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位上放着两个包裹,她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叠银票,还有几件干净柔软的衣服披被,另一个包裹里是一些干粮吃食。
苏媚儿抱着干净的棉被,轻嗅着期间的清香。最终,将面容埋在被中。
在上辈子,在人生最后的一段时光里,千岁府带给她的只有浸满了鲜血污秽的破衣烂衫,和宛若钝刀剜心般的真相。
她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过柔软暖和的被子了。
无边夜色之中,马车缓缓启程,车内隐隐可闻一阵微弱的轻泣。
后院之中
沈乾亲眼看着载了苏媚儿的马车离开,心中才算是松了口气。
锦衣卫会一路快马加鞭将苏媚儿护送出边关,一路向西,越过草原和沙漠前往中部诸国。
那里一城一池之间都相隔千里,南来北往的异域商人游客数不胜数,寻人就如同大海捞针。
她就不信男女主还能遇到。
裹了裹身上的披风,沈乾扬起嘴角转身回了房间。
刚进屋子,就瞧见一道妖娆的身影侧躺在床上:“咱家倒是好奇,你对一个从未谋面的侍妾为何如此上心?”
沈乾脱下披风和外衣,坐在梳妆台上拆去发间的流苏:“不过是见她可怜罢了。被一个不值得的男人迷得团团转,险些丧了性命。都督不觉得这故事似曾相识吗?”
“是吗?”
九千岁听着她含着讥讽的话语却是轻声一笑,挖苦道:“公主居然是这般良善之心,咱家从前倒是看走了眼。”
“良善不敢当,良心还是有点。”
沈乾取下耳环微微一笑,“更何况能让诸葛鸿费尽心机送进来的女人,不会只是后院里勾心斗角争宠的玩物。这世间多一个憎恨诸葛鸿的盟友,总比多一具尸首有价值。女人若是当真狠下心来,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那咱家倒是也得当心些了,毕竟公主的心机手段,寻常男人都比不过。”
沈乾听到这话倒没有丝毫惊异,而是起身走向床榻,撩起床帷轻笑道:“都督怕了吗?”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九千岁撩起她垂下长发放在鼻尖轻嗅,“你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逃不出咱家的手掌心。”
说罢,撑起身子略微偏头咬上她含笑的唇角。
他的双手已经揽过沈乾柔软的腰间翻入帐,红绡帐滚之中,玄色指尖上那点灰烬最终消散在凌乱的床榻间。
……
半月之后
怀吉侯府做东举办了一场马球赛。
按照往常,沈乾是不愿意去掺和这些的。
更何况她如今的身份尴尬,人前虽显贵,实际上却是他人茶余饭后的话料。
所以成亲之后,沈乾若非特殊,并不愿同世家贵妇小姐们虚与委蛇。
因此这次知晓她居然要去观看马球赛,连一向不苟言笑的如煙都有些惊讶。
“公主是该出去散散心了,咱们都好久没出去玩儿了。”
如意听闻要去看马球便眼前一亮,她向来喜欢热闹,可惜公主自从嫁到千岁府上便很少出门,整日只窝在房里对着一堆药草挑挑拣拣的。
沈乾换上一身甸子蓝拼薄纱长裙,头戴点翠烧蓝羽凤簪,看着很是明艳。
“窝在府里一个多月了,难得迟柔邀我一道去观赛,也该出去散散心。”
“那咱们回府的路上正好去醉心楼吃些茶水吧!”
沈乾听着如意欢快的声音失笑:“府上是少了你吃的了?”
就连如煙都笑道:“你这些日子衣裳都紧了些,还吃。”
千岁府伙食自然是一等一的好,厨子们知晓沈乾喜爱江南菜色,每日变着花样的钻研新食。
如意陪着沈乾用膳,又与厨房的丫鬟交好 ,经常吃些宵夜,身上都长了一圈肉,也难怪沈乾和如煙调笑。
梳妆完后,沈乾用了早膳便听小厮传话说迟柔已经到府门前等候。
沈乾漱了口便朝府外走去。
实际上她这次去马球赛,一方面是迟柔相邀,另一方面,是因着原著里曾写过,诸葛鸿是在苏媚儿入府五日之后的马球比赛中,从马上摔下不省人事。
等他再度清醒之后也重生了。
如今苏媚儿提前重生,马球赛却迟迟未举办,直到今日。
原本命定的轨迹似乎正在一点点偏移,她不能确定诸葛鸿是否会在今日重生。因此还是决定亲自前去马场看个究竟。
待她出了门,就见迟柔趴在车窗上露个脑袋,看见她立刻欢喜的高举胳膊朝她招手。
沈乾扶着如煙上了马车,见一身劲服的姑娘正在车里咬着块大饼,便笑道:“你家那个阿无回来了。”
“是啊,不过他昨儿才回来,今日便又走了,只给我留下一筐饼饼,哎……”
迟柔叹了口气,“你说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沈乾含笑道:“怎么,恨嫁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迟柔又恨恨得咬了一大口饼,“你比我还小上一岁如今都嫁人了,我家那傻小子成日却只知道任务任务,说是多做任务能赚钱,也不知道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沈乾笑着安慰道:“说不定是在赚老婆本呢。”
“老婆本也……”迟柔一噎,绯色顿时爬满面颊,“我家又不是没钱,大不了我养他嘛!”
