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刚刚说了什么?”花颖追问。
柳倦将杯盏中的茶水续上,轻轻吹了吹,送到了花颖面前,“昂,就听到你说,也并没有完全捏造。”
“你就是,心系本王,恋慕本王,非本王不嫁。”
说完,他又拿起了一块点心,送到了花颖的嘴边。
这一次花颖没再接下来,她故意冷下了脸,看着全然不似刚刚在王府中那副模样的柳倦,深觉自己又被骗了。
“我可没说过,请王爷不要添油加醋。”
柳倦也没有再继续,而是换了块她常吃的糕点,又送到了花颖的嘴边,点了点头,笑着说:“是是是,好好好,是本王心系于你,爱慕你,非你不娶。”
很少有人能在青天白日将情话说得如此坦然,偏他一脸坦荡毫无羞涩之情,好像只是在说,这道糕点口味不错一样。
花颖到底脸皮还是薄,被柳倦这么一说,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答复了,她只得接过了糕点,细嚼慢咽了起来。
台子上的戏就要落幕了,原本正津津有味听着故事的人群突然骚动了起来。
不知何时,茶寮的大门被人从外面关了起来,茶寮内突然升起了滚滚浓烟。
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了一声惊呼。
“走水啦!”
原本就骚动的人群一下子便如热锅上的蚂蚁,开始□□起来。
第42章 . 旧林 这是一场蓄意谋杀
浓烟越来越重, 人群开始不断的向大门处涌去,可大门紧闭,连仅剩的窗户也突然被人从外面关了起来。
柳倦和花颖相互看了一眼对方, 紧紧攥住了彼此的手。
这不是一场意外,而是一场蓄意谋杀。
整个茶寮里,都是些普通百姓,纵使是与人结怨, 也犯不着在天子脚下如此大动干戈。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来人是冲着他们来的。
想起了他们最近再查的案子, 花颖不禁觉得后背生寒。
这幕后,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柳倦是大梁唯一的异姓王, 而花颖刚刚被圣上封为乡君, 一个王爷一个乡君, 这些人说杀就杀。
而且是在金陵城, 天子脚下, 光天化日。
她握紧了柳倦的手,拉着他缩到了墙角处。
刚刚进来时两人就为了不被人认出来而选了个角落坐下,如今更是退到了墙角处。
浓烟此刻已经扩散到了茶寮的各个角落, 刚刚还在骂骂咧咧的人群中已经开始有了被烟呛到的咳嗽声,和三三两两的啜泣声。
渐渐的,咳嗽声越来越多, 啜泣声也越来越多,人们哭喊着拍打着茶寮的门。
茶寮外的人此刻也注意到了茶寮内的情况。
可时值夏日, 大梁刚刚全境经历了一场大旱,离此处茶寮最近的水源,一来一去也要不少时间,远水根本解不了近火。
开始有人从屋外不断撞门, 准备破门而入解救困在里面的人。
可这茶寮的门和门锁竟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的,七八个壮汉合力竟都未能将其撞破。
柳倦单手将花颖搂在怀里,另一只手用茶水将自己的衣袖打湿,然后撕了下来让花颖掩住了口鼻,避免被烟雾呛昏迷。
人群中开始有人因为被呛而开始陷入昏迷,火势从茶寮的北面升起,正如同一条饥饿了百年的长蛇,咆哮着袭来。
刚刚说书人所站的台子已被烧毁,而说书人也倒在了台子上,柳倦定睛看去,那说书人的口鼻之处分明流出了些黑色血液。
所有的一切都突然明了了起来,直觉让他感知到一切都透着些古怪。可他来不及再去做任何的判断了,他苦苦追求良久,好不容易才答应了他的姑娘,此刻也深陷危险,生与死仅仅一线之隔,一切都来不及思索了。
柳倦将花颖抱了起来,放到了茶寮的最南角,安抚地轻柔了一下花颖的头顶:“别怕,有本王在,你肯定会没事的。”
火势越来越大,屋外的救援早已到达,救火的水源也被运送了过来,人们开始一盆接着一盆的往屋内泼水。
可这些水,遇上了火,竟像是着了魔一般,竟让火焰升的更高了。
柳倦将自己刚刚用茶水打湿的外衫脱了下来,罩在了花颖身上,“你就在这等一下,本王一定带你出去。”
说完,他留下了毕节照应花颖,转身走向了正哭喊着的人群。
刚刚来时他就有所察觉,这座茶楼以前并未出现过,此处按理说应该是一座废弃的酒楼,可见是有人刻意将其整修了一番,伪装成了茶寮的模样。
既然对方是有备而来,那么从正门出去的希望就绝对是不可行了。眼下,他们必须得相出另一条路来。
这幢酒楼早已废弃,年久失修,那些人急于要他的命,必然需要抢时抢工,自然不会修缮的太完善。
那么这幢废弃多年的老酒楼,最好的突破点应当不是那伙人特意精修过的大门。
