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宇明看向谢一范,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谢少侠但说无妨。”
谢一范大声说:“西南的虹月宫,西北的七星阁,皆为近年来祸害一方的邪道门派,理应一同铲除。”
严宇明略一沉吟,便点点头:“谢少侠说得有理,魔教诡计多端,很可能与其他邪道门派同流合污,与其坐视邪恶力量增长,不如先发制人,除恶在先。不知在座各位朋友意下如何?”他看起来像是在问所有人,目光却投向周云沛——毕竟他是在场门派中除了名剑山庄之外说话最有权威的掌门。
周云沛轻咳一声,不慌不忙地说:“其实我也早有此意,虹月宫地处深山,多收留品行不肖、礼节有亏甚至作奸犯科之女子,如今已成藏污纳垢之地。”
在他的对面,段芸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回归了面无表情,什么也没有说。
严宇明好像没看见这些,点了点头,又道:“然而七星阁十分神秘,信息甚少,只知近年来武林中的暗杀悬案皆与之有关,应该是个豢养杀手,只认金钱、不认道义的邪恶门派。但其据点、首领、人员等详情皆不得知,很难对付。”
这时,周衡突然站起身来,先是优雅地向众人一行礼,手中折扇“唰”地展开,不紧不慢道:“虹月宫之宫主名为岑丽华,有一女名为褚会子,此邪派据说专门针对男人,残害男人,想来这宫主母女必定曾受过男性之苦,我有一计,愿领衔应对此事。”
他话音刚落,又一俊俏男子不甘示弱地站了出来:“若是对付女子,怎么能少了我玉刀门的人。”此人一身白衣洁净无瑕,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白皙粉嫩,像是擦了胭脂,说话时声调轻柔,颇有魅力。他旁边亦站了一位沉默男子,长相倒与他有几分相似,只是身材更壮硕些,显得威猛精悍。
“是玉刀门的陈双城与白子明。”不等陈永问话,吴方便很自觉地向他解释,“玉刀门对弟子容貌要求极高,门下都是俊俏小生和妙龄美女。陈双城与白子明是同母异父的亲兄弟,陈双城精于毒药,白子明善使飞刀,二人形影不离,珠联璧合,协力对敌时杀伤力非凡。”
严宇明又点点头,道:“既然如此,不如分工行事。魔教妖女由我名剑山庄与苍龙派一同探查,虹月宫则交于问道居与玉刀门,至于七星阁,或许要费些情报收集的工夫,就由玄凤观与风雷堂协力合作处理。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谢一范又站起身来,大声说:“我愿参与追查魔教妖女一事。”
严宇明道:“欢迎,稍后可与我名剑山庄、苍龙派共同商议此事。”
然而谢一范却摇摇头,傲然道:“我做事,有我自己的方法,不可受他人影响。”说罢便拱手抱拳,道:“我自行查案去也,有线索再通知各位。”话音刚落,竟自顾自地大步流星向外走去,顷刻便不见身影。
吴方摇了摇头,道:“此人行事一贯如此,独来独往,颇为自负,不过有些事还真让他单枪匹马干成了。”
果然,众人对谢一范此种行径丝毫不奇怪,又继续讨论剿灭魔教及一众邪派的具体计划。
末了,三条线的任务基本细分完毕,严宇明准备宣布散会了。不过又有一人站了出来,是个看起来羸弱瘦削的白面书生。他手中握着一支笔状兵器,脸上显露着似笑非笑的表情,道:“若是恶人有意悔改,尽可送到我善人谷,我保证将之彻底感化,不再作恶。”
陈永面露惊奇之色:“有这样神奇?”
吴方冷笑一声:“他是善人谷谷主,号称‘真大善人’的甄善。据说再邪恶的人进了谷中再出来,一定就会成为好人。其实不过是他的包装洗白之术罢了。”他示意陈永看甄善手中的那笔状武器,解释道:“书生笔,兵器谱上排名靠后,但不要小瞧他的武功。当然此人手中之笔最擅长的还是颠倒黑白。”
甄善说完话以后,严宇明见无人再发言,便宣布大会暂时结束,各大门派兵分三路,各自去追查魔教与邪派踪迹,若有消息,再汇集到名剑山庄中来——此处便俨然成为“剿魔”总部。
严微替父亲将几大门派众人送至后边房中休息,再回到山庄正堂中时,却看见周云沛、林中海、段芸、宋奇四人皆留下来,与严宇明一起,一共五人,似乎正在商议什么事。严宇明看见严微进来,却板起了脸,冷道:“你先出去,把门关上。”
严微不明所以,但只得听话地低声应“是”,随后照做出门。她一直站在门外守着,内心感到颇有些不是滋味,又有几分疑惑。自她十六岁以来,父亲有意培养她做接班人,无论与何人商讨何事,都会把她带在身边,既是学习,也是锻炼。对于严宇明和严微来说,父女二人之间没有任何秘密。然而此时父亲与其他四大掌门商讨要事,却偏偏把她拒之门外,倒像是有意防着她了,这又是为何?
