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静舒了一口气,点点头,就一路小跑去办了。
周衡满意地躺在座椅上,心想,若是经常有此种“邪派”让他去剿灭一下,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第18章 世外桃源
严微醒来的时候,脑子里仍然一片混沌。记忆中自己在昏过去之前似乎重重地挨了一刀,那一刀太痛了,痛得她眉头紧皱,差点叫出声来。但痛是不能叫出来的,这是她从小到大受到的深刻教育。然而此刻那痛感却丝毫没有减轻,反而愈演愈烈。她就是从这样的痛苦中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硬得硌人的床铺上,稍微将头一偏,就看见了一张同样苍白的脸和关切的眼神。
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天哪,居然是那妖女。
严微立刻想要坐起身来,但牵动伤口,让她疼得龇牙咧嘴,“哎呦”一声叫了出来。可恶,终于还是没忍住,暴露出这本该隐藏的软弱。若是那妖女知道她如此脆弱,会不会又对她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严微咬牙将余下的喊叫欲望藏在内心,抬头看那妖女,眼神警觉,表情抗拒。
但那妖女的神情却是宽慰而欣喜的。她泪水盈盈地望着她,柔声道:“你醒了。”
这又是在玩哪一出?严微没有说话,只是戒备地看着她。
许幼怡见她紧皱眉头,不言不语,以为她还在痛苦之中,忍不住面露心疼之色。又看她嘴巴紧闭,唇上已经干得裂开,赶紧起身去倒了一碗水,递到严微嘴边,道:“喝点水吧。”
严微警惕地看着那碗水,有点不信任,不过她实在太渴了。如果妖女想害她,应该不会等到这个时候吧。她便小心翼翼地用左手接过那碗,慢慢地喝了起来。
喝点水之后,人的生理状态好了很多,那种心理上的抗拒感似乎也减轻了。但严微放下手中碗,眼睛直直地看向许幼怡,很不客气地厉声发问:“我现在在哪里?你们想做什么?”
许幼怡挑起眉毛,轻笑道:“喂,我可是救了你哎,拜托你态度好一点行不行。”
严微又皱了一下眉,但想想对方说得也没错。若不是许幼怡、张晚和超子一行人,自己此刻还被那神秘的面具人困在柴房。但身上疼痛隐隐传来,让她又理直气壮几分,便继续板着脸道:“我……替你挡刀了。”
许幼怡的面色柔和下来:“确实,若不是你,我此刻已经死了。”
严微猜测她莫名展现的柔情是不是仅仅因为这挡刀之举,正思忖间,有人推门进来,是张晚。
她端了一盘食物,没好气地说:“幼怡不是也挨了一剑吗,你们两个应该两清了,谁也不欠谁。”
“不是我刺的,是父亲……”严微下意识地反驳,然后才想起来,坏了,父亲此刻一定已经发现她失踪了,必然会十分焦急。这样想着,便猛然拉开身上被子,就要跳下床,但因为伤口剧烈疼痛而失去平衡,差点摔倒在地——许幼怡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于是此刻二人距离如此之近,近得能够清清楚楚地看见彼此脸上的细纹,嗅到女孩子身上散发出来的独特清香。于是两个人同时怔住了。
张晚在一旁大声说:“我看你救她也是白救,一点感激之心都没有,怕是救了个白眼狼!”
严微闻听此言,立刻从许幼怡手中挣脱出来,自己的脸却红了。
许幼怡轻声对张晚说:“阿晚,你先出去吧。”
张晚看起来很不高兴,但她还是放下手中饭菜,气鼓鼓地走出了房间。
许幼怡看着严微,脸色已经恢复了那种冷漠平静的表情,微笑了一下,正色道:“我先回答你的问题。第一,你现在乡下村庄中,是一个很安全的地方。第二,我们对你并无所图,不过就是获知了你被绑架的信息,所以决定去救你罢了。”
“魔教妖女,怎会无所图!”严微定定地看着她,“你为了报仇已经杀了那么多人,下一个目标就是我父亲,对不对?”
许幼怡的脸色很明显地黯淡了一下。她苦笑一下,慢慢地说:“我没有杀段芸。”
严微盯着她的眼睛:“那林中海呢?甄善呢?”
许幼怡却没有回答。严微见她沉默不语,又追问:“你隐瞒身份,欺骗于我,混入名剑山庄,究竟为了什么?”
许幼怡看向她,那眼中有许多难以言说的情绪,或许有一点悲伤,又有一点固执。总而言之,她依然什么也没有解释,只是淡淡地说:“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自出了极乐岛,还未曾杀过一个人。”
严微张口结舌地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感觉到,自己其实是相信这个妖女说的每一句话的。
但她并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只是依旧板着脸,努力做出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正邪不两立,无论你们怎么做,我都不会再一次受骗了。”
许幼怡倒并不生气,只是玩味地看着她,突然笑了,向着严微逼近一步:“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要为我挡刀啊?”
