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安邑持断生一统神州,如今已在巅峰,并无衰迹。”
“自古及今,未有不死之人,亦无不亡之国。蚩尤手持始祖剑一统神州,以人力导致大地浊气蔓延,你认为天上的诸神——至少说伏羲一人,会容忍他们肆无忌惮地破坏天地的平衡吗?”
太子长琴的脸上露出了沉思的神色,总算不再像当初那样悲伤了。
从南城走到北城,看过那柄丑到只有野蛮男人才会欣赏的钢铁大剑后,我兴趣缺缺地拉着太子长琴按原路往回走。
迎面走来一对主仆。
他们的打扮和我们一样,都不像大地上的人族。一个是头顶【神明化身·主】的黑发老叔,一个是【神明化身·仆】的红发老叔。
太子长琴顾不得悲伤,十分快速地行了一个礼:“见过羲皇、父亲。”他抬起头来,很懵逼地说:“羲皇和父亲怎么会来到人间……?”
祝融看着我,脸上露出一种看见很漂亮的小猫小狗的好奇,但是因为伏羲在旁边,他没有说话。
两个人头上的id瞬间变成了【伏羲化身】和【祝融化身】。神明来人间行走,变换容貌也是正常。因此我没有非常呆滞。
我说:“没想到我们这么快会再见,你应当已经看见了横跨长流河的桥了。”
伏羲说:“我看见了。”
我说:“这初步证明我的话是对的。”
他不置可否:“你将向南城走?”
我说:“是的,我们要按原路返回了。离开之前,我再次和你打一个赌。”
“说。”
“始祖剑就在北城。你将在那里得到善恶的答案,并在这次到访中终结它。”
“它?”
“安邑。”
他一顿,说:“如果应验了,你希望得到什么?”
我说:“第二个赌。如果第一个应验了,你恐怕不会对人间怀有留恋。若你真要离开人间,那么离去前请来找我,届时我会向你索求报答。”
伏羲说:“若不应验呢?”
我笑了:“没有这个可能。”
伏羲浓眉不大高兴地皱起。略一思忖,他说:“我应下。”
我说:“那么,我们得先走了。”
告别了伏羲。太子长琴还有些恍然如梦:“阿弦,你说的那些话……”
我抄起他的袖子就开始狂奔:“琴哥咱们有话日后再说!咱们现在得先走人,离安邑越远越好!”
要是伏羲真和蚩尤打起来,那地方绝壁千里动荡,那种浊气和清气迸发的地方,别说我了,估计连太子长琴都承受不住。
他有些懵逼,我又说:“快点!我们得马上走,朝榣山走!冲啊琴哥别像个呆逼!”
太子长琴给我吓得一个激灵,当场抄起我御风向榣山奔去。我们行至半路,身后忽然有光芒横亘大地,神力所幻化的巨大光链将整个安邑尘封在结界之中,神血倾洒,传来一阵恐怖的动静。
太子长琴回头望去,失声说:“羲皇竟毁去了长流河!”
我说:“始祖剑足以伤神,二者交战,定然有异象。但天地绝不会在此时倾颓,长流河还会恢复的,大神们也会跑过来管他的,别看了,走!”
第4章 入手照影
虽然是被太子长琴一路抱回的榣山,但踏进结界的时候我还是歇菜了。
我扶着巨树一阵狂呕,太子长琴担忧地站在我后边,自责地说:“抱歉,阿弦,为求速度,我不能不……”
“没事,”我惨白着脸,朝他竖起大拇指,“琴哥你飞的很好,下次不要飞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抬手给我渡了点清气,瞬间驱散了呕吐的debuff,我立刻又感觉自己生龙活虎。
太子长琴:“还好吗?”
我:“太牛了琴哥,从此以后你是我大哥。”
太子长琴:“……”
我们俩在榣山台前坐下。他弹了一会儿琴,始终心神不宁。
我说:“看你一副憋得快死的样子,有话就问。”
太子长琴:“你与羲皇之间所说的那些话……?”