应当是年久失修,经过了几十年风雨侵蚀的墙体。
他站在人群中,表明了身份,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人群活动。
火势已经有窜至房顶,将整根房梁都压垮的迹象了。若是整个房梁倒塌,屋顶的支柱掉落下来,那么困在里面的人,不被火烧死,也会被房梁砸死了。
他们需要与时间比赛。
随着一声声的口号声,濒临绝望的人们齐心协力,一次又一次地冲向茶寮右侧的墙体。
渐渐地墙体开始有了裂缝,再后来,开始出现更大的裂缝,严丝合缝的墙体,渐渐被他们撞出了一个能通一人的小洞。
原本恐慌的人群这一次竟没有争抢,而是一个挨着一个,井然有序的顺着小洞,爬了出去。
柳倦留到了最后,他亲眼看着其他人全都出去之后,自己才从茶寮里爬了出来。
原本他还想将那名说书人的尸体带出来,此次的大火,分明就是冲着他来的,可就在他转身准备去找说书人的尸体时,房梁开始摇摇欲坠,木质屋顶被火烧的啪啪作响。
柳倦没再犹豫,狼狈地爬了出去。
那绝对是他此生最为狼狈不堪的时候,他的外衫脱给了花颖,而自己身上留下的中衣早已是一片凌乱,原本端正束起的发冠也不知去了何处,他披头散发的站在人群中,狼狈而又不见绝艳。
劫后余生的百姓们纷纷向柳倦跪拜了起来。他们或许从未想过,平日里在他们眼中麻木不仁的上位者,竟然会让他们先行离开,也更加未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与晋王出生入死。
柳倦一边安抚着正跪倒在地,涕泗横流的百姓们,一边在人群中搜索着花颖的身影。
可他找了一圈,也没有看到。
刚刚在茶寮里时,他明明是亲眼看着花颖被明心牵着离开的啊。
一阵热风袭来,将他原本就凌乱的发丝吹散了开来,他站在原地,眸色凝重,目光不住地四处搜索。
突然,一声哭喊声叫住了他。
明心正抱着浑身是血的毕方,朝他哭喊到:“王爷,小姐不见了!”
隔着人群,他的耳朵忽得有一瞬间的失聪,下一刻,整座茶寮再也撑不住火势,轰然倒塌。
有人在他脚下说到,“花小姐好像还在里面。”
柳倦呆站在原地,回望整座被火席卷的茶寮,火光冲天,为这个令人厌烦的夏天又增上了一抹热浪。
毕方已经昏死过去了,他的胸口正插着两只黑色箭羽,而明心正抱着他,哭得声嘶力竭。
柳倦不敢相信刚刚那句话是真的,他又在人群中四处搜寻了一番,希望能够在人群中找到花颖的身影。
可是却又一次落了空。
若说刚刚从火堆里出来的柳倦是狼狈的,此刻的他便是失魂落魄的。
他回望了一眼被火烧成一堆的茶寮,突然发了疯似的拿去水桶,将自己从头到脚浇了个遍,然后想要冲进火堆中,再去找她。
朱正元将他拦了下来。
“王爷,您不要冲动。您刚刚也在里面,请您回想一下,刚刚花小姐是否已经出来了。”
而一直跌坐在地,因为恐惧抱着毕方号啕痛哭的明心,好似清醒过来一般,惊声叫喊到:“刚刚小姐跟我们一起出来了,然后有人朝毕方舍了两箭,接着小姐就不见了。”
柳倦原本慌乱无措的眼中布满了阴霾之色。
听闻此处有人蓄意纵火,急急忙忙赶来的朱正元看着此刻的柳倦,忽得有种熟悉之感。
此刻的柳倦并不似平日里的模样,平日里的柳倦穿戴讲究风姿卓绝,而此刻的他衣冠不整蓬头垢面,可他浑身上下,却散发出了一股令人心生胆颤的寒意。
这股气势,朱正元曾在从前的晋王身上见过,也曾在从前的世子身上见过,这就是柳家人与生俱来的杀气。
——
花颖醒来的时候四周漆黑一片,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腐烂的气息。
她被人带走的时候甚至来不及呼救,便被人敲晕了。再醒来,便已经不知身处何地了。
她将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反复想了想,一切都是环环相扣。
先是说书人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让她在茶寮逗留了许久。紧接着是有人纵火,茶寮的门又同一时间被人关了起来。
若说这一切都是巧合,绝无可能。这一切,绝对是有心之人密谋已久的。
忽得,她又想起了柳倦那句辩解的话。这位说书人编排他们的故事这件事,柳倦是昨日便得到消息的。
这人是冲着柳倦来的,放出消息引柳倦前来探查,再放火烧死他。
而自己对此事则是全然不知。
那么今日自己拉着柳倦进入茶寮,则是偶然。而他们进入茶寮后被困其中,则是有人一直在跟踪他们。
亦或者说,这个布局的人,也探查出了她的喜好,摸清楚她喜欢听书。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竟能做到如此地步,且布局如此精密。
