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一声巨响,肆意嬉笑的几个男生瞬间安静,疑惑惊惧又暗藏恼意的目光纷纷落到始作俑者身上。
“宁涧,你发什么神经?陶翰又没招惹你。”与被踹男生相熟的体育委员曹悉一拳砸在课桌上,猛然上前两步,指着宁涧鼻子就要骂。
浓密睫毛半点不遮眸中深色,宁涧淡淡扫了曹悉一眼,“滚开。”
恍惚间仿佛望见了无边天空中裹杂着雷电翻涌咆哮的沉重乌云,曹悉外散的怒气顿时消了个七七八八,感觉宁涧这人比他没穿秋裤那年的冬天还要凉。
浓黑眉毛扭成两条毛毛虫,曹悉暗叹丢了气势,撸起校服袖子预备再为兄弟两肋插刀一波,就被从旁边冒出来的谢松赫捂住嘴拉开了一米远。
曹悉:“……”他这个体育委员还能不能当了?弱得像个小鸡崽子。
越过曹悉和谢松赫,宁涧提步走到正费力从垃圾桶扯出上半身的男生面前,对着他好比猪一样宽厚。肥。硕的屁股又踹一脚。
方才堪堪躲过垃圾桶内辣条包装袋攻击的陶翰整张脸彻底撞上垃圾桶最底层。
他双手抱住垃圾桶,双腿踱着小碎步又蹭到后墙,唉哟痛呼好几声后,终于拔萝卜似的把自己扯出了垃圾桶。
随手将垃圾桶砸到墙角,被满脸肥肉挤成细长条的小眼睛溢满凶狠,陶翰擦了擦咬到不知谁早上吃剩下的包子的厚嘴唇,扭过头来攥紧拳头就往宁涧脸上砸。
嘴里还叫嚷着:“草你妈的傻逼,背地里偷袭算什么,老子今天就要教教你该怎么做人。”
不同于陶翰满脸横肉的凶狠,看起来笔挺清瘦的宁涧分毫未移,好似抽张纸巾般随意,扬手轻轻接住陶翰挥舞到眼前的拳头,而后指骨用力捏紧。
霎时,狠话才放到一半的陶翰粗沉语调瞬间转成尖利沙哑的哀嚎,“啊,你放手,快松手!知道我是谁吗你就敢招惹我,我回家告诉我爸,让你从万风城消失你信不信?”
听到这话,宁涧难得生出丝缕浅淡的好奇,瞅着陶翰窜满汗珠的圆肥脸,他颇认真地点点头,“行,我等着,等你和你爸让我在万风城消失。”
向来无往不利的威胁恐吓一点用处也没派上,陶翰肉虫一样厚的脸由通红逐渐转为惨白,初始气势十足的嗓音也弱下来。“我草,啊!宁涧,我记住你了,有本事你松开我。”
落在旁边的曹悉甚至听见了陶翰手指骨头碎裂的声音,下意识拍了拍谢松赫肩膀,小麦色的脸上写满了感恩二字。
虾仁猪心。
就宁涧这战斗力,刚才要是谢松赫没拦,他送上去保管歇菜,到时候才是真的想连夜坐上飞船逃离这个星球了。
对上陶翰求救的目光,曹悉咽了咽口水,试探着凑近一步劝解:“宁涧,你们两个大男人当众拉拉扯扯算什么样子,多败坏形象。”
疼到嘴唇最后一点血色也散去的陶翰费力张大嘴,声音细弱蚊蝇,“对,不像样……”
略略颔首,宁涧指骨收了力,失去支撑力的陶翰毫不犹豫栽到地上,双眼一闭开始装晕,内心除了喊手疼丢脸外,更多想的是怎么报复。
穿着白色帆布鞋的脚在三班学生逐渐趋于惊恐的视线中踩上陶翰的小腿,宁涧眸底像是浓郁成团的黑灰色乌云,“闭嘴,吵死了。”
脸朝下的陶翰死死咬住唇,不敢出声,宁涧居然鞭。尸,真是一点原则都不讲。直到现在他没明白,为什么随口说了几句调侃的玩笑话,自己就挨了揍。
宁涧轻揉眉心,眸光清凉扫过方才和陶翰混作一团的几个男生,脚下力道分毫不收。
“玩笑要当事人觉得好笑才叫玩笑,何况,你的话不叫玩笑,叫骚扰。我听见一次,揍你一次。看看是你和你爸先把我赶走,还是我先送走你。”