我说:“那个啊,没什么大不了的。这路上的惨状你也看见了,伏羲不会放任蚩尤的恶行继续下去,所以我才说他会终结安邑。”
太子长琴:“你似乎对羲皇的出现并不吃惊。”
“长流河被大桥连通,神州浊气弥漫,他肯定会来看看。”
“你对安邑的变故似乎也了然于心。”
我懒懒地把手臂放在脑后,平躺在柔软的草地上:“我说的明白点,鏖鏊山会炸,就是因为安邑的人在制造始祖剑。他们造剑就是为了弑神,就算不弑神,至少也是存了和神明抗争的心思。伏羲的到来正好是蚩尤试剑的绝佳机会——那个威力你也看见了,人神交战,蚩尤一剑挥出,神血倾洒天地。”
太子长琴一凛,似有所悟:“因此羲皇才会前往安邑……他必然要毁去始祖剑。”
“他是不是知道始祖剑的存在,我不能肯定。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不可能毁去始祖剑。”我说,“悭臾说过,钟鼓是烛龙之子。始祖剑曾令烛龙一瞬睁眼,为这一瞬,他也不会让始祖剑被伏羲毁去。并且,即便没有钟鼓,伏羲也不可能毁去始祖剑。”
太子长琴又是不解:“何意?”
我说:“以神明之能,想要毁去始祖剑之形,实在轻而易举。但当这柄剑诞生于天地之间,以剑锋划伤伏羲神体的那一刻起,它的阴影就永远会悬在伏羲的颅顶——它将成为神明最深刻的恐惧,以象征的形式。”
他悚然地按了一下弦,凤来琴泛出一个尖锐刺耳的怪音。
太子长琴不明意味地摇了摇头,皱着眉说:“阿弦,我有时会觉得,你……”
“我?”
他有些迷茫地闭上眼睛:“我……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我说:“你觉得我的想法很危险,但你又没有办法辩驳。”
太子长琴:“……是。”
我说:“如果你害怕,我可以不再和你说这些。”
太子长琴摇头:“我并不是恐惧。”
我嘿嘿一笑:“那你就是觉得我迷人咯。”
他一怔,居然非常正经地点了点头:“嗯。”
我:……
这下轮到我毛骨悚然了。
二十天之后,太子长琴又重新来了榣山一趟。
太子长琴说:“阿弦,安邑一事后,羲皇果真不愿留恋人间。再过三日,他将率领众神前往天界。因此,羲皇让我来带你去望洪崖境一趟。”
完全被蒙在谷里不知道我和伏羲见过面的悭臾非常震惊:“你这么笨笨傻傻的,哪来这么大的机缘?”
我狠狠抓住它的脖子捏了捏:“放你的臭狗屁,我的智慧无人不服好吧!”
悭臾呼吸困难地翻了个白眼。我刚松开手,它就幽幽地吐槽我说:“我真怕你因为太蠢被伏羲弄死。”
我:“……今天我们吃蛇羹。”
悭臾当场变脸:“我错了。”
我:“你还有多久化蛟?”
数学小天才悭臾认真地算了算:“唔……大约还有十年?”
我:“你在这里等着我,别给雷劈死了。”
悭臾:“能不能盼我点好啊,什么叫给雷劈死?!”
我说:“行行行你不会被雷劈死好吧,要在榣山好好修炼等我嗷,等我回来我带你去人界玩。”
悭臾:“……少啰嗦,你赶紧走!”
和悭臾亲昵地进行了一场催人尿下的告别后,我跟着太子长琴去了洪崖境。
今天不是人族朝拜的日子,但洪崖境还是非常热闹。散落于神州大地的仙人们应诏回到此地,在神域中等待着登天的那一日到来。
我跟着太子长琴越过重山,一直走到白玉轮前。
他停下脚步,对我说:“阿弦,前面你要自己走了。”
我挥了挥手:“去你的吧。”
伏羲还在白玉轮中的高台上眺望远处的大地。我悄咪咪地走进去,听见他说:“你说得不错。登天之后,我将在地府设立司判一职,以善恶审判鬼魂生前功德。”
我说:“对你来说,善为何,恶为何?”
“虔心奉天者为善,不敬神明者为恶;表里如一者为善,口是心非者为恶;顺应天规者为善,逆天而行者为恶;宽待生灵者为善,嗜血好斗者为恶;知足者为善,贪婪者为恶。”
我说:“为善者多,则可投胎。为恶者多,则需在地府中受罚,清算生前罪孽?”
“不错。你以为如何?”
“我是人族,第一条否决。第二条我持保留意见。后面两条不错,可以留。”我随便找了个藤木化作的椅子跷二郎腿坐下,懒散地说,“不过轮回之中,众生皆苦。人如蝼蚁,期望达成所欲,其实也是一种自然之理。不要说人——连神明都会有自己的欲望希冀,就像你想要制约人族而降下天灾,这不也应了你的嗜血好斗之说?”
