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我们在这里!”尚武兴奋地挥着手。
亏他还有力气……
箐儿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她带来的水早就喝完了。本来问四九借点水,结果对方死活不肯,十有八九是想留给梁山伯。
一见马文才,尚武就拿着水壶冲了上前:“公子,喝点水吧。”
四九虽没说什么,却也主动递上了水给梁山伯。
“小姐,你水够吗?我的已经喝完了。”箐儿尴尬道。
祝九妹没精打彩道:‘没事,我还有。“
箐儿瞧她脸色不对,小声问:“是不是考核……”
她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又勉强笑道:“没关系,还有明天的考核。”
听她这么说箐儿才放心下来,后来又安慰了她几句,祝九妹才慢慢打起精神。
上午的考核结束以后,众弟子便要准备明天的团队考核。接下来的时间,他们需要到指定的地方建搭帐篷,还要趁天黑前准备一下柴火。
沿途,一行人只听见马文才与尚武的两人高调地谈话声,梁山伯也只是笑而不语地静静听着,祝九妹则是有多远就离他们多远,仿佛靠近一点都要倒霉。
“公子你竟然三发全中?”尚武双眼闪闪发亮。
“还好,只是许久没练有点生疏。”
“那骑术呢?”尚武激动道:“一定也是满分吧?”
“不错。”
两人完全没察觉到自己正毫无忌惮地炫耀着。
箐儿听着也不禁皱起眉来,此时却见旁边的祝九妹停了下来。
“怎么了?”箐儿连忙扶着她。
祝九妹看着脚下刚才把她绊倒的石头,摇摇头道:“没事。”
话刚落音,箐儿见她走了几步,脸色很不对劲,「小姐,你没事吧?」
“脚好像扭伤了。”祝九妹不由犯愁。
一路箐儿扶着她,原本伤势也是不严重,不过前往营地的路程不短时,到达时祝九妹的脚踝已经红肿起来,走路也变得艰难。
入夜,众人刚吃了些干粮便准备歇息,这里共有三个帐篷,一个是马文才带来的,一个是给书院弟子准备的,另一个则是给书僮们休息的地方。
祝九妹虽让箐儿表面把东西放了进去,心里却丝毫没打算在里面睡觉。
“这里近林子,我就在外面守着……你们先睡吧,明天还要一早起来。”祝九妹积极道。
梁山伯神情担忧道:“还是我来吧,你脚受伤了不应过度劳累。”
“不会不会,我没问题的。”
这时,马文才从帐篷里伸出头来,“那有劳祝兄了,要是你累了就把我们叫醒吧。”
见马文才与梁山伯各自进了帐篷,祝九妹才终于松了口气,默默在火堆前挑拨着柴枝。
“小姐,给。”箐儿从帐篷出来,并且递上一块肉脯。
祝九妹见了高兴问:“那里找来的?”
“尚武给的。”箐儿咬了一口,又舔了舔指头,“嗯,味道不错。”祝九妹也低头咬了口,若有所思道:“银心,我有点害怕。”
火花蠢蠢欲动,亮眼的红光映照出两人秀美的脸孔。
箐儿静静地听着。
“…… 好多好多事情都很怕,我怕我娘,我怕变回祝九妹。可是同时,我也很怕现在的祝英台,若是将来有一天这个身份被揭破,是不是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了?”
箐儿认真想了想,半晌才柔声道:“小姐,祝九妹是你,祝英台也是你。银心是你的丫鬟,也是你的书僮,我们就是我们啊。”
祝九妹感觉到眼中的湿热,忍不住轻轻推了她一下,笑道:“真不能小看你这丫头,话还讲得似模似样的。”
“那是当然!”
两人又嬉笑着打闹时,身后传来温润的声音:“你们在聊什么?”
转过头来,竟然发现梁山伯披了件外衣便走了出来,里面还穿着素白的中衣。
“我们打扰到你了吗?”祝九妹紧张道。
梁山伯笑了笑,道:“没有,只是心里惦记着祝兄在外受寒,难以入睡。”
祝九妹脸一红,结巴道:“我、我没事,有银心陪我就行了,梁兄还是先睡吧。”
“这怎么行,你和银心都需要休息。”
箐儿见此,机敏道:“我们刚吃了点东西,还要歇会儿。”
“原来如此,那我也来坐坐吧,等等你们可以直接去休息。”
还没等两人说点什么,梁山伯就一屁股就坐到祝九妹旁边,一时气氛可尴尬了,特别是祝九妹,她几乎能感觉到旁边传来的气息,箐儿也决定浑身不自在,仿佛自己是多余的那个人。
“我……我去拿点柴枝。”她刚站起来。
柴枝与干粮都放在了马文才带来的帐篷,因为黑暗的关系,箐儿只能小心翼翼地摸着胡乱摸,不时又踢着脚来判断东西放在那个位置。
“原来在这里。”箐儿感觉脚下有什么东西,蹲下来摸了摸后,发现是布料质感,“棉被?”
