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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之后立刻有人询问看到约好的信物，便将盈珠带到一个温暖的内室。
等待的总觉得格外漫长，好不容易等到天色发暗，随便吃了点东西，天就黑了。
二月里的长廊上，风还有些冽，盈珠在廊下踱步等着，一直等到大约十一二点，才终于等到人。
看到赵离忧的身影，盈珠迎上去问出一句，“怎么这么晚？”
才发现赵离忧是一个来的，她心里又是一惊，忙问：“怎么就你一个？陶临他们呢？！”
“别急，你听我说。”
赵离忧轻声安抚道，拉着她的手往院外空旷处去了。
就着昏黄的灯火，盈珠这才看清，今夜赵离忧目光似乎有些不同。
神色冷峻依旧，只一双如浓墨dd眸底隐隐有暗光闪动，如猎鹰般锐利，蓄势待发。
她不禁问：“怎么了？”
赵离忧的目光盯着远处的榆谷城：“阿珠，情况有变，我们暂时不走了。”
“今日上午，榆谷接了松饶的一封调令。此令乃俞侯亲发，命义安军接令即点十一万大军，奔赴通宜，合军伐战诸戎。”
“今日高邵已点齐十一万军，大将六员，其中……”
赵离忧转过身来，挑了挑唇角：“就有我。”
松饶，田县，也是整个砀县的军政核心，俞侯明连的长驻之地。
砀县算是俞侯明连的地盘，他实际占据田县、德州、丘铜、义安、东流共六郡，超过七成属地。高邵这个外驻义安的将军，正是他的心腹。
这六郡，都位处砀县南，而北边则是戎、厥、北戎，还有南疆盘踞，势力错综复杂，时时发生交火，双方恩怨极深。
于建大败于榆谷军之手后，损兵失地，不得不往北迁退。
昔日傲视群雄的大部落长被迫逃亡，不过他了得，竟说服了北戎首领固德和赤厥首领涂永结成同盟。
这些南戎人，一直对南砀县虎视眈眈，既然结盟，就意味则即将兴起一场大战。
只不过，俞侯一直采取保守的防御态度。
毕竟北边多处于长城之外，不好驻防还更加苦寒，偏戎人又多，打下来也是像游击战一样。
直到上月下旬，俞侯生母自松饶北上东流，回娘家贺老父七十大寿，怎知在回程途径源溪时，被冒充流匪的北戎兵截住，护卫血战被屠尽，俞侯母万氏被掳。
北戎固德放言，要俞侯割让东流郡，否则要将人老珠黄的万氏赏给手下的将士勉强充做军妓。
如此奇耻大辱，俞侯明连要气炸了，立即连连下令，点齐大军三十万，于二月下旬发兵伐戎夷。
除了松饶本身驻军点了二十万以外，另外他还立即发下手令，在其余四郡同样点了十万兵。
义安这次占大头，因为它本身驻军多，又刚刚大败焉支山部除去了大对手，留下数万军士驻防即可，点足十一万。
接令以后，高邵不敢怠慢，忙忙就点足兵卒，并其上的六员率军大将。
盈珠听完赵离忧的解释，敏锐的抓住了其中的重点，“这是个好机会，高邵必定想在此战中伺机除你。”
战死，还能有必这更加干脆利落毫无诟病的排除异己的方式吗？
赵离忧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两人对视一眼，赵离忧冷冷一挑唇：“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来得好！正合他意。
战死确实很好，还能有比这更合情合理永绝后患的杀人灭口方式吗？
高邵想杀他给儿子复仇，他同样也想杀了高邵解开眼前的困局。
赵离忧当时一听，就起了此心。
要知道，率领心腹部下脱离自立门户，其实并不是一个十分好的出路。
军马费和持续的大批粮草从何而来？
盈珠就算知晓门路渠道，但钱银运输都是大问题。
还有军饷呢？榆谷军待遇还行，本身是有饷银的，出去后总不能光给口吃的吧？
另外还有立足之地等等，都是大问题。
背靠大树好乘凉，若非迫不得已，他们其实并不想出走。
原来是不走不行，高邵掌一郡军力，可谓是盘居已久的地头蛇，生杀大权皆在他手，不走早晚折进去的。
所以赵离忧得到齐和颂报讯后，当机立断。
可现在，机会来了。
一旦杀死高邵，所有问题迎刃而解。