伏羲转过身来,浓眉因不解而不悦地皱起。
他刚想开口喷我,我挥了挥手:“别急,我是想说,你治下的神明可能会因为这件事情反驳你,你想好措辞了?”
伏羲一时语塞。
我说:“生灵诞于世间,则必因所求而有所为。一件事情,通常都会有好坏两面,譬如安邑造始祖剑这回事情吧。表面看来,蚩尤以始祖剑一统神州,使天地浊气聚于安邑,的确血腥残酷,但它也恰恰证明了人族确实有与神明匹敌的能力——因此,你出于恐惧封印了始祖剑,是这样吧?”
伏羲诚实且艰难地点了点头,又说:“这又与司判有何干系?”
我说:“我说了,生灵诞于世间,则必因所求而有所为。安邑人求力量而以魂魄铸剑,那其余生灵又何其无辜?谁又为它们弥补不得生而求所欲的遗恨?这世上,无论神明或是人族,都要为自己的行径付出代价,轮回果报,生生不息。而司判的存在正是为了顾及天地万物的公平。顺便说起来,因为你们神实在活得太久了,靠轮回制裁你们的过失不够恰当。我觉得你也得在天上搞个司判什么的,神明有过错也得处置。”
他喃喃地说,“神明跳出众生之外,如何有过……?”
木藤椅有灵,很识相地舒展躯体变成了一张床。我四仰八叉地陷在里面,懒懒的说:“姑且不说神明和人族。就说神明。烛龙之子钟鼓,与你们盘古一脉没有关系,可是他比你们所有神明都强。如果有一天他做了冒犯你们的事情却没有人被惩罚,你们就会觉得钟鼓很恶心。不是吗?”
伏羲没有说话。
“神族之于大地上其他生灵,也差不多是这个关系。大家都是三界中维系平衡的存在,可神仙确实又特别强——万一你们其中有神随随便便毁掉了一个地面上的部族却不受到惩罚,那所谓的天道不仁不是很搞笑吗?”
伏羲还是没有说话,一直保持着沉思的表情。半晌,他说:“……我会考虑。”
“随你咯。”
伏羲:“诸事既毕,今日之后,我将率众神前往天界。人族,你可愿随我而去?我可以将你渡为仙身。”
“不去。”我从藤椅上跳下来,伸了个懒腰,“呆在天上没有意思,但是你要是想把我变成神仙这个我没意见,武力值高一点打架也方便。”
他一默,没有勉强,抬手往我身体注入一道清气。
灿烂的金光在我身上布灵布灵地亮着,我眼见着自己的等级和经验值蹭蹭蹭地往上升,状态栏下的buff一个叠一个。最后经验条炸了,只有等级那一栏写着【仙人】。
牛蛙,伏羲老叔凭一己之力把我的等级从满级玩家变成了NPC。
伏羲又问:“应安邑之约——你想要什么?”
我想了想,说:“既然我要一直在大地上走……有没有那种可以记录影像或者声音的东西?”
伏羲:“照影石?”
他随手给了我一个叫做【伏羲所赠·照影石】的小石头。我接过一看,发现这是一个内存浩瀚无穷的超级照相机,当场兴高采烈地放进了背包。
我感动得内牛满面:“感谢老叔,老叔牛叉!”
伏羲:“……你可以索求一些珍贵之物。”他威严的目光落在像儿童专用护栏一样环在我身前的环刃弓上,隐约透露出嫌弃。
“没事,我喜欢这个外观。”我说,“说起来,祝融是不是也会随你前往天上?”
“是。”
我说:“我可以找他要一点燎原火吗?”
伏羲有些疑惑:“要他的源力又有何用?”
我:“不知道,可能以后会用来烤肉吧。主要是我有点收集野外求生工具的癖好。”
伏羲:“……随你。”
太子长琴正和祝融站在外边的山路上聊天,他俩一直对着白玉轮的方向,看见我御剑出来,太子长琴微微笑着,很温婉贤淑地冲我招手。
我落到他俩身前,很礼貌地说:“早啊琴哥,早啊琴哥的老爹,你们吃了吗?”
祝融明朗的双目充满好奇与温和:“我从未见过有谁能与羲皇如此相谈。小仙,你究竟有什么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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