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海顿时腰更弯了,咬牙道:“江夫人收拾东西,准备后日就走,先回京城,说是待事情解决之后便去扬州。”他虽然不知道江夫人是怎么想的,但是陛下的想法还是能猜得到两三分的,至少江夫人于陛下而言,是特殊的。
沈渊微垂着眼,原本就苍白的脸越发的白了,看着眼前的银鱼灯,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抬手拿锦帕掩住了口,闷咳声随之响起。
徐海顿时上前两步,惊骇道:“陛下!”立刻道:“奴才立刻叫章太医来!”
“不用。”沈渊狭长的凤眼微垂,白皙修长的手握着银灰色的锦帕,缓缓收拢,苍白透明的唇色沾上了点点血色。
他暗色眸中的情绪难以辨别,他似轻勾了勾带着血色的唇,意外的破了那份病弱禁欲感,意料之外的透出了些妖异来。
他缓缓站起身来,几乎一步一字,轻声道:“恭王病重,遣所有太医前去会诊。”
徐海微愣,反应过来后也只得无奈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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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徐徐,将桑雨轩外的桑树吹得沙沙作响,江晚虞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桑树,突然想起来道:“我记得刚来之时,做了一坛子桑葚酒?”
碧琴转过身来,道:“是呢,奴婢一直都好好放着呢。”
江晚虞靠在窗前的软塌上,神色懒懒的道:“那就拿过来吧,明日都要走了,今日就先尝尝,估计也差不多可以喝了,毕竟这酒可是好东西,不喝可是可惜了。”
碧琴放下手上正收拾的东西,转身去了另外一边挨着墙边案桌上,取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罐子,放在软塌上的小案几上,有些好奇道:“这酒不过就是用桑葚做的,奴婢也没见夫人您加什么东西啊,难道比那宫廷里的琼浆玉液还好吗?”
江晚虞笑了笑,道:“话倒也不能这么说,不过这桑葚酒确是有滋补的功效,养生补血,每日喝一点,手脚冰凉的小毛病也能缓解一些。”这是当初看着外婆给她做的,她当初就有手脚冰凉的这个毛病,就是大夏天的也一样。
手脚冰凉......
她看着眼前的就罐子一时间有些出神。
若是以往,她或许就直接送过去了,可现在......江晚虞看着眼前的罐子像是有深仇大恨似的,一双杏眼狠狠的盯着,却是半晌也没打开。
算了......睡觉!喝什么喝!
碧琴看着突然就有些暴躁的夫人,神色有些懵,低头看着依旧没有拆封的罐子,想了想收进了箱子里,既然夫人都说是好东西,自然是要带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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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似回荡着熟悉的低磁又温柔的嗓音,像是在轻说着什么,时近时远让她下意识想去寻着那声音,层层迷雾中,辨不明方向看不清前路......
永恒不变的只有那一直萦绕在耳边的温柔的嗓。
“这两日还真是事情不断,先是昨日生了白姨娘与戚国公府二公子之事,现下又听说恭王殿下昨天夜里又吐了血,所有的太医都连夜去了恭王爷那处,都说怕是恭王爷怕是难了。”
淡淡的日光透过窗棂挥洒在床榻上,还有些迷糊的江晚虞还没睁开眼,就隐隐约约的听见一段似清非清的话,待得脑子将那几个听清的词转换过来,突然猛地就惊起了身,转头道:“碧琴,你方才在说什么?”
碧琴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就见自家夫人像是受了惊的神情,忙道:“回夫人,奴婢方才出去了一趟,就听着别人都在说恭王爷身子好像有些不好了,像是突然就吐了血,陛下已经差了许多太医过去了。”
第24章 . 真心 *
“夫人, 你怎么了?”碧琴见自自己说完话,就呆愣住的主子,不禁有些担心忙上前几步道。
江晚虞似才回过神来, 微张了张唇,“我......”却是停了半晌都没能说出话来。脑子里全是昨日她离开之时那人面色苍白的模样, 心中的愧疚快要把她淹没了!
恭王殿下身体本就不好, 她还将人......之后,就什么交代也没有的就走了!依着恭王殿下不爱说话的性子, 说不定都自己一个人闷在心里,所以才会气的加重了病情的!
她闷闷的自己起身穿衣, 道:“我没事。可知道现在恭王殿下现下如何了?”
“这个奴婢也不太清楚,只是方才出门之时,在外面听了一嘴。”她一边说着一边上前伺候着她更衣。
江晚虞黛眉微蹙,道:“初柳, 你去清晖阁看看情况, 马上回来。”
初柳自她问话开始就没有说话,直到现在才道:“是, 夫人。”说完,她突然小声道:“那夫人, 咱们明日......还要走吗?”
