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求庇护,得拿出等价之物才行。你身上有什么能让咱家动心的?”
沈乾抬眸望向九千岁,与其被动应承,不如主动出击,她轻问:“都督想要什么?”
“你一个小丫头,无权无势又体弱多病,也就脑袋聪明些。”他啧了声,“可咱家身边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
下一刻,她就感到指尖轻抵在她的胸口,耳边传来一道低沉撩拨的声音。
“咱家便要你的心好了。”
他伸手亲昵抚摸着她毛绒绒的头发,像是在为宠物顺毛:“要听话。”
沈乾听到这话却声音平静:“唯有此事,恕长平做不到。”
顿时,一缕发丝被生生扯断,她感到面上似乎有刀刃一般的目光划过。
“为何。”
沈乾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目光却依旧平静。
“长平愿为都督马首是瞻,一生以都督为尊,但心是我自己的,不是我想给出去便能给出去的。长平也绝不愿当供人驱使的傀儡。”
九千岁目光微眯,眼中划过一道阴桀:“你不怕我杀了你。”
“既然我说过不会欺瞒都督分毫,便绝不会食言。”
沈乾叹了口气,“都督若是觉得长平忤逆,那长平无话可说。但长平绝不会向都督承诺做不到的事情,在长平看来,这便是尽忠。”
沈乾心中作响,垂下眼帘似乎在等待这命运的决断。
一个宠物注定是随时被抛弃的命运,她要的是一步步成为九千岁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稳固自己的地位才能高枕无忧。
宠物是百分百的顺从,但有用之人却要有自己的意识。
她在赌,赌以九千岁的性子,对一心想要效忠于他却又敢于忤逆他的人所具有的矛盾感到新奇。
她也在赌,对着和他同样不信鬼神,厌恶天命之人,他又有几分同理心。
时间仿佛过了许久,又仿佛只是一瞬之间。
沈乾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笑,这笑声依旧鬼魅,却带了一丝兴奋,像是黑夜中盛开的曼珠沙华,危险又克制不住的诱惑人心。
“咱家允了。”
第15章 . 马场风波(一) 八卦之心
此话一出,沈乾几不可闻的舒了一口气,她扬起笑脸,露出两个小梨涡:“多谢都督厚爱。”
她赌赢了。
这时,外屋传来轻微的声响和一丝烛光。
如意照例半夜起床巡夜,查看郡主是否梦魇踢了被子,却见自家郡主竟然撑着身子坐在床上,倒是把她吓了一跳:“郡主您怎么还未入睡?”
沈乾的身边已经空无一人,她轻声道:“没什么,半夜有些口渴就醒了。”
听到这话如意连忙将蜡烛放下为她倒了杯水,目光一瞥,连忙上前将半开的窗户关好:“这窗户怎么是开着的,奴婢记着关上了呀。”
沈乾喝了口水:“我有些热,便开了透透气。”
“午夜风凉,郡主小心身子。”如意柔声道,“若是热了奴婢便来给郡主扇小扇。”
“知道了。”沈乾笑道,“快去睡吧,我也困了。”
……
从那夜之后,沈乾却没有再见着九千岁,仿佛将她忘了一般。
不过沈乾丝毫不在意,有了九千岁的承诺,她心里的石头便松了些。九千岁不是随意承诺之人,即然允了她,沈乾相信他自然会保自己平安。
不过她现如今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每日能去的地方也就那么多,还要前呼后拥的,总是不太方便。索性就在王府里呆着锻炼身体。
每日清晨醒了便绕着院子跑步,出了汗吃完早餐泡个澡便踢毽子,练习射箭,蹴鞠,同丫鬟们玩闹着,一来二去身体也不似以前那般羸弱,个子也长高了些。
定北王妃刚入院子就见一个羽毛毽子飞到怀里,沈乾见她来了,跑到她面前,脸蛋红扑扑的:“娘亲,你怎么来了?”
定北王妃为她擦了擦脸上的汗,笑道:“娘亲怕你饿着,带了些糕点来。”
她拉着沈乾的手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淮南王府送来请帖,邀你明日去打马球。”
“打马球?”沈乾喝了口茶,“可我不会啊。”
“不必上场,你便坐在旁边瞧着就好。”定北王妃道,“这次有不少世家子弟都会前去,你正好去瞧瞧有没有合心意的。”
又是相亲会啊……
沈乾有些无奈:“娘亲,你瞧自从释空大师为我解了签后,鲁国公夫人对我也没那么熟络,想来是没那么意思了。”
她眼眸微垂,似乎有些难过,“若非上次听到爹爹所说,女儿也没想到会惹出这般事端,可能天命如此,女儿现在也只想常伴爹娘身边。”
“话也不能这么说。”定北王妃安抚道,“鲁国公府自己没那个福分罢了。这世间男子千千万,咱不在乎他一个。再者你成日闷在家里也不行,淮南王府离咱们这也不远,你便当去散散心。
沈乾目光一闪:“是去淮南王府打马球?不应该是去马场吗?”