“这……”严微一时间说不话来,拼命在脑中搜索理由:“我怕那面具人杀了你之后,就会来伤我,自然还是先保全你才能有机会逃出生天……”
许幼怡眼睛转了转,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指着床头一个小小物件,笑道:“那为什么这个香包被你藏在怀中,还是贴身放着的?”
严微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果然看见床头放着一个小小香包,正是此前许幼怡故意落在山庄来引她步入客栈陷阱的那一个,因为跟着她一起淋了雨,此刻虽然干了,形状却萎缩了一些,不过依然散发着那种熟悉而好闻的香味。
严微的脸立刻又红了,也不知是不是想起了那日被许幼怡戏弄时的景象,一时间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许幼怡趁机又逼近她一步,顺手拽起那只香包,拎到严微眼前,有意捉弄她,笑嘻嘻地说:“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对这香包恋恋不舍,是不是喜欢我,还很怀念那天的小游戏呀?”
她居然以“小游戏”来指代那天的调戏之举,让严微不由得又羞又恼,但又找不出话来反驳,只能面红耳赤地小声抗议:“你们魔教妖人真是……太放肆了!”
许幼怡看她整个人从鼻尖红到耳朵根,知道她已经被调弄得心醉神迷,估计暂时也不会再纠结于她许幼怡不肯说出的秘密了,于是也不再逗她,将那香包重新放回床头,轻咳一声,面色已温柔下来,道:“你先养伤吧,有什么事情,等伤好了再说。”说完,便向门外走去,只留下严微一个人在房间中。
严微静下心来,才感到伤口的确隐隐作痛,右臂根本抬不起来,只怕十天半个月也未必能好个完全。她先是看了一眼那床头香包,犹豫半天,最终还是叹了一声,将那小小香包仔细地收起来,重新放入怀中。她又想到自己身上包扎如此完好,显然是脱了衣服以后才处理了伤口,至于那为她处理的人是谁,自然也就不言而明,让她忍不住又浮想联翩,想了一会,又愧疚责怪自己:“父亲那一巴掌真是白打了,跪了一天也是白跪了,自己居然仍是如此不知羞耻,看来是挨揍挨得不够多,不长记性。”
虽然这么想,但也不能就在这屋里一直待下去,总要面对真实的世界。严微长长地呼吸了几次,做好了准备,于是推开了房间的门。
门外景象却让她呆立在那里,感到一阵恍惚。原来门外竟是一片宽阔的麦田,有几个农夫在田间劳作,水牛趴在小池塘边上,尾巴悠闲地晃动着赶苍蝇,有小孩子在土路上奔跑玩耍。再看自己所住的房间是一个小小的泥土房子,而这条土路一边皆是这样的房子,一房一户,虽然简陋,但也有种古朴的美,隐隐散发着十足温馨气息。
这时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跑到她的面前,睁着可爱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睫毛,怯生生地问她:“姐姐,你是幼怡姐姐的好朋友吗?”
“啊?”严微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但那小女孩又说话了:“我妈妈说,只有好朋友才会睡在一个屋子里,你现在就睡在幼怡姐姐的房子里呀。”
原来这是许幼怡的住处,那么她刚才躺的那张床就是许幼怡的床。严微心想,毕竟她也睡过我的床,那就算扯平了吧。
小女孩的妈妈走过来,手里拿了两个甜瓜,很是热情地往严微手里塞,一边笑着说:“幼怡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不要客气,这是自家田地里摘的。”一边又自我介绍,“我叫黄月芳,这是我的女儿红妹。”
严微还没来得及反应,旁边又走过来一个中年大叔,很是爽朗地大笑道:“幼怡很少带朋友回来呢!今天真是太高兴了,晚上我杀个猪,给大家做点好吃的!”说着递给严微一个纸袋,里面似乎装着肉干一样的东西,又絮絮叨叨地告诉严微他姓王。
严微手足无措地接过黄月芳手中的甜瓜和王大叔手中的肉干,不忘很礼貌地向他们点头示意道谢,但内心却有些迷惘起来。显然这里就是许幼怡生活的地方,然而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像是一个魔教妖女会拥有的生活。名剑山庄虽然地处山中,但距离城市不远,严微平日里行走交往之处也多是城市地段,对这乡野生活倒是全然不熟悉,此时却别有风味,令她感到一阵如沐春风。她不由得开始回味许幼怡说过的话。也许这个所谓的“妖女”真的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在身上,或许她的身世和经历都另有隐情?
