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武帝也拨了几位宫中得力的太医前来花府诊治。
而这募集赈灾财物的担子无人敢接,大家都生怕自己成了下一个花郁。
几乎人人都知道,花郁遇刺定然是与此事有关的。可偏偏大理寺的人不这么认为,费劲吧啦地来花府找花郁的贴身小厮询问花郁的日常。
朱正元是个刚正不阿又认死理的人,偏偏又屡破奇案。花颖虽然觉得应该从哥哥去募集过的几位官员身上查起,可是又不能影响朱正元的查案。
是以,她只能找上了柳倦,准备自己先暗自调查。
而柳倦恰巧又在所有人都对募捐一事避之不及时,挺身而出,将这个活揽了下来。
金陵城没人敢惹柳倦,更没人赶让这位王爷吃闭门羹。虽然大家都是不情不愿的,可最终都还是破了些财,咬着牙给柳倦交了赈灾款。
可柳倦竟是个不好惹的主,前一日才将那些之前拒绝了花郁的官员搜刮了一遍,第二日又带着人马乌泱泱的过来了。
这些原本只想破些小财送送瘟神的官员,不得已又被搜刮了一次。
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而花颖那边则在安排人探查这些官员的底细,柳倦在明她在暗。
一个人负责每天去搅乱那些官员们的生活,让他们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柳倦身上。另一个人探查起来,也不容易打草惊蛇。
他们不是第一次合作了,早已搭配的天衣无缝。
这一查,还真他们查出了些东西来。
第38章 . 归 一起去看萤火虫吗?
若说从前太子党多以文官居多, 太子党羽把持着朝政。那么二皇子的党羽,则以武将居多。
投靠二皇子的人,大多都是世家出身。可二皇子的外祖父却是寒门子弟, 凭着寒窗苦读走上了仕途。
花颖和柳倦都有些不懂了,这些世家大族明明最瞧不上的就是寒门出身的官员,可又是什么原因,让他们愿意辅佐二皇子呢。
二皇子胸无点墨, 无才无德, 既没有前太子的仁德之心, 也没有元武帝的精明强干。
花颖和柳倦坐在茶楼里合计了很久, 也没能找出其中缘由, 因为二皇子实在是没有闪光之处。
若是硬要掰扯一个, 那恐怕就只剩下, 有个官居高位寒门出身的外祖父了。
可一想到二皇子的外祖父, 田牧。两人更是不能理解。
按理说, 田牧这样的读书人,自然是不会允许自家的后辈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来。
可事实却恰恰相反。二皇子的亲舅舅强占官宦人家的女儿,而后又勒索其父亲。
这个案子如今仍旧在大理寺的审理之中, 田玖暂时也只是被扣押在了大理寺的监牢,具体的刑罚也都还没有下来。
而金陵城中此次募集赈灾款中,带头拒绝的那些官员, 或多或少也都与田玖关系匪浅。
花颖不知道,这些人中到底有没有人同花郁被刺之事有关联, 可这些事情之间总让人觉得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
两个人只能像盲人摸象似的,摸索着前行。
柳倦的手下将近几年这些官员的升迁次数以及职位也都查了出来,另外加上柳倦如今在户部任职之便,也顺便将几位官员的祖籍及家族情况摸得一清二楚。
花颖坐在茶楼的桌案前, 讲这些函件反复查阅了好几次,却都没有什么头绪。
她叹了口气,有些心烦。
如今花郁经由宫中太医诊治虽已无性命之忧,可他之前赈灾时所受的伤还未曾完全好,如今又添新伤,太医说即使痊愈,花郁日后恐怕也会常年病痛缠身。
家中几位在外任职的哥哥们自上次举子案后,也都纷纷向元武帝请命祈求调回金陵城任职。
眼下几位哥哥也都在回来的路上了。
原本她以为元武帝并不会同意几位哥哥的请求,几位哥哥想要回金陵城任职恐怕得费上些心思了。
可没想到竟是一点难度也没有。
一切都太过顺利了,联想起近半年内发生的事情,花颖心中总觉得隐隐有些不妥。
似乎无形中,有只看不见的手,正在推着花府往皇子们夺嫡的泥水里淌。
她紧锁着眉头,手指微曲,不住地轻轻叩着桌面。
又是接连几声叹息。
“别叹气了,再叹下去就要变成个老太婆了。”柳倦从属下们收集起来的一堆信函中探起了头,将手里的纸张蜷成了卷,轻轻敲在花颖的脑门上。
花颖的思绪收了回来,她望着即将落下的夕阳余晖,抿了抿嘴:“时候不早了,今日就到这吧,我得回府了。”
柳倦点了点头,站起身,替她从旁边的屏风后将帷帽拿了过来。
金陵城的世家小姐大多崇尚女子无才便是德,大部分时候都是坐在闺阁里做女工,偶尔会有些品茶赏花的聚会。
大部分的聚会,也都是互相吹捧,拜高踩低的场合。
像花颖这般,熟读四书五经,能吟诗作对的,极少。
柳倦望着穿戴好帷帽的花颖,突然很好奇,她会不会去参加那些闺阁女子们无聊的聚会呢。
他替花颖挑开了门帘,随口问到:“你平日里会去参加聚会吗?好像本王回金陵城这么久了,没有在哪家的宴席上看到你嘛。”
花颖停下了原本要迈出去的脚步,回他:“不大去,我不爱那样的场合。”
说到这,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掀起了帷帽,往回走去,行至桌案前,将自己刚刚翻阅过的那些信件又重新翻看了一遍。
而后她突然失了分寸,蹦跶着转了身,扬起手中的纸张,朝柳倦笑着喊到:“我知道关联点在哪了!”