两人有说有笑聊着天,半晌便到了马场。
迟柔向来恼得快忘得也快,跳下马车见有人围在一边投壶,便也闹着要去玩。
沈乾被她拉着一道,一时技痒也投了五支,倒是百发百中,赢得一片好彩。
众人正玩闹着,就听到一道娇俏的声音。
“永昌妹妹好生厉害啊。”
沈乾回头望去,就见安阳郡主穿过人群,瞧着她掩嘴娇笑道,“不知妹妹在府中是否也是这般巾帼不让须眉呢?”
众人听到这话面面相觑,一时间尴尬得空气都静了一瞬。
永昌公主和安阳郡主同日成亲的事情众人也都是知晓的。
一个风光无限,一个却门庭冷落,天上天下这般落差论谁心里都不痛快,更何况是向来骄纵跋扈的安阳郡主。
只不过今日这话说得却也太过重了些。
谁人都知永昌公主人前风光却人后凄凉,千岁府里便是有巾帼又何来须眉?
嫁给九千岁那般嗜血妖魔,床榻之间指不定被用何种手段对待。
众人都是心照不宣,心下怜惜,可如今这安阳郡主却当众拂了永昌公主的脸,未免有些太过了。
迟柔见她话中鄙夷嘲讽,挽了袖子便要上前,被沈乾一把拉住。
沈乾面不改色,又拿起一支长箭,不紧不慢的在五指之间打着旋儿。
“永昌这一手投壶本就是夫君所教,哪里有徒弟越了师傅的道理。”
说罢手腕一挥。
“啪!”
那长箭应声飞入铜壶之中,正中壶心。
“漂亮!”迟柔拍着手大喝一声。
“精彩!”
“精彩!”
众人瞧着这干净利落的一箭顿时纷纷叫好,此起彼伏的喝彩声也顿时化解了方才冰冻般的尴尬。
安阳冷哼一声,却也不再多说。
待马球比赛开场,迟柔应邀组了队去打比赛,沈乾便独自坐在后排观赛。
没想到安阳却阴魂不散的跟在她身后,平日里争强好胜的人,今日却同她一道坐在最后。
刚一落定,就沈乾就听到耳边传来尖锐的声音:“新婚燕尔,永昌妹妹近日过得如何?”
她饮了口茶轻声细语道:“都说是新婚燕尔了,郡主过得如何,永昌自然便过得如何。”
安阳摇着小扇轻笑:“同人不同命,本郡主或是当真无法感同身受。”
“咦?郡主说笑了。”沈乾眉头轻挑,“郡主特意送来府中姬妾,不正是担心永昌君恩盛浓,所以送来为永昌分担的吗。”
她接着道,“说道这儿,永昌本是该好好谢过郡主。那姬妾娇柔妩媚,万般风情,都督也很是满意。只可惜啊,自古红颜多薄命,这送来的是个美人灯,当晚便被风吹灭了。”
安阳眼中一闪:“妹妹是说,那姬妾……”
“本来侍奉得好好的,不知怎么惹了都督不快,被丢去狗圈喂狗活活咬死了。”
沈乾又叹了口气,看起来很是遗憾,“好好一个大美人,连尸骨都没剩下。”
安阳听到这话惊得面色几变,又青又白,捂着胸口半晌说不出话来,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她原是嫉恨着苏媚儿得到诸葛鸿得宠爱,因此设计将她送入千岁府。
一来想让她被阉人玩弄吃尽羞辱苦楚,二来也是因着她见不得沈乾愈加娇媚多姿,想让苏媚儿那小狐狸精去分了沈乾的宠。
这计谋在她看来本是一石二鸟,总不会亏的。
可她却没想到九千岁手段如此阴毒,居然直接将人丢去喂了狗,一时之间面色惨白。
但转念一想,苏媚儿那小贱人得了表哥的青睐本就该死!如此一来她死无葬身之地,便再也无法同自己争宠。
一时之间心下又有几分得意。
沈乾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旋即垂下眼帘掩去心中的厌恶。
一个愚蠢又肤浅的女人。
为了夺得男人的心,什么阴毒的手段都能用得上,最终只会自取灭亡。
诸葛鸿是什么人,哪里是她所谓的爱就可以独占的。
当她没有了利用价值之后,诸葛鸿第一个便会将她毫不犹豫的抛弃,一如之前的柳侍嫔和怜妃。
她的结局,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了。
忽然,场上传来惊呼声。
众人望去,就见一匹马摔倒在地,马背上的诸葛鸿整个人被甩出几米远后滚落在地。
安阳顿时心中一滞,失声高喊:“表哥!”