定北王妃笑道:“原本是在马场,不过因着当年淮南王妃喜爱马球,淮南王特意在府上辟出一块地来做马场,这在当初也是一方美谈呢。所以若是淮南王府邀请打马球,都是去王府上做客。”
她叹了口气,“听说是因着王妃去世之后,淮南王思念发妻,便想着马场做热闹些,瞧着孩子们在球场上的身影,便能想起王妃,也算是缅怀故人。”
“那淮南王倒是个长情之人。”
“是啊,当初为了求娶王妃,淮南王和先帝还曾大吵一架,被贬到淮南那偏僻之地,过了许多年才回来。”定北王妃又叹了口气,“可惜王妃命薄,不过十年时间便香消玉损。”
沈乾好奇:“这淮南王妃居然能让淮南王如此倾心?”
“是啊,她是个江湖女子,我曾今见过她一面,英姿飒爽,的确让人羡慕。”
定北王妃也八卦道,“当初王爷去江南巡按时遇到的。便是因着身份悬殊,所以先帝不同意。没想到王爷直接要放弃爵位娶她,先帝无奈只好准了。”
“江湖女子?”
沈乾不解,“淮南王妃不是柳公爷的女儿,贤太妃的侄女吗?怎么会是江湖女子呢?”
定北王妃听到这话面色一顿,哂笑道:“这你有所不知,如今淮南王世子的母妃是淮南王的续弦,原是府上的侧妃。不过她命也不太好,好不容易熬出头了,第二年生世子时难产而亡。”
沈乾觉得眼角微抽,这信息量有些大。
她突然想到,诸葛鸿有着武林盟主的身份,作者并未说明是如何得到的,会不会同这早亡的淮南王妃有关呢……
原著里淮南王也是个野心勃勃的政客,绝不是一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人,他居然会为了王妃放弃爵位?
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
即然是能入淮南王府,这趟是肯定要去的。
第二日,沈乾换上一身轻便的衣裳,同定北王妃一道去了淮南王府。随着小厮的引领,穿过前厅和层层走廊,便瞧见一片开阔之地。
沈乾远远就看到马场上的红衣烈马,是安阳郡主。
比赛还未开始,她同淮南王世子正在练球。见了沈乾,跳下马朝她走来笑道:“长平妹妹来了。”
沈乾一愣,好像自己同她不熟啊。
诸葛鸿也随安阳一同前来,点头笑道:“长平妹妹今日上场玩一局吗?”
沈乾摇了摇头:“我身子弱,也不会打马球,只在一旁为你们鼓劲便成。”
诸葛鸿微微一笑不再多说,倒是安阳挽着她的胳膊亲昵的将她送到观席上,边走边道。
“身子弱更要多出来逛逛,自你回来以后大半时间都在王府呆着,想叫你一同玩都没机会。你若是以后想要学马球我可以教你,虽然我的技术比不上表哥,但在女子中也是一等一的。”
沈乾回笑:“我倒是也想学,不过现在身子太弱御医也说要先静养,其他的等调养好了身子慢慢来。倘若以后当真学马球,我定是去找安阳姐姐的,就怕姐姐到时候烦我。”
“怎么会呢,你,我,表哥,这皇城里也就咱们年龄相仿,都是一家子,我们不照顾你谁照顾你?”