严微甩了甩脑袋。既然是父亲的要求,那就一定要不打折扣地执行。这是严微二十年来受到的严格教育。父亲自然有父亲的道理,父亲永远是对的。
严微在门外足足站了一个半时辰,正堂中的人才开门出来。严宇明自然是神色凝重,周云沛、冯波、段芸脸上也颇有几分愁绪,但宋奇脸上却显得有点神色恍惚,连严微问他是否用膳都没反应过来。安排好众掌门食宿之后,严微来到父亲书房,那是严宇明自己办公的地方——他已经等在那里了。看见严微,他并没有解释此前的行为,只说了一句话:“明天,你去调查那香包。”
严微对父亲此种对待的风格早已习惯,便也不多说什么,只点点头,恭恭敬敬地应承一句:“是。”
第4章 妖女显形
严宇明命严微去查香包来历,严微当晚回到房中,拿出香包仔细查看,寻找线索。
其实那日严微拾得香包之后,便已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她一边看,一边嗅着香包散发出来的清香,莫名地感到一种心驰神往,不由得暗自想象这香包主人会是何种模样。然而这念头一发出便被她自己断然否定,甚至颇有几分自责,只当自己被魔教妖女乱了心神,否则怎会生出如此离经叛道之妄想。
此刻她勉强安定思绪,又一次细细观察香包的每一处细节,敏锐察觉到,这香包看起来很新,似乎没怎么用过,倒像是最近几天才做成的。那个“许”字绣样使用了金色丝线,并非常见的款式,极有可能只在少数店铺出现。于是当即决定,第二天先去查城中所有香包店和刺绣店。
翌日严微下山进城,一家一家去问,果然在其中一家刺绣店问到了她想寻得的信息。那刺绣店老板捏着香包,仔细看了一眼,随后还给严微,笃定地说:“此种绣线的确只我家有,价格昂贵,买的人倒是不多。”严微大喜,连忙追问:“请问最近是否有人买过这绣线?”老板点头:“确实有这么个人,是个瘦高的女孩,她很大方的,没还价就付了钱,让我把布料和绣线送到客栈去了。”他说了一个客栈的名字,正是本城中最大的一家。
严微谢过老板,抓起香包,便急急地往那客栈赶。这场调查顺利得让她既感到振奋,又有些许不安,或许是过于顺利了些。不过她暂且没顾虑那么多,只想着若是能尽快抓到这魔教妖女,武林大会便可正常召开,武林盟主比武选举之事自然也会如期举行。当然最重要的是,父亲一定会很满意也很开心的。
严微大步跨入城中最大的一家“悦来”客栈,询问掌柜的最近是否有个红衣瘦高女子入住,掌柜思索片刻便点头确认,直接向她指明该女子的入住房间。严微不由得大喜过望,精神为之一振,三步并做两步地向楼上大步走去,一直走到掌柜指明的房间外面。
严微虽然做事雷厉风行,但也有条不紊、细致缜密。她先悄然靠在房间门的一侧,左手握着剑鞘,右手已作拔剑之势,待浑身肌肉绷紧,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猛然一脚踹开房门,闪身进入,目光灼灼地望向四周。还好,没有埋伏,也没有暗器。
实际上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是床铺上蒙了一层幔帐,隐隐约约有个身影坐在里面,但看不真切。
严微小心翼翼地移动脚步,很是警惕地慢慢接近幔帐中的身影,突然抽剑出鞘,一剑挑起那幔帐,下一剑便直冲着那身影刺过去,只听见“噗嗤”一声,那身影被戳破了,竟然不过是一只布袋。
“不好,有迷烟!”严微眼见那布袋中“呲呲”作响,喷出气体来,知道已戳中陷阱,立刻捂住口鼻,急速后退,还好丁点都未吸入。她刚想松一口气,却感到脚下突然“咔嚓”一声踩了个空,低头去看,发现正好踩中一块脆弱的地板,生生将那块木头折腰踩断,一只脚已经陷进去了,动弹不得,怎么也拔不出来。正焦急间,突然听见头顶有绳子断裂的声音,再抬头去看,却只见一块硕大的黑色布袋从天而降,直冲着她的脑袋撞下来,不偏不倚地罩住她的脸,于是天一下子黑了。
严微慌乱伸手去揭那黑布,但刚一抬手,便觉得手上不知什么时候缠了一圈绳子,立刻拽住了,再也挣脱不开,手中的剑也“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此时视线受限,手脚也被制住,严微内心大叫不好,但来不及反应,只觉得有人冲着她的下颌猛然打了一拳,直打得她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等严微悠悠转醒的时候,感到自己坐在椅子上,眼前仍然一片黑暗,似乎有人在自己的脸上蒙了一层布,刚好罩住眼睛。她想伸手去摘,却发现手脚已经被牢牢地绑在了椅子两侧,怎么也挣脱不开,动弹不得。“可恶。”她不由得低声骂道,随后感到左边嘴角牵扯得痛,应该是青紫了一块,是刚才被打中后留下的痕迹。
“你醒了。”一个娇柔悦耳的女声响起,就从严微的正面方向传来,那人应该距离她不到三尺之远。
“什么人?”严微低声叱问,内心升起了一种莫名的恐惧。