她刚抬手又要摸个清楚,手赫然被人捉住。
“小偷?”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还隐约带着笑意。
箐儿压根儿不知道这里有人,警惕道:“谁?”
须臾,眼前忽然光亮起来,有人点了灯。
只见马文才坐了起来,一把乌黑顺滑的头发早就放了下来,不知是刚被吵醒,抑或是灯火摇曳的关系,此时他长睫微动,星眸微醺且散涣。
“是你?”箐儿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你喝酒了?”
听了她问,马文才意识清醒了少许,弯嘴道:“喝了点,这样容易入睡。”
箐儿点点头,站了起来:“我不知道你在这里睡,你继续吧,我拿点柴枝就走了。”
“旁边有个水壶,你帮我拿过来。”
她顿了顿,依照对方的话把水壶拿了过去,马文才接过后仰首灌了几口水,脸上也清醒多了。
“你家小姐还不肯睡?”
“别明知故问了。”箐儿低头整理着柴枝。
“我本来打算让你们睡这里。”
箐儿回过头去,“什么?”
“不过我改变主意了,”马文才意味不明地看着她道:“我倒想看看,祝大小姐的底线究竟在那里。”
她不完全明白他话中含意,只她知道自己彻底被触怒了,“你什么意思?”
马文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笑道:“毕竟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想我还是有试探的权利。”
箐儿原是怒冲冲的表情,下一秒转成疑惑,最后完全愣住了,她回想起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是在祝府附近,又想起种种事情,发现全都对上了时间。
“你真的是……“箐儿缓缓走了过去,她感觉自己呼吸变得困难,“你没骗我?”
马文才看着她双眼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轻轻笑了出声,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
“别这样看我,不然我也觉得自己很可怜。”
箐儿本有千言万语想说,却也瞧出他眼中的痛苦,只深深叹了一口气,“对,你们终究是凡人,要帮你们的也应该是我们。”
“又来了,你怎么总爱说些奇怪的东西?”他忽然伸手拨开她的浏海,柔声道:“这样比较好看。”
箐儿没料到对方突如其来的动作,只当他是未清醒过来,“你若是我家小姐的未来夫婿,请你以后好好自重,要是让我发现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看着她一脸认真的训诫自己的模样,马文才憋着笑道:“知道了,银心姑娘。”
当箐儿拿着柴枝出去时,却见祝九妹已经睡着了,头轻轻则靠在梁山伯肩上。
梁山伯示意她别吵醒祝九妹,只做了个口形:“你也去睡吧。”
箐儿看着眼前这位文质彬彬的书生,心里滋味百般,如今她一点也不恨他了,反而觉得他有点可怜。她又看着入睡了的祝九妹,脸上是许久未有的安稳,这样静谧平淡的晚上又能有多少个?
翌日,当祝九妹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了帐篷里,箐儿也睡在了旁边。一问之下,才知道昨晚马文才提出把帐篷让给祝九妹与箐儿,梁山伯也没有感到奇怪,反而多次忍不住赞扬他待人宽厚。
今日的射猎考核是三人一组,猎物越多者分数越高,若在过程中碰到其他组别则可设法将别人的猎物据为所有,或是缓着对方,唯一要注意的是不能使用武力,只能斗智。此次祝九妹负责谋划,她提出“以退为守”,若遇到其他组别不争也不抢,而是改为转移地方。梁山伯与马文才听了后也觉得把时间集中在狩猎上是上策。
箐儿目送着三人离开,她终究没把昨晚得知的事情跟她说。
“公子路上小心! 一定要满载而归啊!”尚武在后面大喊着。
马文才回过头来扬了扬手,视线似是不经意落在箐儿身上,心中不由微动。
“祝兄,你的脚还好吗?”梁山伯关心道。
祝九妹笑道:“已经好多了。”
“别作声。”
蓦然,两人看见马文才专注地凝视着前方,手迅速把弓箭瞄准其中一点,“嗖”的一声便射了出去。
祝九妹见状连忙跑了过去,兴奋道:“是只兔子!”