她瞪大双眼,尖叫着跌跌绊绊起身朝马场跑去。
沈乾见状则安然的喝着茶水,啧啧啧,乐极生悲哟~
第63章 . 主线开启(四) 三更
马球赛再度有人落马, 出事之人居然又和淮南王府有关系。
上次是准淮南王世子妃,这次又是淮南王世子,众人心里都有些嘀咕。
“怕不是这淮南王府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才接连出事吧?”
“是啊, 前段时间淮南王说是感染风寒, 就一直卧病在府未愈,这王府怕不是当真撞了邪吧!”
众人议论纷纷, 安阳郡主虽然听到却也无法分心, 只狠狠瞪了说话人一眼便匆匆吩咐人抬着昏迷的诸葛鸿离去:“快去传御医!”
又是一场喧闹, 马球赛也不欢而散。
迟柔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走到沈乾身边纳闷道:“这淮南王世子好好的怎么马就发狂了呢?我当时就在他边上,也没见有什么异常啊。”
沈乾听到这话眉梢微动,不动声色道:“说不定就是老天开眼了。”
应当是原著设定的必要条件触发, 所以诸葛鸿是必定要受这一遭的。
迟柔听到这话眉头轻挑:“你同淮南王世子有仇啊?也对, 九千岁明摆着同淮南王府不对付。”
沈乾倒也不回答,起身稍稍松了松肩骨:“走吧,今日这比赛也开不下去了。难得出府,咱们去街上逛逛吧。”
迟柔一听上街玩, 立刻来了精神:“我听说醉心楼近日出了新菜品, 咱们正好去尝尝!”
沈乾也笑道:“好啊, 如意今早还馋着醉心楼的菜呢。”
女人逛起街来很是可怕, 离开马场, 二人扫荡了整个东市。
沈乾花起千岁府的钱毫不心疼,九千岁的奢华她可是见识过的,她这点开销不过是九牛一毛, 说不定九千岁瞧见了还要嘲讽她小家子气,她自然得薅点羊毛享受着。
临近中午,两人又去醉心楼一边听曲一边用膳下棋, 闲聊许久,直到傍晚才回府中。
九千岁平日里公务繁忙,这时候还未回来,沈乾因着下午吃了些酒有些困意,便简单用了晚膳,沐浴更衣之后便先睡了。
因为睡得早,待第二日清晨一睁眼,她便觉得神清气爽。
沈乾揉了揉眼睛,见身旁的被窝已经凉透了,想来九千岁早就起床。
她起床洗漱之后出了门,就瞧见一个挺立的身影正在院中逗鸟。
如今天边才堪堪露出鱼肚白,她伸了个懒腰打哈欠道:“都督今日怎么起得这般早。”
九千岁听着话,抬了抬眼淡淡道:“半夜被人裹了被子,可不得起早些,不然命都险些没了半条。对了,公主昨儿睡得可还舒适?”
这裹被子的人,想来自然是她了。
沈乾挠了挠脑袋,嘿嘿一笑:“都督严重了,都督正值壮年,阳火极盛,怎么会担心夜间那点寒凉呢。”
她睡觉向来不老实,但平日里也没那么大动静。
许是昨日亲眼见着诸葛鸿从马上摔下不省人事的狼狈模样,晚上做梦便梦到了大结局的叛变被镇压,诸葛鸿成了地下囚徒。
她便新仇旧恨一道算,将这个杀千刀的吊起来一顿暴揍,红刀子进白刀子出,捅了九九八十一道才罢手。
所以夜里动静就大些,将被子都裹了去。
九千岁瞧着她一脸清爽无辜,缓缓翻了个白眼。
昨夜若只是裹了被子倒也没什么,他温香软玉在怀,也不担心这点寒气入体。可刚睡着这丫头一脚猝不及防的踹到他命根子上,活生生将他踹醒翻身跌下了床,半晌才捂住腰窝起得来。
他当时杀了她的心都有了,活这么多年也没如昨夜一般狼狈过,好在没人知晓这事。
九千岁都觉得自己是不是上辈子欠了这丫头的,自从认识她以来,被扒过裤子受过伤,还差点踹废了自个守了二十八年的命根子。
心中一口气堵在心里,他将长勺一丢,朝沈乾道。
“过来。”
沈乾瞧他面色阴郁,却也有些莫名其妙,想着不至于因为这一点小事就大动肝火,便径自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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