碧琴奇怪道:“为什么不......”
“先不走,”江晚虞皱眉道:“你多拿着些银子去, 多打听些消息回来,特别是恭王殿下现在的身体情况。”
初柳似早有预料似的,也没有问为什么,取了银子就快步往外走去。
碧琴惊讶:“恭王殿下身体如何,对您来说很重要吗?”
江晚虞一愣,随即心中有个声音立刻就响了起来, 她没有犹豫,道:“很重要。”事情本就因她而起,现在的恶果却是要让殿下来承受。
这次又帮了她,还搭上了自己......现在说不定身边连个真心照顾的人都没有。
没多久,初柳就回来了,额头冒着汗,微喘着气,有些犹豫道:“夫人,听说恭王殿下现在还昏迷着,具体是什么病因,奴婢打探不到。”
江晚虞眉头紧皱,不自主的来回踱步,绕了两圈,才转身道:“清晖阁现在都有些什么人知道吗?”
初柳道:“回夫人,奴婢并没有看见什么其他的人,看起来与往常差不多的模样。”
江晚虞微顿了顿,也是,恭王殿下独居行宫多年,怕是早已与朝中权贵们没了什么来往,就算去探望,也不过是送些礼罢了,她突然抿了抿唇,道:“我去看看。”那晚的事情不过是个意外,而她昨日早晨明明可以将殿下照顾的更好的,却因为她当时脑子一团浆糊而忽视了殿下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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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晚虞站在清晖亭外,仰头看着清晖阁依旧冷清的门庭,心中莫名的有些不是滋味,她深吸了口气,大步塌上蜿蜒的青石小道。在清辉阁大门前,遇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黎大人?”
“侯夫人。”两人互相见礼。
“黎大人也是来看望......”
“咳咳咳!侯夫人,您来了,主子就在里面呢。”
江晚虞闻言一时间也顾不得客气了了,快步越过了人,直接往殿里而去。
黎庭回眸看着方才神色担忧着急的女子快步而去的背影,心中似有所悟,今日之事,陛下是因为她?
江晚虞却是没空想其他,被人引进了屋子,就看见安安静静的躺在床榻上的人,面色苍白的几乎透明,唯有那微微起伏的胸腔才让人能看出来这还是个活人。
她放轻了脚步上前,不敢乱动,仔仔细细的看了半晌,才转眸轻声道:“太医可是说了殿下何时会醒?”
徐生眉毛耷拉了下来,哭丧这一张脸道:“太医只说主子的而身体越发的不好了。”
江晚虞脸色一白,半晌,她看着眼前之人,轻声道:“我相信殿下,他一定会醒的过来的。”说罢,她继续问道:“殿下的身体究竟是何病?”
“主子的身体之所以会这样,是胎里带来的,先天不足。”
“先天不足?”江晚虞皱眉,好像并不曾听说过恭王殿下有先天不足之症,不过或许也是她未曾详细了解过。
她立刻追问道:“宫中这么多的太医,难道都没有办法吗?”
徐生为难的眉毛都皱了起来:“这......”
江晚虞却是从他为难的神色中读出了其他的意味,先天不足对于在其他普通的富贵人家或许问题并不是很大,只要从小好生调养着,长大了或许也就与常人无异了。可殿下从小所在的环境显然并没有这样安逸养病的环境。
先帝后宫妃嫔众多,后宫倾轧,受累的又何止是女子。
她眼神却越发的坚定了,先天不足并不是什么不治之症,比她之前自己各种乱七八糟的猜想的已经要好太多了,就算以前没能好好调养身体,从现在开始也还有机会,她记得当初她外婆说过,邻居爷爷当初就是早产儿,后来还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
只要好好调养身体,她就不相信做不到!
“咳,咳。”又低又沉的的轻咳声突然在空荡的房间响起。
“主子!您醒了!”徐生惊喜道:“奴才立刻让人传膳!”说着就快步的退了出去。
江晚虞听着那轻咳声,看着他因闷咳声而轻轻颤动的眼睫,顿时就有些手足无措,细白的小手捏了捏衣摆,见他看了过来才有些结结巴巴地道:“殿,殿下......”
沈渊轻转眼眸看向她,半晌,没有说话。
江晚虞看着这样的他,一瞬间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渣女!无疑了!
她颓了身体,垂下头道:“殿下,都是我的错,害的您吐血昏迷,”说着,她倏地抬起了头,看着他,道:“殿下你放心,我一定会负责的,定会将您的身体养好!”
沈渊:“......”