随即看清血肉模糊的情景又不禁胆怯地别开眼睛。
“马兄,好身手。”梁山伯佩服道。
“梁兄不必谦让,待会还得靠你。”马文才转向祝九妹又道:“至于把风的岗位就要靠祝兄了。”
祝九妹会意地点点头,三人一个早上倒是非常顺利,收获不少,也没有碰见其他组的人。
到了正午,三人决定在旁边先休息一下,吃些干粮。
梁山伯似乎察觉到祝九妹对猎物的腥味有点抗拒,便道:“我去拾些果子。”
“今天收获不错。”马文才有意无意地把装猎物的篮子拿了过来。
祝九妹摀着鼻子,蹙眉道:“你拿开点。”
他看了她一眼,便又放了回去。
“看来你家丫头还没跟你说。”
“说什么?”她不明所以问。
马文才转过身看着她,低头靠近了几分,然而看着眼前这张粉脂凝香的脸蛋,内心却无任何触动。
“你好好说话。”祝九妹不满道,身体也自然后退。
“难道你不知道婚事已经定下了吗?”
“什么?”
“在你离开祝府之后,你与马家大少爷的婚事已经定下了。”马文才似笑非笑道。
第三十五章
祝九妹先是一愣,猛然抓着他的衣领,颤声道:“你给我讲清楚!什么婚事?何时定下的?哪个马家大少爷?”
马文才拨开她的手,脸上全无开玩笑的意思,“你千辛万苦想要逃离的婚事,一个月前已经定下了,还有,那个马家大少爷就是你眼前的这位。”
祝九妹赫然无力地靠在一旁,只觉得身体里有什么正在汹涌翻腾,最后只化成滚烫的泪珠簌簌落下。
“我知道你心悦于梁山伯。”
她抬眼看了他一眼,却并无为自己辩解。
“这桩婚事你我也无法改变,你在书院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我可以不计较,我也可以跟你演一世夫妻,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祝九妹还沉浸在他那句“我可以跟你演一世夫妻”,觉得无比讽刺时,便听见他说的下一句。
“我要娶一位二夫人。”
她听了后只是扯了扯嘴角,男人三妻四妾本不是什么大事,何况那人并不是她所爱之人,她自然不会有丝毫在乎。
然而,当她看着对方双眸中流露出异样的神采,便知道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祝九妹猛然瞪大双目:“你想要银心?”
马文才坦然道:“不错。”
“不行!”
箐儿于祝九妹而言就等同妹妹,她虽不能摆脱自己的命运,却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她的幸福。
“你无需这么大反应,要是她嫁进来,不但可以与你作伴,她也可以一世无忧。”
祝九妹冷声道:“你真当全天下的女子都如此贪图荣华富贵?没有人比我更了解银心,她若是不爱你,便宁死也不会嫁。”
马文才依旧笑着,却不再言语,他心里自然是清楚明白她的话。
“既然如此,那只好让她爱上我了。”
“我警告你,要是你敢动银心分毫,别怪我跟你撕破脸皮。”祝九妹第一次露出如此锋锐的眼神。
她已经忘记当天射猎大会是如何结束的,这一天实在发生太多事情,她只知道当箐儿扶着她回南院时,她便再也忍不住跌坐在门前哭了起来。
“银心……我该怎么办才好……”祝九妹痛苦地低垂着头。
“小姐,你怎么了?”箐儿手足无措地跪在她身旁,见对方脸红得有点喘不过气来,便连忙轻轻抚着她的背。
祝九妹咳了几声,声音发涩:“我错了,我彻底错了……当初我就应该听你的,我不该离开祝府,或许现在的我就是马夫人,爹娘也宽心了,我不再是祝九妹,也不会是祝英台了……你在我身旁,我生了孩子,你便帮我顾孩子,我虽不爱他,也不爱当马夫人,可是我宁愿这般,也不愿被人笑话……现在可是连我也瞧不起自己。”
箐儿听她疯言疯语的,又哭又笑的,惊恐道:“小姐你别吓我,到底发生什麽事了?是不是马文才跟你说了什么?”
祝九妹仿佛听不见她说话,只泪流满面。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忽然抹掉泪水,自己站了起来走进屋里。箐儿这下完全吓坏了,她从未见过祝九妹这般奇怪,甚至觉得对方变了个人似的。
当天晚上祝九妹就像如常一样,只是眼神异常空洞,就如没有灵魂的躯壳,箐儿也不敢再问什么,生怕刺激到她。
第二天早上,箐儿见她从床上坐了起来,抱着膝盖在沉思什么,似乎已经醒来很久。
“小姐。”她轻轻唤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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