严微还想继续思考下去,但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她想起此前张晚端过来的饭菜还在屋里,便转身走了进去。饭食是简朴而扎实的,都是乡间野菜野味,当然对于严微来说,是与平日里所习惯的食物并不相同的粗茶淡饭,但散发着诱人的香味。严微也不再担忧这饭菜里会不会别有内容,坐下来拿起筷子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一边吃,她一边想,如果这就是魔教,那魔教好像也不错。
第19章 所谓邪道
“不行,你不能把她留在这里。”张晚直直地盯着许幼怡,气急败坏地说。
“阿晚,她现在受伤很重。”许幼怡耐心地劝解,“这里距离名剑山庄太远了,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路上,如果没有人照顾,恐怕走不了一半路程就凶多吉少了。”
“她是严宇明的女儿,死不死的,关我们什么事!”张晚恶狠狠地说,但看见许幼怡沉默不语,她的脸色变了。“你在关心她。”张晚酸溜溜地说,“我终于明白了,其实你并不是心软,你只是对她一个人如此,是不是?”
“不是,你想多了。”许幼怡避开了她的直视,她眼睛转了转,又想出来一套新的说辞,“你现在放她走,她说不定明天就叫着一帮武林正道来了,太危险,不如软禁在这里。”
“一刀杀了不是更干净?”张晚冷笑,她早已看出来许幼怡没有明说出口的意图——她根本就是有意在保护那个固执又自大的所谓正道少侠罢了。
许幼怡不再辩驳,但脸色却冷了下来。“我说过了,不要动她。”许幼怡淡淡地说,“你如果执意要动手,那我也只能奉陪。”
张晚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你竟然为了那个女子,就要与我动手?”她的脸上显示出愤恨之色,“许幼怡,你我相识相知二十六年,我们几乎是一起长大的,尤其是这二十年来,我待你如何,你还不清楚嘛?你与她才认识几天?”
许幼怡面露不忍之色,但嘴上却没有丝毫松动:“这是两码事。”
张晚气急大喊:“许幼怡,你清醒一点,她是你仇人的女儿!”
许幼怡似乎哽住了一下,但她又平静地说:“二十年前,真正杀了我父母的人,未必是严宇明。”她停顿了一下,又说,“如果真的是他,那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他——但这与他的女儿也没关系。”
说到此处,似乎因为想到这种事实的可能性,许幼怡内心疼痛了一下,不免皱了皱眉。
张晚目瞪口呆地看着许幼怡,她的脸色突然变得执着而疯狂。“许幼怡,我问你。”她一字一句地说,“如果要在我和她之间选一个,你怎么选?”
许幼怡愕然地看她:“阿晚,你为何出此言?还没到这么严重的程度吧?”
张晚的脸色已经完全冷了下来。“我再问一遍,这是最后一遍。”她的语气阴冷而决绝,“要么她留下,我走;要么就杀了她。你怎么选?”
“阿晚!”许幼怡明显也生气了,“你知道的,我不可能同意就这么随便杀人!”
张晚冷笑一声:“我就知道,你对我杀了甄善这件事还在耿耿于怀。”
许幼怡解释道:“不是,我只是觉得,也许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张晚打断了她,讥诮道:“不必说了,你真是道德楷模,我看你比那真大善人还要善心,比那正道人士更有正义。”说着,她转过身去,背对着许幼怡,让后者看不见她的表情。
“许幼怡,你会后悔的。”她的声音听起来阴鸷而绝望,“等你遍体鳞伤的那一天,你就会知道,你选错了。那个严微早晚有一天会害死你。”
说完,她不给许幼怡反驳的机会,竟施展轻功,飘然而去,许幼怡还来不及拉住她,便已经看不见她的身影。
张晚走了。许幼怡怅然若失地站在那里,站了很久,也没看见张晚有回来的迹象,便长叹一声,转身向自己的房子那边走去。
她与张晚的分歧早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只不过如今因为严微的存在才被骤然摆在纸面上,成为二人之间裂隙无法弥合的最后一点助力。早在二人相互扶持,艰难成长的日子里,张晚就不止一次地发誓要将所有参与那场剿杀的正派人士全部杀死,甚至连他们的后代都不能放过。许幼怡当然是不赞同的,她一向认为,就算要报仇,也应该最大程度上避免伤害无辜的人——如果不管真相如何就借着复仇的名义大开杀戒,那与这些假仁假义的所谓武林正道又有什么分别呢?
但她还是期盼张晚能够回心转意,重新回到她的身边。也许她过几天消了气,就会回来吧。许幼怡不无侥幸地心想。
回到房子门口,许幼怡看见严微坐在门口的石阶上,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许幼怡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见了坐在家门口的黄月芳和红妹,二人正在一起摘菜,有说有笑,看起来十分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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