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陈双城和白子明自然是看不透也不在乎这些。陈双城只知道,这虹月宫中全是女子,又大部分并不会武功,其安全与生计全靠宫主岑丽华与她的独生女儿褚会子进行维护。因此只要能够制住这母女二人,其他人不过是乌合之众,也就无足挂齿。二人此前定下的计划,便是趁着月黑风高之时,偷偷潜入虹月宫内,一人对付一人,用玉刀门之秘传武功白玉飞刀一击而中,使其失去战斗力,那么余下众人便可一网打尽。
过了寅时,二人终于到达山间一处隐秘入口。这珍贵情报是陈双城花了不少银子买的,来源是近日叛出虹月宫的一名女子——据说她不堪家暴逃出山村,被虹月宫收留,然而很快后悔,又想回到丈夫身边,但不愿空手回去,刚好偶然遇见四处查探情报的陈双城,二人一拍即合,这女子便透露了曾在虹月宫中见过一秘道入口,通向山中,亦可反向通行。这便成了陈双城计划中的突破口。
一切如计划中那般顺利。这秘道竟然直通母女二人私密住所,由此可见那叛变女子其实深得母女二人信任,只可惜这一片善心算是喂了狗。此时已是深夜,陈白二人穿过悠长的秘道,推开一扇地门,爬进虹月宫深处的一间书房。按照那女子指示,书房旁边,就是岑丽华的卧室。
陈双城对白子明吩咐道:“我去对付岑丽华,你去寻找褚会子的房间。”白子明点头应允,二人便分头行动。
陈双城之所以坚持自己去对付岑丽华,是因为他深知对方武功之高深。虹月宫以“断情鞭”闻名,岑丽华所使九节鞭有四尺之长,一旦挥舞起来,一般人根本无法近身。好在玉刀门以暗器见长,倒是不必近距离缠斗,成了一种优势,足以与之对抗。
陈双城悄然摸入岑丽华房间,只见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但方才他与白子明二人已在黑暗中摸索良久,视线已经适应,可以看见一张大床,上面躺着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陈双城小心翼翼地摸出白玉飞刀,迅疾出手,“扑哧”一声,那飞刀没入人影头部,却什么也没有发生,那人影根本也连动都没动。
“不好,是陷阱!”陈双城立刻意识到有什么事情不对,他还未来得及反应,突然灯光大亮,闪得他一时间头晕目眩,下意识地捂住双眼,却听得耳边风声阵阵,心中大叫不好,知道那宫主的狠辣鞭法已然袭来。他凭借本能,奋力向后一跃,感觉那鞭梢扑了个空,稍微松了一口气,立刻睁开双眼,便看见岑丽华穿戴整齐站在他面前,手持九节鞭,对他怒目相视。
“奸险小人。”岑丽华恨恨地说,“你们蛊惑我宫中门人,使其叛变泄密,着实可恶。”
她伸手一抛,似乎是扔过来什么东西,吓得陈双城以为对方开启攻势,立刻后退一步,却只看见一个球状物体在地上骨碌骨碌滚到脚下,露出正面,赫然一个人头——正是那叛变女子,惊得陈双城又恐惧,又恶心,忍不住干呕两声,差点吐了出来。
他还未来得及有所动作,岑丽华便已挥舞手中长鞭攻将过来。陈双城立刻飞身闪躲,在狭小的房间里四处逃窜,眼看就要无处可躲,那鞭子马上就要狠狠地抽在他身上了!
就在这时,岑丽华突然眉头一皱,动作已然慢了下来,鞭子也无力地低垂下去。她停住脚步,用手撑住墙壁,面露痛苦之色,“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你——”她目眦欲裂,喊道,“你下毒了——”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中毒,此刻浑身剧痛,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确实如此。”陈双城知道自己方才暗中向空气中施撒毒粉,已然成功,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大部分人只知我玉刀门善使飞刀,却极少有人知道,本门家传绝学亦有一独门毒药,可制成粉末,散于空气中以传播。”
“可恶!”岑丽华大声咒骂,但已回天乏术,她手中九节鞭“啪”地颓然落地,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大口喘着气,眼看就要晕过去了。
“束手就擒吧!”陈双城大声说,“我会把你母女二人交由武林盟主进行处置,若是你们愿意悔过,我相信盟主会宽大为怀,饶你们性命。”
“会子……会子……”岑丽华听见他的话语,并不回答,只念叨着女儿的名字,脸上露出绝望的表情。
白子明此时正在对付褚会子,若是不出意外,应该也已将那女子制服。陈双城知道褚会子武功一般,没有母亲在身边保护,她绝对敌不过力大无穷、武功精湛的白子明。想到此处,他又觉得更加笃定几分,看来这剿灭虹月宫之头功,已是他们玉刀门的囊中之物了。
就在这时,空中突然响起了一个油腔滑调、矫揉造作的男声:“对邪道妖人如此妇人之仁,可不是好事啊。”
虹月宫内全是女弟子,除了陈双城和白子明之外,此刻断然不可能有别的男人。陈双城惊道:“是谁?”