他看着信誓旦旦要对他身体负责的模样,不禁沉默了片刻。
半晌才微哑着声音道:“你不必如此。”
“我......”江晚虞刚准备说话,徐生就轻步进了殿,道:“主子,可要现在就些膳食?”
“不.....”他话音还未落,江晚虞便忙道:“用的用的,身体不好就更好好好吃饭了,要不然怎么养身体?”
沈渊看了她一眼,道:“......传膳。”
待得两人一起坐上了餐桌,江晚虞没有先自己吃,看着眼前十分美味又养生的菜,道:“殿下尝尝这个,这个闻起来好香啊!肯定很好吃,吃起来香滑软腻......还有这个,配着这个吃,清爽的不得了,入口脆嫩,殿下也尝尝......”
不知站在哪个角落里的徐海,看着不远处的江夫人将寻常的菜色绘声绘色说的那般美味,就是为了让主子多吃几口饭菜的模样,他心中突然似明白了什么。
徐生不知何时已经退了出去,凑到了自家干爹身旁,似有些疑惑不解:“干爹,你说陛下为什么要这么麻烦啊?陛下若是想要江夫人留下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偏偏花了这么多的心思......”
徐海端着一张过来人的脸,斜了眼他,没好气道:“你小兔崽子还早着呢!”说罢似叹了口气:“这天下间还有谁是陛下想留却留不住的?”
“只不过陛下想要的不单单只是这个人罢了,”而是这宫里从来就难得的——真心。
想到这里,他一张老脸都不禁皱了起来,主子从小除了幼时那一次,就再也没有主动想要过什么求个什么,而这一次......
他怕主子想要的东西,终是那水中月,镜中花。
到了那时,那主子......他不由得眉头深陷,下意识抬眼望去,却在看着那两人的动作之时,心中竟然也生出了些许希冀来。或许,主子最后真能得偿所愿呢。
“不用管我,你自己先吃。”沈渊看着她一直没顾上自己,不禁蹙了蹙眉头。
“嗯嗯,我吃着呢,”江晚虞见他在她的投喂下已经吃了些了,这才开始自己解决,一边吃着,还时不时的形容着那入口的美味,像是故意要勾着谁的胃口似的。
待得一餐吃完,吃的十分满足后,江晚虞抬手就剥了个青桔,刚塞进嘴里轻嚼了一下就顿住了,转眼看着斯条慢理优雅无比的品着茶的人,突然笑的弯了弯眼,道:“嗯,挺甜的,殿下也尝尝?”说着就掰了一瓣送在他身前。
沈渊垂眸,看着眼前的橘瓣,微低了低头,吃进了嘴里。
江晚虞神色微愣了愣,看着他神色自然的将她手中的果肉被他低头给吃掉了,觉得自己有点没反应过来。
只是转眼间就见他咀嚼了瞬便咽了下去,脸色毫无异样的模样,忙道:“殿下你咽下去啦?!”
沈渊淡淡应道:“嗯。”
江晚虞忙给他递了个小糕点:“我刚刚逗殿下玩儿呢,快吃个甜的压一压。”见他吃了甜甜的小糕点,这才感叹道:“没想到殿下吃那么酸的橘子都还能面不改色啊!想看殿下您变个表情可真不容易。”
她方才就是突然的想看看他被酸住了会是什么模样,她好像还没怎么见过他其他表情呢。
她突然道:“殿下,您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会儿?”
沈渊看了她片刻,面无表情的道:“好。”
待见他进了屋,江晚虞才出了门,找到站在外面的徐生,道:“徐公公,可有太医留下照看殿下?”
“有,因为殿下是先天之症,情绪起伏过大才会这样的,其他太医在看过之后就走了,留了个章太医在此候着。”
江晚虞闻言略松了口气,道:“那就麻烦徐公公带我去见见这位章太医了。”
徐生闻言自是没有不答应的。
两人绕过清辉阁,后面便有几间小配间,淡淡的汤药味不知从哪里飘荡而来,并不怎么好闻。江晚虞看着坐在靠椅上手持书卷的一位年过半百头发已然灰白的老人,道:“敢问您可是章太医?”
章太医闻言,抬头看着她就愣了愣,随即就站起了身,微行了一礼,道:“见过这位夫人。”
江晚虞没有受他的礼,忙上前了两步扶起了他,语气热情道:“章太医客气了,不必多礼,您先坐着。”
徐生见状,立刻就搬了把干净的椅子来,江晚虞这才坐下,道:“章太医,殿下的身体现下如何......”
章太医听着她有些急切担忧的声音,似有些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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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 血色 温暖
徐海不知道从哪里出来, 轻步进了一楼里间,刚准备说话,就不由得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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