盈珠沉吟片刻：“这次出征通宜确实是个好机会，就算不能杀死高邵，也正好乘机离开。”
短时间内，盈珠快速将情况分析一遍。
出征在外，不管干什么都比窝在榆谷这个高邵的老巢方便多了。
能杀死高邵固然好，就算杀不死，名正言顺的领兵在外正是率部下脱离的最佳良机。
她将担心的问题说了出来，“高邵调配整支榆谷军，他早有预谋，只怕情况会很凶险。”
盈珠娥眉紧蹙，不管怎么样赵离忧的安全都是放在第一位的。
要反杀高邵，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面对高邵的设的杀局，在危险的战场上稍有偏差，付出的就是生命的代价。
“阿珠莫怕，我会小心的。”
赵离忧远眺榆谷城，这次他非但不惧，反而在平静冷漠的外表下，早已蓄势待发。
只是他也心有牵挂，赵离忧说：“阿珠，你和我们一起去通宜。”
通宜作为这次北战诸戎的心中据点，它其实是丘铜郡北的一处军镇，和榆谷差不多的一座城池。
继续将盈珠留在榆谷，赵离忧并不放心，这地方是高邵老巢，万一发生什么他鞭长莫及。
他早已经想好，让盈珠几人跟在着大军后面，一起赶往通宜，到时隐在通宜内，有什么还能一起商议。
大军过后什么山匪宵小都会避如蛇蝎，盈珠身边如今人手也不少，路上安全他也能少些担心。
盈珠略想了想，点头：“暂时离开榆谷也好。”
至于去处，通宜比较有优势，其他地方不知根底。
通宜城高池深，以往就算砀县军大败，那些戎夷也未必能攻破，那里更安全些。
第42章 要他死
两人商量好之后，盈珠催促赵离忧：“事不宜迟，我们马上收拾。你快回去，别引人怀疑。”
盈珠连夜忙碌起来了，细软倒不用怎么收拾的，包袱都还没怎么解开，主要是重新准备车驾以及干粮成药之类的物品。
盈珠说了几种成药，让钱正平下半夜就出发，一开城门就进去卖出来。
一夜没合眼，天蒙蒙整理好之后，立即套车出发，直奔榆谷大营方向。
而后停在十里坡外等着，离得远远，便听见鼓声隆隆大响，校场点兵结束后，高邵率十一万榆谷军出发。
黑压压如流水一般顺着官道奔涌往西北方向。
后军一出尽，不少车马跟在后头，都是想借大军余威的，盈珠的车也在里头，混在一起并不起眼。
大军是急行军，速度很快，天蒙蒙亮就出发，一直到天黑，看不见才停歇，一连八日，终于在俞侯限期内堪堪抵达通宜。
盈珠这边颠得骨架子都散了，大军过后不管道路还是地形都很恶劣。
奔波下来一行人面色疲惫，在城郊找个农家借宿停了两天，赵离忧找人疏通好，才进城安置下。
赵离忧抵达通宜的当天，他便见到了俞侯明连。
明连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健壮显些胖，留着大胡子，有久居上位者的气势，举止间见粗豪，他亲自见了高邵和他带来的六员大将，还特地看了看赵离忧。
“这位就是大败于建诡谋的赵离忧？”
因为当时高邵亲自写了一份奏报，将赵离忧大夸特夸，所以明连颇有印象，一见人，满意点头笑：“少年勇猛，仪表不凡，果然是栋梁俊才！”
高邵表情僵了僵，要说当初有多激昂满意，现在就有多后悔，他僵笑：“侯爷所言极是。”
明连一旦满意，出手也十分大方，令左右取出新得金玉穿云弓，赐赠于赵离忧。
高邵勉强维持笑面，一待结束回到安置的营房，脸立即阴了下来。
手下谋士忙道：“让他得意两日，大战在即，他在将军麾下，想来用不了多少时日，便能寻到除去他的良机。”
高邵脸色稍缓：“说的有理。”
赵离忧在他麾下，想要将他除去有何难的？
没等几天，高邵就寻得一个良机。
榆谷军来得不算早，抵达次日，距离最远的德州军也赶到了。
砀县合兵三十万，迎战汹汹南下的三十六万诸戎大军。
别看敌方兵将少点，但对方一边不显弱势，因为戎军骑兵更多，更适合山地作战。
北戎固德将俞侯之母万氏捆在城门前抽了二十鞭，又言语侮辱一番。
明连大怒是可忍孰不可忍，当即下令开城门攻伐诸戎大寨。
先是试探性交锋，双方各有胜负，持续小半月。
突然有一天夜里，诸戎遣骑兵突袭了正鸣金收兵的砀县军，幸好砀县军反应及时，立即收缩兵力抵御，这才没有被敌军重创主力。