一白衣公子突然从天而降,轻盈地落在陈双城与岑丽华之间,他举止颇为优雅,手中轻轻摇着一把纯白的折扇。原来是问道居的公子周衡。
“你现在来,已太晚了。”陈双城警惕地看着周衡,“我玉刀门已将岑丽华母女制于手中,你这时出现,莫不是想空手套白狼——坐享其成?”
周衡轻笑一声,脸上露出嘲弄表情:“玉刀门当真都是些油头粉面的白脸小生,中看不中用。”
陈双城大怒:“你说什么?”
周衡悠闲地摇着扇子:“你真的制住她们母女二人了吗?你就这么笃定白子明那边也是万无一失?”
陈双城的脸色变了。从他与白子明分开以后,就再也没有听到他的任何声音,连一声响动都没有。褚会子那边发生了什么?
他的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房中突然好似凭空出现了两个人,一男一女。
白子明此时竟然被褚会子牢牢制住,动弹不得!
褚会子一边掌控着白子明的喉咙,一边机警地看着房间里的人。
此时陈双成站立一隅,周衡站在伏在地上面色痛苦的岑丽华身前,而褚会子则控制着白子明站在另一角。三方五人隐隐成三足鼎立之势。
褚会子手下轻微用力,白子明那张白皙的脸上立刻泛起了一阵红晕,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陈双城的紧张神色完全无法掩饰。“谁都别动,否则我就杀了他。”褚会子努力做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她看向岑丽华,急切道:“母亲,你快过来。”
岑丽华抬起头,咬咬牙,艰难地向褚会子的方向爬去。但一旁的周衡毫不留情地抬起脚,狠狠地踩在了她的身上,让她猛然扑向地面,发出痛苦叫喊,动弹不得。
褚会子和陈双城同时发出愤怒的惊叫:“你干什么?!”
周衡冷笑一声:“陈双城,你以为我会在意白子明的性命吗?”他转向褚会子的时候,目光却柔和了些。“会子姑娘。”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种礼貌又优雅的迷惑性,“你何苦费力执着在那莽撞汉子身上,别伤了自己。”他指的当然是白子明。或许是他那副伪装和善的脸和关切的语气太有欺骗性,褚会子神情恍惚,本来紧张的手渐渐松懈了。
趁着这时,白子明猛然发力,竟然挣脱了褚会子的控制。他面目狰狞,一只手已然摸出飞刀,在如此近距离的情况下,将那飞刀当作匕首,直直地冲着褚会子的脖颈刺了下去!
褚会子一直跟在母亲身边,被保护得太好了,江湖经验自然是少了些,此刻呆若木鸡,完全不知如何反应,眼看就要命丧刀下。
“叮当”一声,不知从何处射出的暗器重重地打在白子明手中飞刀上,力道之大,打得他手腕一痛,飞刀已脱手,落在地上。
以几乎无人察觉的急速身法,周衡已经站在了褚会子和白子明身边,手中折扇“啪”地收起,突然在白子明面前拂过,白子明只是愣了一下,喉咙上便出现了一条细微的血痕,那血痕越来越宽,猛烈地流出血来。他重重地摔倒在地,徒劳地捂住不断流出鲜血的喉咙,挣扎了几下,眼睛圆睁,然后整个人都不动了。
“子明!”陈双城惨叫一声,脸上神色既恐惧又惊诧。江湖人中多只知问道居以桃花扇闻名,门人多优雅得体、足智多谋,却未曾想到,原来这桃花扇杀起人来,竟然也是如此迅疾如风、残酷无情。
此刻陈双城的手已经向身上飞刀摸去,但周衡显然比他更快——他眉头一皱,身形移动,瞬间就来到了陈双城的身边。陈双城只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按住了他的双手,让他完全无法脱身。
周衡俯下身来,在陈双城的耳边轻轻地说:“所谓翩翩公子、少女杀手,这武林中只能有一个人存在。”说完,便眼神一凛,手中折扇已然扬起,空中溅起一阵细密的血沫!
陈双城睁大双眼,喉咙咯吱作响,整个人不受控制地瘫软下去,倒在地上,不动了。
就在这霎时之间,玉刀门两大高手,已然尽丧于周衡之手!
桃花扇,桃花功,看似风流潇洒,实则狠辣阴毒。
周衡与陈双城本在武林中都有“翩翩公子”之名,如今正如周衡所说,所谓公子,只能剩下一个!