柳倦不明所以,向她走了过去,问她:“在哪?”
“在家属啊!这几位大臣虽然表面上只是同僚,但他们的夫人和子女却是密友。你看,就像这两位,咱们现有的证据,只能证明他们互相认识,也都曾与田玖交好,可这并不代表他们之间就有任何猫腻。”
“但是,我记得今年春日曾被邀请参加过田牧夫人的寿宴,当时这几位大臣的家眷所送的贺礼都价值不菲。”
柳倦接过了花颖手中的信件,又将自己手中的信件拿来放在一起看了看。
这两份,一份是这些官员的升迁时间和官职,一份是他们的祖籍及家庭情况,详细到家庭成员的生辰日都有记载。
他用手指在两份信件的相同之处划了一下,轻笑出声:“升迁日期,都在上峰的夫人或是母亲生辰宴后。”
“他们在卖官鬻爵!”花颖惊得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他们原本只是想调查花郁遇刺一事,可谁知竟无意间撞见了这么大的事情。
也难怪花颖会惊讶。
可这一切都还只是他们的猜测,若要真的将这些人定罪,还得有些真凭实据。
柳倦想了想,一边令人去顺着这条路子探查下去,一边将手中的信件誊抄了一份,派人送给了大理寺少卿朱正元。
虽然朱正元是个一根筋的人,但是在查案上,应该不会让他失望吧。
这一耽误,等花颖走出茶楼时,夕阳早已落下。金陵城的长街上也已是华灯初上。
出夜市的小摊贩们纷纷打起了灯笼,沿街叫卖声不绝于耳。
花颖看了一眼自家的马车,思索了一下。她回过头去,朝紧跟在她身后的柳倦微微一笑,说到:“听闻灵谷寺附近的山谷里夏天夜里会有成群结队的萤火虫,不知王爷可曾见过。”
原本正打着折扇跟在她身后,思索着怎么才能名正言顺蹭上花府马车的柳倦,听见了这话,黯淡的眼睛噌的就亮了起来。
对于花颖来说,她过去的人生总是在筹谋计算中,做决定很难,迈出第一步也很难。
可如今,真的迈出了,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怎么了?王爷没见过?恰巧我也没见过,不知王爷可还有事,若是无事,可否与我一同去看看?”
平日里巧舌如簧的柳倦突然就不会说话了。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花颖手中提的着圆形灯笼,像是在看着天边的月亮。
那么皎洁而美好,而又那么不真实。
第39章 . 归 萤火之光
金陵城如今的夜晚早已不那么燥热了。
夜风袭来, 带着股浓郁的糖糕味。夜里出游倒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长街上三三两两并肩走着些年轻男女,偶尔会有几位在小贩的摊子面前驻足停留, 男子则会掏出荷包买上一袋子糖糕,递于女子。
花颖突然觉得,这糖糕应当口味不差。她忍不住地朝小贩那边望了几眼,又扭过头朝柳倦看了看。
见柳倦还楞在原地, 花颖出声唤住了他。
“王爷?王爷可是还有急事?那就改日再去吧。”
说完她明显便有些不开心地耸拉着肩膀, 准备往马车方向走去。
还未走出两步, 去路便被柳倦挡住了, “别回去。本王刚刚只是在想, 今晚月色不错, 灵谷寺附近的萤火虫应当很好看。”
“走吧, 这就带你去。”说完, 他便拉住了花颖的手, 往灵谷寺的方向走去。
花颖手中还提着月亮灯笼,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被柳倦拉入了人群中。
不一会儿, 二人便在刚刚卖糖糕的小贩前停了下来。
柳倦松开了紧握着花颖的手,竟有些局促不安,他紧张的自腰间解下荷包, 从里面掏出粒碎银,递给了小贩。
“你这摊子上所有好吃的糖糕, 都给我包一份。”
行走在长街上的百姓皆没了白日里的疲乏,欢声笑语,三三两两的谈论着最近的新鲜事。
花颖也早已摘了帷帽,大大方方地站在柳倦身旁, 看着他的动作,忍不住地拉了拉他的衣袖口,“王爷,用不了那么多的。买一点点尝尝就可以了。”
“那哪行!”柳倦撇过了头,朝花颖眨了一下左眼,然后弯下身子,凑到花颖的耳边轻声说到,“你不是馋了嘛,全都买了,才能知道哪种更好吃呀!”
