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阵急剧的脱力感,头晕目眩。
黑衣人,符咒,蛊虫,浩哥儿,还有最后那句话里的「业火」——
直觉告诉邬幻枫,所有看似无关的线索似乎有着某种似有若无的关联。
她无法确定,但脑海中一种特异的残念挥之不去。
像是千万条纷乱复杂的线,从四面八方汇聚到一起,渐渐集中到某个形象之上。
那个形象……逐渐清晰,变成了一个人的脸。
邬幻枫想到了连翘。
没有理由,也非理性的推理,就那么自然而然的,邬幻枫立即就想到了连翘。
一切不和谐线索的根源。
“父亲,你对连翘有印象吗?”邬幻枫突然问。
话题转的有点快,邬老将军明显愣了一下。不过,也随着女儿的思路思索起来:“连翘、白术、红花……不都是你小时候胡闹给自己的侍女取的名字吗?你出嫁后也都跟着你进了宫,怎地现在反过来问我?
她们就算出宫嫁人,也定然是找个温暖湿润的地方,谁会想到来这北境苦寒之地陪我这个老头子呢?”
邬幻枫的神情十分严肃:“我是说,连翘此次陪伴我一起到北地来了,父亲看到她,没有印象么?”
“印象?”邬老将军一时有些难以理解这种奇特的问法,“她不是一直都跟着你吗?侍女服侍皇后,哪有什么不对?这是个好孩子啊……”
邬幻枫心中一动,就是这样了!
在所有人眼中,连翘都一直跟在皇后身边,看到她,就想到皇后,看到皇后,就默认了身边会有一个侍女叫连翘。
这个小宫女的存在是那么理所当然,却没人纠结过她的身份,她的过去。
甚至没有人对连翘有确切的、独立的印象!
这就是连翘身上的不和谐之处。
她像是一个凭空添加进来的人,只是被系统修改了存在的设定,强制要求每个人都默认她的存在。
保护皇后出冷宫,下毒,让皇后来到北地……每一步,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推动的。
而这只手,就是毫不起眼的小宫女连翘。
她是谁,她到底是谁?
邬幻枫浑身发冷,再想思考下去头就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眼前的符咒似乎开始燃烧,烫得她一下子把符咒甩开。
业火……
邬幻枫用手抱住头,体内的余毒开始翻江倒海。
邬老将军也慌了,大喊道:“太医,太医!皇后毒发了!太医快来!”
用力太大,自己的伤口也开始大量出血。
邬老将军急忙拿出随身携带的止血药服下,但是效果并不好。
又想伸手去扶邬幻枫,挣扎了几下,染血的被褥掉落到地上。
邬老将军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眼睛渐渐地变黑,身上的衣衫被汗水浸透。
恍惚间,邬幻枫感觉到父亲的状况不妙,但是身体却不受控制,没有办法起身靠近床榻。
烧灼般的疼痛中,大脑混混沌沌,邬幻枫只能模糊的听到凌乱的脚步声,然后是更多人的惊呼。
先是几个亲兵冲了进来,不一会儿,太医来了,齐临渊也来了。
好吵,是谁在说话?
“枫枫,你撑住!”
“太医,快解毒!”
“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没找到能给皇后解毒的药?”