小腿处钻心的疼,同时好像有股深入骨髓的凉意自小腿蔓延四散至身体各处,陶翰凉得颤了颤,彻底晕了过去。
瞧着半死不活被曹悉同另外一个男生合伙拖走的陶翰,宁涧站在原地,缓缓收紧垂在身侧的手,而后重重闭眼,极力压下眼底开始冒头的猩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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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教室的吵闹杂乱,办公室很是和谐。
罗成勇从桌面翻出份数学试题卷,手指点点上边的分数,一百五。“时曳,咳咳,我看了你最近各科的测试成绩单,进步很大,继续保持。”
“明天就是半期考,老师希望你放平心态,稳定现在这种学习势头。”
“嗯,我会的。”想到上次询问自己是不是正好练过考试题才能拿满分的英语老师,时曳微微偏头,看着罗成勇的双眼暗藏疑惑,“您,不怀疑我?”
“怀疑你?”罗成勇扯过纸巾捂嘴咳嗽着,响声颇有几分掀翻天花板的气势,“你这段时间积极练题总结各科知识,我点你做题次次全对,凭的就是实力,用不着怀疑。”
他教书这么多年,见过的聪明学生不算少。有些打小亮眼,有的后天开窍,时曳正属后者。做老师,应该适时鼓励并肯定学生的努力才对。
罗成勇咳得难受,时曳将从教室拿过来的小盆栽放在他电脑旁边,“罗老师,办公也需要绿植调节疲劳。这是一个阿姨教我培育的,送您。”
仿佛爬了几百只小蚂蚁的瘙。痒刺痛喉咙瞬间奔涌过一股温凉水流般舒缓,罗成勇看着绿植,暗暗咂舌,身子默默往前凑猛吸一口,嗓子特舒服。
嘿,居然真惯用。感激说过谢谢,罗成勇翻出钱包,预备多买几盆。
手指轻捏绿色偏紫的多肉,时曳软绵笑着,嗓音清脆:“您需要的话,我可以回去问问阿姨。不过阿姨卖的和寻常盆栽不同,偏贵。”
作者有话要说:
罗成勇:啊,捡到宝了。
时曳:生意来了。
(祝大家六一快乐呀,转圈撒花吹气球,再加个冰淇淋吧)
第15章 15
开学摸底考排六百多名的时曳在二十五考场,同新转来没名次直接去末尾考场的宁涧和谢松赫随意挥了挥手后,回头差点撞上安若云。
克制住前倾的身体,时曳扫了眼安若云,调转脚步预备绕过她进考场。
安若云:“……”我这么大个美女,你当我空气?
忙伸手将人拦住,安若云明艳的脸庞涌现几丝恼意,“等等。”
摇摇脑袋,时曳勾唇轻笑,“偏不。”
说完,也不管安若云有多难堪,时曳慢悠悠走进考场。
深呼吸好几下也没能把怒气给驱散开,安若云原地跺了跺脚,抿唇紧跟着时曳往里走。
她前几天参加全国舞蹈大赛拿了冠军,半期考的成绩对她而言还不如好好休息两天调理身体来得重要。偏偏时曳和她一个考场,不来嘲讽嘲讽,机会多白费。
好巧不巧,她的排名恰恰在时曳前一位,非常适合精准打击。
重新拾起四分五裂的讥讽话术,安若云红唇轻扬,背脊靠上时曳的桌沿,魅惑嗓音犹如毒舌在耳边吐信般阴冷。
“我来考试就是为了让你知道,有些人生来便是你高攀不起,怎么追也追不上的。还不如早早死心,断掉不干净的念头。”
校园文必备的女配放狠话环节?
