萧潜都一言未发,只是笑着看大家说话。梁诚如的目光时时留连在妻子身上,充满了欣赏与纵容。
佣人来说,冰冰小姐吵着要吃嘉瑜阿姨做的肉肉。林惠雅脸一红,“孩子闹,你给她做就是,做什么非要吵到前面来!”
“我去看看。“沈梦昔笑着站起来,让佣人带路,林惠雅也起身跟上。
冰冰在金岳龙家的厨房外面,正哭闹着要找沈梦昔,见到她来,主动投怀送抱,“吃肉肉。吃糕糕。”
“好好好。”沈梦昔抱着冰冰进入厨房,指点厨师几句,他马上领会,至于蛋糕就做不了了,没有烤箱烤炉,沈梦昔从随身的皮包里拿出一小块威化,给了冰冰,这才安抚好了她。
林惠雅不好意思地拉着沈梦昔回到客厅,路上不迭地道歉,“怎么能让您进厨房呢,这孩子太不懂事了。”
“没什么,不是什么事儿。”
回到客厅,听到他们在谈许诗哲,见到她们回来,微微有些气氛尴尬。
沈梦昔浑不在意地坐下来,“今天我要看着惠雅同学吃下三块红烧肉,因为有人说想象不出来女神大口吃肉的情形,我要仔细观察,而后诉诸文字记录下来。”
“我一直吃肉的,现在身体非常康健。”林惠雅笑说,“你看我,怀着小儿子的时候吃多了,现在还肉嘟嘟的。”
沈梦昔瞟了她一眼,心说,哪里肉嘟嘟?连胸都还是平的。
“想不到,章小姐还擅长厨艺,诗哲倒是极爱吃肉的,他可真是傻子,为了这红烧肉,也不应该和你离婚的。”
空气忽然变得凝滞,沈梦昔抬头看了凌素一眼,她没有动过许诗哲的八宝箱,但可以肯定,里面一定有与凌素的通信。在座各位已经认定八宝箱在她手里,这位凌素应该是心情极为焦虑,才口不择言失去风度的。
“我没爱过他,他没爱过我,这大概就是凌小姐所说的,我不能获得同性认可的原因吧。我倒是非常认同凌小姐呢。”
凌素一梗,金岳龙颇感兴趣地眼睛发亮,这是他第二次看到沈梦昔主动出击,上次在剑桥镇,她读诗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那个‘多看了一眼’是怎么回事?”金岳龙不怕事大的火上浇油。
“那是我的抄袭。”
“抄袭?梦昔也会抄袭?”金岳龙表示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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