那人却不答话,严微只感到一股清香飘向自己,是与那香包一样的气味,随之而来的是女人气息——那人已然凑近她,轻微的呼吸拂面而来,让严微感到心中起了一阵波澜。
“妖女,是你!”严微惊叫出声,但那妖女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一只手却轻轻地覆盖上了严微的左脸,抚过她嘴角的青紫。严微只感到那纤细手指的冰凉触感在自己脸上游走,掠过脸颊,擦过嘴角,游到了她的下颌,然后那手轻轻地托起她的下巴,颇有几分挑弄意味。
严微猛然甩开她的手,但她脸上已经红得如同火烧一般。“你想干什么?”她咬牙切齿地问,但依然没有得到任何回音。
双目不能视物,手脚不可活动,问话无人应答,严微此时只能作任人宰割之状。面对不确定性的恐惧,被人任意摆弄的羞耻,让她的身体产生了微妙的变化,这种变化是她二十年来从未感受过的,让她感到又好奇,又羞愧。
但那妖女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甚至做出了更过分的事情——那只纤纤玉手不慌不忙地伸入严微的衣衫内,一下子解开了她的腰带,冰冷的指尖触及少女火热的肌肤。严微大惊失色,剧烈挣扎起来,想要运用内力,却发现自己早已被点了穴道,根本一点功力也使不出来。
“住手!你——不要——可恶!”严微低声怒吼,但不知为什么,内心突然涌起一阵十分复杂的情绪,有一点抗拒,有一点害怕,但又有一点她自己不愿承认存在的悸动。
那只手在她的身上游走片刻,突然停了下来。然后严微感到自己腰间有什么东西被拿走了,随后她意识到,那是自己的腰牌——可以证明她是名剑山庄的人,也可以凭借它在山庄里进出自如。
原来那妖女的目标是名剑山庄的腰牌。她想要做什么?
“妖女!你——”严微还未说完,那只手突然捂住了她的嘴,将她的声音硬生生地堵住。“嘘。”严微听见那妖女似乎是在示意她噤声。严微还未来得及反应,便感到颈边一阵刺痛,然后就再次晕了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严微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好端端地躺在客栈房间里的床铺上,身上的绳索已经不见了,衣服也被人规规矩矩地整齐穿好,连腰带都系得十分仔细。她茫然地站起身来,看向房间内,却是早就空无一人,机关、陷阱、妖女、危险,全部都不见了,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窗户大开,窗外夕阳斜下,已近黄昏,一阵微风吹来,吹得她身上起了一阵寒意。方才发生的一切如在梦中,简直不知道是不是真实的,只是空气中好像还留存着一缕令人迷醉的熟悉香气。严微有些迷茫,也有些疑惑,她伸手按向腰间,发现自己的腰牌的确是不见了——原来记忆中的片段并非梦幻而是现实,那天杀的妖女当真设下陷阱,将她堂堂少侠制得反抗不得,又耍弄一番,还把她的贴身之物偷走了。
“可恶!”严微恨恨地拍了一下桌子,脸涨得通红,也不知是因为气得,还是想起了那妖女无法无天肆意狂妄的行为。
但此刻空荡荡的房间,又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失落。那种内心的悸动与身体上的感觉,使她止不住难以自禁的回味念头,又让她感到既惭愧又动摇。这错综复杂的情感几乎要将她压垮,但她咬着牙强迫自己安定心神,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神已经重归坚定。
她是严微,是名剑山庄庄主、现任武林盟主的女儿,是下任武林盟主的热门人选,是堂堂正派“冷面少侠”,岂可被一个魔教妖女乱了心神,玩弄于股掌之中。
严微拾起地上的长剑与剑鞘,面色阴沉地将剑“唰”地收入鞘中,在屋内仔细查看一番,随后坐了下来,眼神犀利,显然是陷入思考。
那妖女确实诡计多端,只怕故意留下香包,又一步步地诱导她严微进入客栈房间,早就设好连环陷阱,最终将她制住,本就是妖女精心设计的圈套。为的是什么呢?
为的当然是引她严微步入瓮中,捉她个措手不及。但妖女并没有伤害她——她想到此处,摸了摸自己青紫的嘴角,自嘲笑笑,也许唯一的伤害就是这一拳留下的痕迹——只是拿走了她的腰牌,这倒不像一个嗜血妖女的作风。
那妖女十分狡猾,一直以帷帽蒙面,看不清楚真容;后来制住严微后,又蒙上了她的眼睛,以至于严微到此刻都不清楚那妖女长得何种模样;至于声音,她只听见一声娇媚的“你醒了”,除此之外,也并无更多话语,只怕那妖女若是站在她面前口若悬河,她也未必听得出来。
那么问题就在于,这个妖女如此大费周章,究竟想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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