花颖刚刚确实是朝这边多看了几眼,可她绝不是馋了,她不承认。
她连忙摆了摆手,说到:“没有,没有。王爷看错了。”
柳倦歪了歪头,将折扇搭在了自己的鼻尖上,开口到:“本王刚刚都看到你吞口水了。在本王面前,你不必掩饰,没关系的。别的姑娘有的,你也必须有!”
“都说了没有!你别说了。”花颖蹙眉,微嗔到。
小贩早已将糖糕分类装好,递给了柳倦。柳倦一边拿着糖糕,一边好脾气地哄她。
“嗯。”
“是的。”
“是本王馋了。本王没吃过夜市里的东西,馋这些糖糕好久了,今天终于有机会尝一尝了。”
边说还不忘边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
花颖咬着嘴唇,朝他看了一眼,喉间微微动了动,朝他伸出了一只手。
“诺,给我一颗,我也尝尝。”
柳倦望着花颖伸过来的芊芊玉手,迅速从袋子里拿出了一颗糖糕塞到了花颖嘴里,而后又趁花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伸手握住了花颖的小手。
“你……”花颖看了一眼四下,长街上车水马龙,人群嘈杂,却并没有人向他们看过来,大家似乎都是在各忙各的。
花颖略微挣扎了一下,便没再纠结于此了,任由柳倦牵着自己的手,走在热闹的长街上。
他们之前见面的茶楼本就在城东,出了长街后没走多久,便到了紫金山脚下。
灵谷寺坐落在紫金山的半山腰处,平日里香客不断,到了夜里寺门紧闭,整座山都放佛安静的了下来。
萤火虫飞舞的山谷在山脚至灵谷寺的半路上。
夏季的晚风轻拂着花颖的脸颊,整片山谷满是不知名的野花,一阵风过,花香伴随着新鲜的青草味萦绕在花颖的鼻尖。
柳倦牵着她找了块空地,然后盘起腿,席地而坐。
“来,坐着看,站着不累吗?”柳倦从前在北疆也算是摸爬滚打过,所以坐的非常自然,并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还拉了拉花颖,邀请她一起。
“不了,我站着看就行了。”花颖看了眼满地的野草,不经意间皱了皱眉。
夏季衣裳轻薄,若是直接同柳倦一般盘腿席地而坐,怕是会有些不适吧。
花颖抿了抿嘴,觉得自己直接这样拒绝好像也不太好,可若是把缘由说出来,又担心柳倦会觉得自己矫情。
她顿了顿,蹩脚地解释到:“我喜欢站着。”
原本柳倦并没有察觉什么,可他见花颖朝自己身边的野草看了好几眼,便也察觉到了。
他今日穿了件长直裰,并未着马褂,倒也没法脱了衣服铺在地上。柳倦略微想了想,将自己直裰的下摆掀了起来,铺到了一旁。
“来,坐这。本王喜欢坐着,你陪陪我。”
花颖居高临下地站着,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倒也没再拒绝,凑近他与柳倦并肩席地而坐。
“从前竟不知道,金陵城还有这样的好去处。”柳倦仰起了头,望着满山谷飞舞的萤火虫,感叹道。
整个山谷都闪烁着萤火虫的光芒,忽闪忽闪的,像是哪位仙人打翻了整片星河。
夜里的山谷寂静无声,偶尔自山林间传来几声鸟鸣,仔细听来草丛间还有些蟋蟀歌声。
他们抬起头,月光皎洁,星河璀璨,萤火闪耀,远处河流中还漂泊着几艘小舟,渔火摇曳,小舟轻驶。
柳倦很难得像此刻这般安心,不必思考将来,也不用盘算现在,只需静静享受此刻。
他闭目养神,任由清风拂过他鬓边的发丝,萤火之光围绕在他的身边。
花颖侧目看他,夏季特有的山谷风送来了清凉,他们彼此靠得很近,近到花颖能看到柳倦扬起的下巴处青色的胡茬。
他正仰着头,闭目享受着风与夜。有一只胆大的萤火虫落到了柳倦的鼻尖上,柳倦也没有动,任由其在他的鼻尖闪着荧光。
那一刻,花颖突然觉得,所有人都应该爱他。
二十岁的柳倦,满身少年气息的柳倦,意气风发的柳倦,眉眼如画长身玉立的柳倦。
大梁第一公子柳倦。
花颖朝柳倦的方向缓慢挪动着纤手,她紧张地心跳如雷,掌心也慢慢布上了一层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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