难得肯定地点点头,也不管安若云后脑勺对着自己看不见,时曳双手握住桌腿,悄无声息往自己身前拉动几厘米。
背后霎时失去支撑的安若云猛地撞上木头桌沿,下意识发出小声痛呼,引得考场内大部分人齐刷刷回头观望。
刚踏进考场的监考老师闻声一个凌厉眼刀飞过来,“我奉劝有些同学不要试图在考场内作弊,也不要发出些奇奇怪怪的声音对暗号。但凡被我抓住,记过处理。”
出师不捷再战失败的安若云:“……”为什么和她脑子里预设的撕。逼现场完全不一样?时曳压根不搭理她,吵架都没法吵。
明明她和林婉清每次都能撕起来,虽然,是她单方面强势输出,林婉清那杯碧螺春嘤嘤嘤。
咳,总结,今天倒霉,隔日再战。无论如何,她也要把时曳从他们身边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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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为了让他们收回国庆放假玩得飞上天的心,各科试题出得极有难度,时曳每次交卷后都能听见各种抱怨哀嚎。
说来也巧,她穿书前刚参加完高考,正处在众人常说的智商顶峰。抓紧时间复习过各科,那些原本就镌刻在脑子里的知识点便重新活络起来。
由站在自己身侧的监考老师收完最后一科英语试卷后,时曳在安若云写满‘成绩差还不好好考试装什么学霸’的鄙夷目光中安然离场。
回三班正好经过宁涧和谢松赫所在的三十考场,倒像掐着点,她刚在窗边冒头宁涧就单手提着包走了出来。
“走吧。”
时曳偏头看了眼还在考场内埋头写答案的谢松赫,“不等他?”
微勾的嘴角压平些,宁涧白眼快速翻过,“他又不是找不到回教室的路,等他干嘛?”
谢松赫两三天就会跑他家蹭吃蹭喝,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打扰了他和时曳的二人世界,以至于她对他的心动时间愈发延后。
“那不等了,趁现在人少,你陪我去小卖部买小熊饼干。”
时曳想了想,宁涧说的也没错,等谢松赫还不如早点去抢日常爱缺货的小卖部老板特制小熊饼干。
发挥平生最大速度写完英语试卷后提着包轻快走出考场,发现外边空无一人的谢松赫:“……”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他就是根草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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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在提早交卷的大部分学生前抢到了最后两份不同口味的小熊饼干,时曳在小卖部外洗过手,拿起放宁涧怀里的蜜桃味小熊饼干往嘴里塞。
时曳两腮鼓鼓囊囊咀嚼着,弯弯细眉下清透明亮的杏眼弯成夜空中好看的月牙状。
小卖部外种着两排桂花树,天边灰沉沉的乌云卷成团,静谧空气包裹着清新淡雅的桂花香,以及时曳牙齿咬碎饼干的细碎声响。
宁涧将怀里的蜜桃味小熊饼干举得离她近了些,清冷眉眼跟着柔和几分,“漫漫,你有没有觉得自己有点过分?”
“啊?”瞟了眼一手提着零食一手给自己举着饼干的宁涧,时曳实诚摇摇头,“不觉得。”
顿了两秒,她歪头又瞅他,“你想吃?”
暗自磨着牙,宁涧皮笑肉不笑,冷冷哼了声:“没良心。”
饼干钱是宁涧付的,现在人还帮她拿东西,时曳稍作思考,麻溜拿起两块饼干塞进他下一秒就要开始念经的嘴里。
上天可鉴,她不是心疼涧儿子没饼干吃,是他叨叨起来无人能敌,太吵耳朵。
突然被投喂的宁涧耷拉一半的眉眼倏然飞扬,紧闭的嘴唇开始发烫。刚刚,碰到了。
而在前一秒,她手指还擦过她自己的唇。四舍五入等于,他俩间接性接吻了。
余光瞥见宁涧陡然涨红的脸,时曳细眉微蹙,“你对蜜桃味的小熊饼干过敏?”