血战到次日天明，双方损失不少，不过也未分胜负。
明连连夜召集军事会议，通宵达旦商议，最后决定制定出一盘全面进攻诸戎的计划。
计划拟定，分别招来高邵等诸人，连同他们麾下大将们。
将战事部署大致说明，并详述其负责的方位及任务，才令各自下去准备。
高邵营房。
回来后，高邵先与诸幕僚小议过一遍，再召麾下诸将来再开了一次会议，将各人任务细化分配下去后，才令诸将散了自去准备。
高邵高坐上首，看着赵离忧背影消失。
他目光转冷，等了这么久，机会总算来了。
“这次，我们负责西北方向。”
高邵目光放回地图，食指一点：“清居山、神永坡、石堡，其中清居山和神永坡最为重要。”
“石堡就交给郑越，我亲率四万将士顺清居山而上，至于神永坡，就交给孔诚和赵离忧二人。”
最后这个，是他精心安排的，这位置，将会是赵离忧的埋骨地。
西北方向，穷山恶水，山沟野壑众多，地形十分复杂，其中又以神永坡为之最。
这地方有两条长岔道通一个大豁口，豁口之外，正对上大股戎兵。
一旦出去，只可强战无法后撤。
他将赵离忧放在其之一，令他按时攻出。
至于另一条岔道，他则安排了和平日赵离忧处得不错的孔诚。
“来人，把孔诚叫来。”
高邵补充：“切记，需避人。”
孔诚很快来了，见了礼，高邵立即道：“明日你和赵离忧合军，需迟半个时辰才冲出岔道。”
孔诚大惊：“这，这是为何啊？离忧那边……”
“我安排了包沿。”
高邵淡淡道：“待赵离忧大败而命，你再与包沿合攻即可。”
孔诚猛地站起连椅子都带翻了，失色惊呼：“将军！您这是！！”
“赵离忧杀了翼儿。”
高邵眉目冰冷：“让他战死沙场得荣，已是便宜了他。”
“可，大公子不是失踪了吗？这毫无证据的，您怎能……”
孔诚对上高邵定定的冷眸，忽噤了声，高邵冷声：“此乃军令！”
孔诚心一凛，单膝跪地：“末将领命！”
高邵满意笑笑，扶起：“翼儿丧命于此贼之手，我心大痛，还要你为我分忧。”
孔诚道：“……末将定不辱命！”
高邵又附耳低低吩咐一番，“好了，你去吧。”
“是！”
孔诚领命而去，高邵满意，露出一抹冷笑。
孔诚是和赵离忧处得不错，但那又怎么样呢？他亲手把孔诚从一个百夫长提上来提为大将，知遇提拔大恩，等同再生。
孔诚是他的头一等心腹，一直都是。
至于赵离忧可能有所猜测，不肯准时出战？
这一点高邵也早有准备。他已命哨兵前去查探地形了，保证赵离忧一路畅通，一旦他不按照指定时间出去，便是违抗军令，按军规当斩，同样死路一条。
“这次，他必死！”
即便当时没有战死，他安排的包沿上来也会补刀。
天罗地网，定叫他插翅难逃。
高邵目露愤怨：“用他的血，祭奠我可怜的翼儿在天之灵。”
第43章 天赐良机
只他目光一转，却见朱琛面色沉凝，眉心蹙起极紧。
“军师，你这是为何啊？”
高邵皱眉，冷声：“若还要劝我不杀赵离忧，那便莫说了。”
他听烦了。
不想这回，朱琛却摇了摇头，“不。”
上位者对麾下大将心存芥蒂，不杀寝食难安，既劝不住，那杀便杀了。
只要做得漂亮，不损威信军心就罢。
可现在，在朱琛看来，高邵让孔诚来配合包沿，却是一大败笔。
“孔诚此人，虽然忠心，只是他却也正，心存仁义。”
朱琛叹息：“此等命令，确违他心。”
孔诚忠于知遇提拔他的高邵，多年来此心耿耿，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但孔诚这人吧，除了有忠，却还是一个立身很正的人，是一个有仁义有血性的汉子。
“将军若要杀赵离忧，不妨弃孔诚而取李鑫。”
在朱琛看来就是可能会出现错漏的空隙，那么为何不用李鑫呢？李鑫完全没有这个问题。
只是高邵闻言却道：“孔诚勇战，行事慎敏，胜李鑫多矣。”
他是嫌弃李鑫各方面能力都不如孔诚，这等要事，自不用他。
可是，能力略欠的人若放对了位置，绝对会比能力足的人好用多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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