邬幻枫已经陷入半昏迷之中,身体毫无知觉了。
第151章 陨落
似乎是梦境。
眼前是一片业火,在漆黑的羽翼中,越烧越大。然后,地平线的远端,白雾升起来,与漆黑的业火碰撞起来,纠缠、厮杀,不分你我。
一只鸟,一只黑色的鸟燃烧着,冲向天空。
它的翅膀上伤痕累累,绑着写满异形文字的符咒。
火光与黑烟吞噬了它,它被烧成焦炭。
陨落……
邬幻枫再度醒来时,已是三天之后了。
她一睁开眼睛就看到齐临渊焦急的脸,英俊光洁的脸色已是胡子拉渣,乌青的眼圈显示出他已经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过。
看到邬幻枫醒来,齐临渊赶紧放下手中的书卷,靠了过来。
“枫枫你终于醒啦?太好了!”齐临渊激动地抓住邬幻枫的胳膊,忘记了自己皇帝的身份,一把将她揽进怀里。
他的话语中带着哭腔,声音也变得有些颤抖,仿佛害怕一个稍微不注意,邬幻枫就会消失一般。
“陛下……您怎么了?”邬幻枫看着眼前憔悴的齐临渊问道。
一张口,嗓子干涩,她已经多日水米未进了。
“没什么,只是担心你,睡了这么久,你现在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齐临渊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
“嗯,有点头疼,身上也很累。”邬幻枫说着,随即闭起眼睛,用手轻揉自己的额角。”
齐临渊心疼道:“万幸,毒已经解了,太医说接下来只要静养,过几日便可康复。”
邬幻枫抬起手,又仔细观察了阵指尖,这毒来无影去无踪,感觉怪异得很,解了也无甚感觉。
“陛下,我饿了。”她自然放松地靠在齐临渊怀里,病恹恹地说。
北地之行把两人的关系拉近了许多,邬幻枫对齐临渊说话做事也自然了许多。
听到邬幻枫的话语,齐临渊马上命人去端来早已准备好的饭菜。
一阵甜腻的香气传进鼻中,几种精致的北地糕点依次被端入帐篷,顿时勾起邬幻枫肚子里的馋虫。
邬幻枫拈起一点,送入口中,却只觉得干硬难咽。
“我想喝粥。”邬幻枫睁开双眼,说道。
“好,好,我现在就让他们去熬粥,你先垫垫肚子。”齐临渊马上应允道。
看到齐临渊的侧颜,邬幻枫的嘴角露出一抹淡笑。
不知道为何,自从来到北地之后,她总是感觉和这个男人相处的愈发自然了。
抛开皇帝这个身份所带来的不可接近之外,他的身上仿佛有一种吸引人的魔力,让人无法抗拒,不由得被其吸引。
“枫枫,那天你突然倒下实在令人揪心,是你身边的侍女寻找草药花了太长时间,让你受了太多苦,朕定要重重罚她。”齐临渊说道。
“是连翘么?”邬幻枫心中微暖,笑着说道,“陛下不必担忧,臣妾无碍,现在只是昏睡了太久,身上无力罢了。臣妾只求陛下千万不要处罚连翘,她自幼跟随在我身边,不仅仅是侍女,更像是我的亲人朋友。”
顿了一顿,邬幻枫眸子中的光芒黯淡下去,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我儿时身边可信任的玩伴,也就剩她一个了。”
齐临渊听邬幻枫如此说,心中也有些微痛:“好吧,朕答应你。”
“多谢陛下。”邬幻枫应了一声,又道:“陛下,还有一件事,此番北地之行有诸多可疑之处,不知您可有查清楚,黑衣人,还有蛊虫,到底是何人所为?父亲交给我一张符咒……”
邬幻枫这才想起来,忙四处寻找那张诡异的符咒。
正说着,一群太医鱼贯而入,是齐临渊叫过来为皇后把脉的。
“不急,先确保你的身体无恙,其他事情以后可以慢慢说。”齐临渊好言安慰道。
即便是皇后身上的毒已解,只要一天不能恢复如初,齐临渊就一天不放心。
简单喝了几口粥后,太医开始为邬幻枫检查身体状况,而齐临渊寸步不离地坐在床旁边等待着。
不多时,太医便诊断完毕,齐临渊急忙询问道:“怎么样?皇后的情况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危险?”
为首的太医恭敬的回答道:“启禀陛下,娘娘的情况已经好转,现在只要静养,再加上服用药物调理,不出两日即可痊愈了。”
太医说话时,头一直埋的极低,语气也是唯唯诺诺,仿佛在害怕什么。
齐临渊听了之后长舒一口气,一年的冷宫生活,早已将邬幻枫的身体折磨得十分虚弱。
这次中毒,更让他原本歉疚不已的心悬到嗓子眼上,现在终于落地了。
“朕已命你们好生照料皇后,不能出任何差池。”齐临渊命令道。
众太医跪拜道:“臣等遵旨……”
齐临渊吩咐完之后,便让太医们离开,邬幻枫却突然张口将为首的太医留了下来,问道:“太医留步,我的父亲,邬老将军的伤势怎么样了?”
原本,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句问话,没想到那太医听到邬幻枫的话,吓得赶紧跪倒在地,惶恐的回答道:“皇后娘娘明察,臣等已经竭尽全力了。”
太医突如其来的紧张反应,让邬幻枫和齐临渊都愣住了。
齐临渊看着太医颤抖的双腿,心中升起不妙的预感,赶紧问道:“有什么话就说。”
太医听到齐临渊的质问,身体抖动的越发厉害了,但依旧咬牙说道:“皇上,臣等无能,邬老将军的伤势非常严重,恐怕……恐怕……快不行了……”
听到这个消息,邬幻枫只感觉脑袋嗡的一声,差点就要坐不住了,身子向后一软。
齐临渊赶紧扶住她,担忧地喊道:“还愣着干什么,无论用什么药材,无论花多大力气,都要治好邬老将军!”