并且这个人,对她竟是如此的了解。
知道她今日出门,也知道她去找了柳倦,还知道她爱听人说书。
花颖望着黑漆漆的四周,自缝隙中传来了一点零星月光,告诉着她此刻距离她被掳走已过半日,但这点月光却不足以让她看清自己所处的环境。
她撑着身体,努力挪动着被捆绑住的手脚,想要通过触碰摸索,推测一下她现在所处何地。
自黑暗中,响起了脚步声,由远及近地朝她走了过来。
她未能看清楚来人,肩头却被那人重重踹了一脚。
花颖身子单薄又没有练过武术,这一脚下来,直接将她踹得倒在了地上倒吸了一口凉气。
须臾之间,肩胛骨处便像是被踹断裂了一半,钻心腕骨的疼痛感让她的额头遍布细汗。
花颖强忍着泪水,逼迫自己坚强。
一道有些沙哑的男生自她的头顶传来。
“老实点,不然你会更受苦。”
这道声音落尽花颖的耳中,她微微怔住,好似曾经在哪听到过,可是又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第43章 . 旧林 不被善待的人 最能善待他人……
黑暗中, 花颖无法看清来人的面容。她肩头吃痛,刚刚被来人踹了一脚,此刻仍在作痛。
她睁大了眼睛, 想要努力看清四周,却仍旧是漆黑一片,“你是谁?抓我来此做什么?”
那人并没有回她,而是自暗处拖出了把椅子, 准备坐到了一旁。
黑暗中, 花颖的其他感官像是被无限放大了一般, 她听着有木质物体被拖动时在地面上摩擦发出的划痕, 又听着那人一轻一重的步伐, 开口到:“你的脚伤还没好么?站不住?”
拖拉椅子的动作明显僵硬了一下, 片刻后, 自花颖的头顶传来了一声冷笑。
“呵。难怪金陵城里人人都到你是大梁第一才女。”
“都已经被人绑来了, 还不忘耍滑头?”
花颖原本是将他们最近得罪过得人逐一回忆了一番, 想要通过对方言语中的破绽去推测一下,可是来人很明显也是早有准备,并不大打算接她的话。
无奈, 花颖换了套说法:“我看,你也是受人指使,并非主谋。只要你肯放了我, 花家和晋王府都必定会感激你,绝对不会追究你的责任。”
“若是你放了我, 你便是花府和晋王府的恩人,到时你想要什么,都可以。何苦再做这朝不保夕的勾当?”
那人没再说话,而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一步一步,缓慢的走向花颖。
“你要做什么?”察觉到那人越靠越近,花颖努力将身子往后挪了挪,紧紧靠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来人并未再往前,而是蹲在了她身旁,似乎是被她刚刚的话打动了。
花颖松了口气,继续说到:“只要你放了我,我保证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呵!”自花颖的身旁传来了一声冷笑。
紧接着,花颖感到一阵掌风朝她袭来,她的脸颊被那人狠狠扇了一巴掌。就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那人将她从地上拎了起来,又重重摔了下去。
“我想要的都可以?哈哈哈哈,我要阖家欢乐,我要我的父母都活过来,你能办到吗?”
那一巴掌力道十足,扇得花颖眼冒金星,右耳也嗡嗡作响,有鲜血自她的嘴角流了出来。
可她来不及思考这些,因为她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人,她坐直了身子,反问到:“你的父母是为何会死?你不知道吗?这与我有何干系。”
“钟会。”
许是没有想到花颖会这么快就将他的身份猜了出来,钟会微怔,向后连退了一步。
花颖认出他的那一刻,他的心中思绪纷飞。他没想到花颖还会将他这个人记在心中,苦涩之中竟有一丝喜悦。可是当他想到自己此刻的样子,那一丝喜悦也被仇恨取代了。
他断了只脚,虽然被救了过来,可却再也不能像从前一般了,自此以后他都只能跛着腿走路,而他的胳膊也被柳倦的手下废了一只。他现在是个残废了,这是他从前最讨厌的模样。
而在明面上,他还是大理寺监牢里的死囚,为了能够出来,他毁了容弄坏了嗓子,变成了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无家可归依附于他人生活。
他如今这副模样,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赶在长街上拦住花府马车的矜贵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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