只可惜,此刻虹月宫中发生的这一幕真相,恐怕不会有人传出去了。
周衡轻蔑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两具尸体,又厌恶地瞥了一眼伏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岑丽华。然后,他把目光转向了褚会子。
“亲爱的会子姑娘。”他的笑容看起来是那么亲切,可是又那么变态,那么恐怖,“现在,轮到你了。”
第11章 魔教隐秘
褚会子呆立在两具尸体之间,面色一片茫然。
周衡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然而他却没有对她出手,只是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
“不要怕,刚才我可是救了你呀。”周衡的声音很有迷惑性,“跟我走吧,我会好好对待你们母女的。”
褚会子看了看伏在地上的母亲,又看了看周衡,脸上神色已有松动。也许他说得没错,出手伤她和母亲的,是陈双城和白子明两个人,而他们都已经被周衡杀死了。如果不是周衡,白子明对褚会子的那一击很有可能成功,那么她自己早就殒命当场。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周衡确实救了她。
她迷迷糊糊地,向着周衡的身边迈了一步。
周衡脸上显示出志得意满的喜色,看来他的策略已经成功了。其实他早就知道玉刀门的计划,于是故意按兵不动,等待陈双城和白子明先出手,然后他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坐享其成,当真是捡了个便宜。如今岑丽华、褚会子皆为他所制,虹月宫中剩下的那些女子,也便成了问道居手中之财产。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的手下已经完全占领了虹月宫,而那些正值青春年华的妙龄女子,一个也逃不掉。
周衡有好大的一笔生意,刚好可以靠这群女子来填补空缺了。
两个问道居的弟子走进房中,周衡示意他们把岑丽华抬走。至于褚会子,她已经被周衡深深地迷惑了,就算他不使用强制手段,她也一定会巴巴地跟着他的。
果然,周衡向外离开的时候,褚会子乖乖地跟上了他的脚步。
然而二人还没有走出房间,周衡突然停了下来。他敏锐地嗅到门外有什么令人不安的气息。果然,一股强大的力量猛然向周衡、褚会子二人袭来,让他们齐齐地后退了好几步。周衡只感觉闻到了一阵特别的清香,他心里一动,当即大叫不好——如果他的判断没错,这迷香应该就是武林中令人闻风丧胆的“七星水仙”,剧毒,有异香,只要吸入一点,就会马上陷入昏厥乃至死亡,几乎无药可解。
周衡立刻捂住口鼻,就在这一瞬间,他感到眼前腾起一阵雾气,房间里便什么都看不见了。他一动也不敢动,等待雾气逐渐散去,香味消失,他才敢放下手,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
然后他意识到,褚会子不见了。再转念一想,周衡的脸色变了。
“哼,居然中计了!”他脸色阴沉地一挥衣袖。方才那迷香压根就没有毒性,否则他断然不可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连一点喉咙里的灼痛都没有。那阵雾气才是对方的真正招数,就在他不敢活动的时候,褚会子已经被人悄然救走了。
周衡大步走出房门,看见自己的手下依然在忙活,一切如常,岑丽华也好端端地被掌控在他自己人的手里。
周衡感到内心稍微好受了点,恨恨地想:“不过是一个褚会子,没了就没了吧。”至于是何人救走了那女孩,他想了一会,想不出来,便也不再去想,就此作罢。
眼前这么多刚刚捕获的妙龄女子,足够这位“翩翩公子”好好忙活一阵了。
这一晚上,严微也在忙,只不过是忙在善人谷。
她跟着郭敏,二人骑了两匹快马,在天黑之前便到达了善人谷中。郭敏带她径直来到那魔教妖女探访过的房屋,不过她自己没有进去,只是指着那扇门,对严微说:“就是这一间,你进去吧,我就不去了。”
严微没有多问,只是礼貌地道了谢,然后自己迈上石阶,走到屋前,推开房门。
一进入那房间,严微就知道郭敏为什么不愿意进来了。扑面而来一阵恶臭,很明显是独居男人长久不换衣服也不打扫卫生凑凑合合勉强生活会产生的那种气味。严微皱着眉头,跨过地上散落的杂物和垃圾,站在房间中央,环顾房间内的陈设。
这屋子里的东西已经被翻找得一片狼藉,几乎看不出曾经有过什么东西又丢失了什么东西。严微机警地扫视一番,忽略了那些很明显的日常用品,走到书桌前。桌子上散落了一些零散的纸张,旁边的书架上空无一物——所有的书籍本册都被扫落在地,散开页面,应该是被人仔细翻过了,又没有耐心一一恢复,便留了一地乱七八糟,一塌糊涂。
不过严微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她先一张一张地翻看了桌子上的纸页,又蹲了下来,细细检查地上的本册。很快,她就发现其中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地上除了零星的书籍之外,大多数是写满了文字的本册,一看就是这房屋的主人写的。由于其内容杂乱无章,顺序也乱了,严微只能一边看,一边尝试为那些文字排列顺序,看了一会之后,她发现这些文字应该是日记,并且标明了日期,可以按照时间顺序排列起来。
她大概忙了一个时辰,才把所有疑似日记的文字按照时间顺序排好,随后一一仔细检查,然后她发现了问题所在。
日记是从二十六年前开始写的,几乎每天都写,哪怕只是一两句,一直记录到三年前——应该是屋主去世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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