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他还是我,以后都不会是一个人。
揽着我的双臂,又紧了紧。
头枕在他的肩膀,余光却扫到他左臂,衣衫上隐约有一丝渗出的血迹。
心中一惊,我微微挣扎着要离开他的怀抱:“伤口……伤口……裂开了……”
他却置若罔闻,也不松手。
我心中着急,宋瑾说过受伤处三天内绝不可乱动的,此时他却轻轻松开了我,手抚上我微怔的脸,双眸凝视着我,深沉不见底。
只是这次,我却能在这眸中含着的无边暗夜中,看到自己。
“我永远不会再放你走。”
心就像被忽然上了一把锁,只觉得呼吸、心跳仿佛都停滞了,我怔怔道:“严栩……”
后面的话被悉数吞没在了他的唇齿之间,不同于上次在护城河畔的蜻蜓点水,他趁着我张口呼吸的瞬间,用温润炽热的舌头直接撬开了我的唇齿,就像狂风暴雨般毫不客气地扫过我口中的每一个角落。我只觉得像又中了一次软香散,全身的气力都被他慢慢抽走,心上发麻,双腿发软,抵在他胸口的手也早已绵软无力。
这个炽热缠绵的吻,掠夺走了我的神志,我头晕晕的,是什么时候开始回应他的,自己都不知道。
唇齿纠缠,不知过了多久,他总算放开了我,我全身都像是发了热症,只埋头在他胸口喘气。
耳垂一热,原来是他轻轻落下一吻,耳边随即传来带着笑意的好听声音:“早知如此……真应该早点受伤的。”
第10章 我是真的很想赢
我仰起头,不高兴道:“还早点受伤?你是嫌自己受的伤还不够多是不是?”
算上之前看到他胸前的、行宫那次刺杀留下的和昨日的这些伤,光我知道的,都有三处了。
更别提那些我不知道的,宋瑾说的其他大大小小的伤。
他的眸中像是含着一层烟雾,手温柔地抚上我的头,嘴角却微微勾起:“心疼了?”
声音带着蛊惑的暧昧,眼睛则简直要将人溺死在里面,我心中咚咚一阵乱跳,推开他坐起身。
脸微微转向一边。
“谁心疼你了?”
说着我就要起身。
谁知他也立马坐起身,两只胳膊从身后一把圈住我,脸贴着我耳边笑道:“昨晚都哭成那样了,还说不心疼?”
我身子被他箍着动不了,只得将头转向窗子,“不心疼。”
“真不心疼?”
好不容易静下来的心跳得又快了起来,我极力按下这莫名的悸动,语气尽量平静道:
“我只是不想年纪轻轻的……就当寡妇。”
背后之人身子一顿,半晌没吱声。
莫不是话说重了?
我正准备回头,揽着我的双臂却一个收紧,忽觉脖颈一热,是他落了个轻轻的吻。
低沉又温柔的嗓音随即在耳畔响起:
“芸儿,回宫后……我们就把合卺之礼行了吧?”
我瞬间呆愣住,合卺之礼……
他将我身子轻轻扳过来,我对上他的双眼,那里面含着的,是数不尽的丝丝柔情。
“芸儿,三年……已经过了。”
心里就像是突然跑进来一只兔子,上蹿下跳,我一时无措,目光却忽而瞟到他左臂衣衫上渗出的血迹。
怎么就忘了他左臂上的伤?我惊呼一声:“你这个人,怎么流血了都感觉不到疼的?”
急急地推开他起身,我就要开门去喊至正。
谁知他却拉住了我。
“芸儿,你夫君这么些年都过来了,如今就是拼了命,也不会让你做寡妇的。”
心头一暖,我回头看他一脸认真的样子,扑哧笑道:“你别拼命,我才不会当寡妇呢。”
他笑着伸出修长的右手,刮了下我的鼻尖,这才放开我,悠悠道:“原来被人心疼的感觉,这般好……”
我只觉鼻尖又酸又烫,赶紧别过头,“我,把宋瑾给叫回来啊。”
于是前脚刚踏出太守府大门的宋瑾,就被至正又请了回来。
宋瑾一脸无奈地看着严栩的伤处,一边给伤口重新上药一边意味深长道:“二殿下就算再克制不住,也得遵医嘱啊……”
宋瑾这人的毒舌,我以前便见识过,如今就连严栩都被他一句话说得面色赧然,竟心虚般地看了眼立在一旁的我。
我立马给了他一记你看我干啥的眼神。
严栩转过头,硬着头皮扯谎:“就,不小心撞了一下。”
宋瑾眉毛挑了挑,“哦?这么不小心?”说着手上便用了些力,“那这次需得扎紧些,只能辛苦二殿下……忍着点了。”
忍着点三个字还咬得挺重。
我估摸,也就严栩和云鹤,在宋瑾的毒舌下,还能坚挺个一二,若是换了旁人,估计早就被他说得打个地洞钻进去了。
过了一会儿,宋瑾给严栩重新包扎好了,我突然想起香囊的事。
昨夜实在太过慌乱,我竟忘记问他了。
“宋瑾,王如筠的那个香囊,她昨夜说里面放了迷魂草和丧魂散,可是真的?”