听到这话沈乾了然,微微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那就先谢谢安阳姐姐了。”
淮南王世子和自己是堂兄妹,不可能娶她为妻,最好的便是以兄妹相称对她平日里多加关怀,并授意未来板上钉钉的淮南王世子妃——安阳郡主,让她同自己多加亲近,成为手帕之交,闺中密友。便是日后沈乾成了亲也好拉拢。
安阳见她态度温和,并不拒绝,心下也满意,笑道:“比赛就快开始了,我先去准备着。”
沈乾点点头:“长平就先预祝世子哥哥和安阳姐姐摘得桂冠。”
赛场上已经摇旗,安阳郡主大步离开,走到马场一个利落的翻身跃于马上,赢得一片好彩。
她和淮南王世子的确是一对佳人,在比赛中配合也极为默契,不愧是青梅竹马。
沈乾望着两人的身影,想着原著里安阳郡主入主淮南王府后对苏媚儿的凌虐和诸葛鸿的迁就默认,也不由得有些感慨。
女人总觉得自己在丈夫的心里是不同的,可又有什么不同呢。不同的从来都不是感情,而是价值。
第16章 . 马场风波(二) 出事了
诸葛鸿能默认安阳对青梅竹马一心为他的苏媚儿百般折磨,不过是因为安阳比苏媚儿的价值更高。
倘若重生之前诸葛鸿当真篡位成了皇帝,那安阳最后的下场也可想而知。甚至可能会可笑的成为诸葛鸿自以为对苏媚儿缅怀的祭祀品。
说到底这个男人只爱自己。
她也并没有什么兴趣看这场球赛,起身离了观赛席去更衣。
路上朝引路的小丫鬟笑道:“这王府规格都有标准,这么大的马场,不得占了侧妃娘娘们的用地。”
小丫鬟回道:“这马场是当年王爷特意向先帝求的。因着咱们王府后面那处宅子原是罪犯流抄的房子,所以便赐了咱们王爷,将两府打通并成一处。王爷念旧,前院这儿只按照往日王妃在时的布置,如今只住着王爷和世子爷,其余主子都是挪到后边去住。”
“没想到王爷这般深情。”
提到王妃,小丫鬟却不再多说,将她引到更衣处,沈乾笑道:“你先回去吧,我在那看赛也累了。待会便自行逛逛,一路散回去。”
小丫鬟有些犹豫,沈乾接着宽抚:“放心吧,我虽然身子弱些,记性却好得很,路我已经记下了,这青天白日的又不是晚上,不会走丢的。”
听到她这话,小丫鬟才福了一礼:“那奴婢先行告退。”
见小丫鬟走后,沈乾见四下无人,便想朝后院走去,可还未走几步,就见陈拂霜挥着手帕小跑来喊道:“长平郡主。”
沈乾:“……”
她转身面上惊喜笑着:“霜儿,好巧啊,你怎么在这儿?”
陈拂霜微微喘气:“我方才在马场见着郡主,原是想给郡主请安,不过人太多了不方便过去。见郡主出来便跟了出来。”
她有些疑惑,“郡主是要去哪里啊?”
沈乾面无异常宛然一笑:“马场上太吵了,我方才出来更衣,见那边花开正好,便想去瞧瞧。”
见陈拂霜眼中的期待,沈乾心里叹了口气,“要一起去吗?”
“好啊。”陈拂霜眼中宛若繁星。
两人漫步走着,陈拂霜面上微红,柔声道:“其实我此次来是想多谢郡主。”
“谢我什么?”
“那日钟鸣寺,郡主在主母面前替我解围。”
右相也知晓了这事,沈乾本就是定北王之女,再加上气运一说,相国对她能交结到沈乾很是满意,对她们母女也多了些赏赐,日子比以前好过许多。
相国夫人虽然恨得她牙痒痒,但她和母亲日常并无差错,便也拿她们没办法。丞相府上依旧是丞相做主,与定北王府交好这事有利于相国和公子们日后的官场仕途,他自然不会像平日一般放纵夫人惩治后院。
“我说过你不必在我面前这般客气。”沈乾歪了歪头,“咱们是朋友不是吗?”
“知恩图报,拂霜自然是要感谢郡主的。”陈拂霜抿唇一笑。
两人正聊着天,忽然就听到假山那头传来一道女子的气急声:“你怎么又跟个哑巴一样!”
沈乾和陈拂霜对视一眼,蹑手蹑脚的趴在假山后偷听。
她们本就脚步轻盈,小心翼翼的没被发现,就听到那女子又道:“这荷包绣得是丑了些你也不用哭丧个脸吧!姑奶奶第一次给人绣荷包能绣成这样就不错了,手指都快扎成马蜂窝了!”
听着女子有些委屈的控诉,沉默片刻,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疼吗?”
“废话,我用针扎你你不疼?”那女子絮絮叨叨,“这可比练武难多了,难怪那些绣娘一件绣品能赚半年。我可警告你,这玩意你给我好好保管着,丢了我就扒了你的皮!”
又过了片刻,就听到那男子的声音又响起:“嗯。”
沉默片刻,他道:“走了。”
那女子听到这话似乎有些低沉:“那你啥时候回来啊?”
男子不再说话,女子似乎有些无奈:“行吧行吧,机密嘛我懂。”
她声音突然又些流氓,“不过我都送了这个给你,你就没什么东西给我?”
男子还是没说话,沉默了良久,安静到沈乾以为他们都已经离开了,就听到那道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回来,给你,烙饼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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