宁涧梗着脖颈僵硬摇头,不太敢看时曳粉。嫩水润的樱色唇瓣,脸偏向另一边机械咀嚼饼干。好不容易咽下去,他选择转移话题打破自己一个人的尴尬。
“你怎么这么早就交卷了?”他说的什么屁话,这时候交卷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你不也交卷了嘛,这次考的英语又不难。”
干脆停住脚步,时曳侧身仰头望向宁涧外圈缀着圈墨蓝色的瞳仁,里边十分清晰地倒映着她的模样,像辽阔大地上的湖面空镜。
宁涧默默咽下口水,一滴晶莹汗珠滑过下颌奔向地面与灰尘缠绵时,时曳终于开口说了话。“宁狗,你是在质疑我的文化水平?”
宁涧:“……”我恨她是根木头,又庆幸她是根木头。
“呵,你的文化水平是个什么样,大家不都很清楚嘛。”
不同于宁涧惯用的轻缓语调,中途插。入嘲讽意味十足的女声显得尖利刺耳。
时曳吞下嘴里最后一块小饼干,从校服口袋里扯出纸巾擦擦手,视线漠然转向前方插嘴的人,周恬恬。
自上次升旗仪式结束和时曳彻底撕破脸后,周恬恬也没了在她面前做什么虚伪好朋友的嘴脸。
至于宁涧长得再好看又怎样,只看得见时曳和那个成天乐呵呵的傻大个谢松赫,眼瞎心也盲。
“看我干嘛?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
身为英语课代表,周恬恬自认英语成绩在班级能稳稳的排前三年级前二十,她有足够嘲笑时曳的资本。
“以前写到最后五分钟都不一定能及格的人,如今居然有胆子提前一个小时交卷,也不在乎会拉低我们三班的英语平均分,真是自私又可笑。”
这些人怎么像智障一样,正事不干光想着来找她麻烦呢,就因为传说中的女主惹事精光环?
手指拢好耳边碎发,时曳杏眸微微睁大,换上副看小丑的表情,轻声询问:“周恬恬,你缺爱吗?”
怎么每次都是这种奇奇怪怪的回答?
周恬恬脸色微僵,“你什么意思?我怎么会缺爱。你以为我像你,生活在缺爱的单亲家庭,只有个拼死拼活挣钱的废物妈吗?”
争吵原则之一,不涉及对方无辜的家人。
听周恬恬用不屑的语气提起张锦月,时曳澄净平缓如湖面的眼眸逐渐漾起波纹,嘴角最后一缕弧度彻底压平。
顺手将饼干塞进同样屏气沉下脸的宁涧怀里,时曳薄薄的眼皮完全掀开,露出双冷然的清透杏眸。
“周恬恬,你成天跑我面前胡言乱语,极力刷存在感希望博得丁点关注,不是缺爱是什么?”
“难道你不知道,正常人都会专注自己的事情吗?”
说话间,时曳一步步走近站在原地迈不开腿,脸色逐渐趋于惊恐的周恬恬面前。
微微俯下身,时曳轻飘飘继续:“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贴吧匿名造谣我的事情?亦或者,看不出你喜欢顾期修从而故意针对我?”
时曳每说一句话,周恬恬的面色就白几分,最后她像忽然失了腿脚般,啪叽跌坐在地。
仰头望向此刻恍若高高在上神祇般的女孩儿,周恬恬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辩驳的声音来。
周恬恬此刻有个极其荒诞的想法,她甚至觉得,眼前对一切了如指掌的时曳根本就不是她以前认识的那个人。
曾经的时曳,多好骗呀。不论周恬恬说什么,她都会微红着脸点头相信,说她俩是世界上最好的朋友。
只是可惜,那样的时曳,仿佛永远消失在了那天的楼梯间里。
“小妹妹,倘若你下次再跑我眼前不知死活地蹦跶,我就让你,再也蹦不起来。”
明朗张扬的少女半张脸掩在灿烂阳光与树荫交汇的光影下,秀美轮廓染出几分直击心脏的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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