宋瑾抬头,叹了口气:“这两样确实都有,但却不止这两样。我本打算明日再过来时带来与你们说的,那个香囊我拆开后,发现里面是几种草药的碎末,而碎末包着的,居然是一颗豆大的珍珠。”
我和严栩同时道:“珍珠?”
他点点头:“只是那珍珠我却未看出有什么门道,如何看都是一枚普通的珠子,也还未想出这珍珠与草药放在一起是何用意。”
“可是我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我皱皱眉,“是她让我帮她将香囊给庞诣的,可她又在香囊中下药,她既然心系庞诣,那庞诣得了这香囊,岂不也会中了这药草的毒?”
宋瑾摇摇头:“这便是她这香囊的妙处了,这几种药草混合后,香囊中迷魂草和丧魂散的毒,便只对女子有效了。”他指了指严栩的伤,“就像昨夜发簪的毒也是一样,对女子来说虽是剧毒,但对男子就不过是……”
严栩突然一阵咳嗽。
我这才想起,自我进来他都没喝过水,怕是口渴了,便给他倒了杯水。
我边递水给严栩边转头问宋瑾:“不过是什么?”
宋瑾看了眼严栩,回头对我道:“嗯,就是毒性,没那么大了。”
我叹了口气:“只是她一个深闺女子,竟会配这样的毒药,还有那样的机关暗器。”
严栩摇头道:“真没想到,王家居然连女子都养成这样。”
宋瑾若有所思:“不过她的这些手法,倒是和江湖上的一个门派很像。”
严栩问道:“哪个门派?”
“二殿下可听过洗心派?”
严栩蹙了蹙眉:“是那个传说中可以帮人除去记忆和改变容貌的邪派?”
“没错。”宋瑾道,“不过邪派的说法只是江湖上以讹传讹罢了,洗心派的人大多是懂医的,且会根据男女老少不同的人,做出不同的药,做的大多是收人钱财替人解忧之事,并不会伤人性命。”
严栩想了想:“你是说,有可能王家,和洗心派有些关系?”
宋瑾点点头:“确实有这个可能,毕竟这样高超的草药术,不是一般杀手就能做到的。”他顿了顿,“只是洗心派一向活跃在齐岳两国,北梁倒是从未听闻有此派弟子,我已传信给了一位故人打听一二,看能否得到些线索。”
正说着,至正敲门而入。
“殿下,王如筠醒了,但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再开口。”
我想了想,问道:“从她身边人入手呢?她那个婢女呢?”
至正摇摇头:“那个婢女是个哑巴,且不识字,也是什么都问不出来。只是,那个婢女却不是天生哑巴,今早让大夫看了,说应是早年服过软香散,解药用得不及时,所以才变成了哑巴。”
软香散……
昨夜王如筠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来着?
“再试最后一次吧。”
就是说,以前,她也对我不止一次动过杀心。
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转过头去看严栩,只见他也面露惊诧。
“难道……当时给我下软香散的,竟是她?”
严栩想了想,道:“芸儿,我一开始没有告诉你,给你下药的那两人,其实三日后便被发现死在城外一个野山坡上了。”
小锦,死了?
我愣愣道:“你不是说……一直未抓到吗?”