太医哆嗦个不停,一边连连磕头一边退了出去。
邬幻枫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但脸色苍白如纸,眼神空洞无光。
“我要去见父亲。”她喃喃地说道,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往外走。
“枫枫,你现在身子还虚弱得很。”齐临渊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按回床上。
邬幻枫的态度却十分坚决:“我要去找父亲。”
第152章 最后的巡视
那一瞬间,邬幻枫又恢复成了刚入冷宫时的样子,固执、偏激,认定一件事就绝不妥协——那是原主曾经的样子。
一旦涉及到身边最亲近的人和事,原主残存的情感还是脱离了邬幻枫的控制。
齐临渊叹息一声,注视着她的眼睛:“邬老将军是国之栋梁,一定会逢凶化吉的,现在是你的健康更要紧。”
邬幻枫猛然抬头,用不可思议的怨毒目光望着齐临渊:“陛下,那可是我的父亲啊!或许对你来说,我的健康算得上你在意的事情,但在我心里,没有什么比父亲的安危更重要了。”
说着,邬幻枫的眼泪滚落下来。
“枫枫,你冷静点,听我把话说完好吗?”齐临渊轻轻的拍拍她的肩膀。
邬幻枫用手背擦拭着自己脸上的泪水:“你说吧……”
齐临渊深呼吸一口气,然后郑重其事地说道:“邬老将军对朕、对整个大宣来说都很重要,这场战役若没有邬老将军的正确指挥和坚守,我大宣朝的和平或许早就不复存在了,你应该知道,邬老将军的健康,同样是朕关心的最重要事情。”
齐临渊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朕已经命令太医全力医治,现在你就算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要是让邬老将军看到你憔悴的样子,岂不是徒增担心?
不如你先吃点东西,恢复了精神后,朕陪你一同过去看望。你应该明白,你对于朕来说有多么重要。”
齐临渊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也带上了一丝哀求。他希望邬幻枫可以答应他,这样他心中微小的自私才得以掩盖,多少也能减少些对邬幻枫的歉意。
邬幻枫低头沉思片刻,抬起头说道:“那好,我答应你。”
半个时辰后,邬幻枫草草喝下小半碗粥,换了身衣服,在齐临渊的陪同下来到邬老将军的大帐之中。
邬凌霄已从边境赶回来了,此时正在喂父亲喝药,赵勇、张志远等一众将领立在旁边,沉默地望着病榻上的老将军,眼中皆是难过之色。
见到齐临渊,众人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邬老将军脸色苍白,眼窝深陷,已经瘦得脱了形。见皇上走进来,他推开药碗就要下拜。
齐临渊忙说:“老将军不必拘礼,你有伤在身,卧床便好。”
“谢陛下。”邬老将军这才艰难地咽了口气。
看到自己的父亲这般模样,邬幻枫的心里十分难过。
距离父女之间的谈心才过去了短短三天,父亲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在父亲最虚弱的时候,自己竟然一直在昏迷?
邬家人长年累月在外面征战沙场,邬幻枫与父亲之间聚少离多,而且长期生活在北地的糙汉子,从来学不会对子女表达感情。
在邬幻枫的记忆里,父亲的形象一直是高大的,刚毅的,如同一棵永远不会倒下的参天大树,她从来没见父亲这么虚弱过。
即便只是穿越到这个身体里,继承了原主的部分情绪,邬幻枫还是鼻子发酸。
“父亲。”邬幻枫唤了一声。
她极力想要挤出一个笑容,声音里却还是带了浓浓的哭腔。
邬老将军本已黯淡无神的眼睛里突然有了神采,像是要掩饰什么,吃力地抬起手:“枫儿,你怎么来了?身上的毒解了吗?”
“嗯。”邬幻枫咬紧嘴唇,用力点了点头。
邬老将军微笑道:“解了就好,解了就好,陛下天恩浩荡,你以后一定要竭心尽力辅佐皇上,当一个合格的皇后,无愧列祖列宗。”
这话听上去,像是在交代遗言一般,所有人的心里都狠狠抽了一下。
邬凌霄放下药碗,心疼地说:“爹,少说两句吧,当以休养您的身体为要。”
邬老将军笑道:“我这把老骨头,已经活得够久啦。”
齐临渊道:“邬将军乃国之栋梁,我大宣日后还要仰仗将军镇守北地,朕已经命令太医用最好的药给将军医治,何故要说这消极之词?”
“老臣……遵旨。”邬老将军气喘吁吁,连声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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