他摇摇头:“幕后之人确实一直未抓到,杀手行事太利落了……一直未敢告诉你,是怕你害怕。如今看,若是王家人做的,倒也说得通。”
我理了理思绪:“那么,若是王如筠雇了小锦,让她给我下软香散,然后再将我卖给勾栏之地……”我苦笑一声,“她当真是很恨我。”
我转头对宋瑾和严栩道:“草药是给我下的……但她对庞诣有情,珍珠她应是给庞诣的。”
他们二人的事,怕只有问问庞诣,才能知道。
“严栩,你昨夜说庞家的罪算是洗清了,那庞诣可会放出来了?”
严栩嘴角微勾,摇摇头:“芸儿,你还真以为是我抓的他?不要太小瞧庞诣这个人,这次可不是我抓的他,而是我刚开始实行计划的第二日,他便主动来找了我。”
我突然反应过来了,“他找你……将他关起来?”
严栩点点头:“他早发现了庞家身上背着的命案,此次不过是和我一道做了个局,引出庞家他那个表哥,顺道还收拾了他的二叔三叔。他哪里是在坐牢,他是在借我的手,清理门户。”
“那他如今已经出来了?”
严栩点点头:“他今日上午应该便回庞家了。”
怪不得他一直和我说庞诣没事。
宋瑾收拾好了医箱,对我道:“不如我回去将珍珠拿给你,你拿着问问庞公子,或许能有什么新的线索也说不定。”
我想了想,道:“我和你一道回去吧,拿了珍珠我便回张府,再去寻庞诣问这事。”
宋瑾看了眼严栩,笑道:“那我在门口等你。”
宋瑾出去后,我刚要说话,便被严栩一把拉到怀里,耳边传来带着酸意的声音:“一听他出来了就要回去,就这么急着想见他?”
我抬头眨了眨眼:“见谁?”
他头抵着我的额头,轻声无奈道:“你说见谁?”
我笑道:“我昨儿又是一夜不归,虽给张家带了信,但今日你既好了,我总得回去才行,和见谁又有什么关系。”
他理直气壮地看了看自己的左臂:“我没好。”
我:“啊?”
他继续道:“你看看,真没好……”
我看了眼,故意道:“可都包扎好了啊……”
他皱皱眉:“芸儿……”
我不再逗他,只揪着他胸前的衣襟轻声道:“庞诣是我的朋友,我初来原州,他是我在这里自己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我自小在宫中长大,能交心的朋友很少,所以,我对他,真的只有朋友的关心。”
严栩摸着我的发,悠悠道:“他对你,可不只是朋友的关心。”
说罢,他继续道:“今日回去后,让非翎他们帮你将东西搬过来吧,你住在张府,我不放心。”
我抬头疑惑道:“王家的人,不都被抓了吗?你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他道:“外面又不光只有王家,总之你住过来,我放心些。”
我想了想,道:“好,但明日吧,我今日,还有事要和蕙芯说。”
和宋瑾一道去拿了珍珠,我便回了张府。
本想去蕙芯屋里寻她,谁知她屋门开着,人却不在屋内。
桃桃笑道:“小姐和少爷都在老太太那里呢,云姑娘在屋里等会儿小姐吧。”
我便笑着道了声好。
走到桌前,桌上放着一幅半掩的画卷,似乎画着一个宫装美人。
只是画中之人的眉眼,却是如此眼熟。
我心中一惊,手颤抖着打开画卷,顿觉浑身血液凝固。
熟悉的宫装,熟悉的眉眼,熟悉的一切。
画中之人,是我。
这幅画,还是三年前,北梁使者来访时,大齐的宫廷画师所作。
北梁当时来求秦晋之好,带的是大皇子严漠的画像。
而父皇定了我去北梁后,便赐了崇宁公主的封号,并命宫廷画师也为我作了画像,再由使者带回北梁。
这幅画像,我后来并未在梁宫见过,也从未在意过。
可如今,它却出现在张府,出现在蕙芯的书桌上。
一丝冷汗从背脊滑落,进鹏一向爽朗清举,作为商人,心思玲珑通透。他心中虽早已知晓我和云鹤非简单身份,但从未开口相问,更是愿意接纳我住在张府这些时日,必不可能在背地里调查我的身份。
而蕙芯一个闺阁女子,更不应和这些有所瓜葛。
如今原州知晓我真实身份之人,本应只有宋瑾一人,那又会是谁,将这幅画给了蕙芯?
“……姐姐?”
我回过神来,猛然抬头,蕙芯和进鹏正一前一后进入屋内,两人见我站在画卷前发呆,均脚步一滞。
“画上之人……果然是……云姐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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