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郎中笔直的脊背弯下来。
有人站出来伸张正义道:“你治死人是要偿命的,庸医开什么医馆?别以为这老头没有亲人,你就能逍遥法外。你不自己去自首,我们将你扭送见官!”
“谁说人死了?”苏晚从人群里挤出来,看一眼地上的老头儿,蹙紧眉心道:“这位郎中还给他吊着一口气呢!”
第17章 救活了
“吊着一口气又咋了?他亲口说治不了。”妇人手里挎着篮子,长着一张长脸,颧骨凸出来,一副刻薄相。
她被苏晚呛声,尖酸的说道:“你是杏林医馆的人吧?给这庸医来开脱,你有能耐,你把人给治好啊!”
“就是!你有本事把人治好,少在这叨逼叨逼!”
“他俩是一伙的,老东西都治不好,一个黄毛丫头咋能治?字都认全了吗?来这儿逞英雄!”
这话一出,大家哄堂大笑。
人命关天,苏晚懒得搭理这群杠精。
她蹲下来给老头儿号脉,一摸到他的手,一片冰冷。脉象极细,几乎微弱的感受不到。
她手指探一下鼻息,贴近了才能感受到微弱的呼吸,乍看就像是死了。
“姑娘,我知道你是好心。学医术不容易,名声格外重要。这人治不好了,你别沾手。”周郎中心中感动,但是不能将苏晚给拉下水。
她还年轻,摊上污名,这小镇就这般大,往后谁敢找她治病?
“你是医者,要爱惜羽毛,姑娘,你听我一声劝……”
苏晚打断他的话:“那您为何要救他?明知救不活,还是不肯放弃一线生机。我跟你一样,若是为了名声,将病患弃之不顾,不配为医!”
周郎中呐呐无言。
那位妇人嗤笑一声,心里痛快的不行,谁叫苏晚不长眼跳出来帮庸医说话?
名声搞臭了,那都是她自找的!
“没有金刚钻,别揽这瓷器活。我看你是想出名,想疯了。这人都死了,还利用他做踏脚石。哎哟喂,真是天可怜见的!”
妇人朝人群里喊道:“大家都认一认她的脸,往后瞧见她了,可得绕道走。”
苏晚面色沉凝,对周郎中说道:“他这是尸厥,你去医馆取桂枝屑和菖蒲过来。”
“欸!”周郎中不想苏晚插手,可已经到这一地步,他只能配合胡闹。
快步去医馆取这两样药材出来。
苏晚将菖蒲屑吹进老头儿鼻子里,又掰开他紧咬住的牙关,将桂枝屑压在舌头下。
众人看着苏晚装模作样,等着她治不好人,打自己的脸。
周郎中也没见过这般奇怪的治法,惴惴不安的说道:“这、这能治好吗?”
苏晚没空理他,取出周郎中放在地上没来得及收拾的银针,扒开老头儿的衣裳,在心胸的穴位上扎一针。
“唔……”
老头儿呻吟一声,缓缓的睁开眼睛。
吵吵嚷嚷的人群瞬间鸦雀无声。
“活、活了?”
有人一开口,众人全都醒过神来。盯着老头儿的眼睛,他不适的眨了两下,这是真的活了?
众人震惊,看向苏晚的眼神顿时就变了!
这是真的有神技吗?
“真的治活了?!”周郎中懵了,盯着老头儿看了好半晌,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他欢喜的跪在地上,给老头儿号脉,脉象变得和缓有力,差点喜极而泣:“真的活了!”
苏晚将针拔出来,将老头儿搀扶坐起来:“老爷爷,您的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头晕。”老头儿靠在苏晚肩膀,有气无力道:“丫头,谢谢你救小老儿一命。”
第18章 天纵奇才
“您在医馆好好歇息一下,头很快就不晕了。”苏晚抬头看向眼眶泛红,神色激动的周郎中,眼睛一弯,含笑说道:“您得多亏周郎中,如果不是他吊着您一口气,大罗神仙也救不活您。”
周郎中心中惭愧,自己的医术几斤几两,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他那一套针法,没有起到半点救命的效用。
苏晚这是故意给他居功,挽救名声。
周郎中目光流露出感激之色。
“姑娘的医术才登峰造极,我的医术不及你。”
周郎中很羞愧,不敢居功。
老头儿一双浑浊的眼睛里闪过精睿的光芒,他昏死过去,还尚有神智,自己能活,全靠苏晚。她不慕名利的性子,倒是让他刮目相看。
“小丫头,你和这位郎中都是老头儿的救命恩人。”老头儿一张笑脸转向人群,瞬间拉下脸来,吹胡子瞪眼道:“你们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我死我活,管你们啥事儿?真的仗义,咋不来个善举,抬我去老字号医馆救治?死了抬去埋呢?”
“正义长你们嘴上?”
“你们的嘴不是嘴,是杀人的刀,一张一合,要人命。”老头儿冷哼一声,小胡子都被气得翘起来:“这位郎中侠义仁心,你们嘚吧嘚吧逼死他。下回你们倒下了,等着凉透吧!看谁还敢热心肠救你们。”
众人被说的面皮臊得慌,有些无地自容,尴尬的退散了。
那位妇人干瞪着眼,还想干仗两句。
“瞪啥瞪?说的就是你!”老头儿心眼针孔大,又很护短,他也瞪大小眼睛,嘴毒道:“你求可别倒下。”
妇人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老头儿就要叫骂,忽然一口痰卡在嗓子眼,她的脸色涨红,不能呼吸。
她的手用力捶打胸口,看着苏晚和周郎中将老头儿扶进医馆,不敢求这两个人给她治病,她拔腿往别的医馆跑去。
老头儿躺在竹床上,便又昏睡过去。
“姑娘,今日多谢你,如果不是你治好病患,我这杏林医馆怕是开不下去了。”周郎中双手作揖,朝苏晚深深鞠一躬。
“医术博大精深,各有所长,你不必妄自菲薄。”苏晚打量一下医馆,医堂里并不宽阔,左边是一面墙的药柜,而后是一张木柜台。
中间一张四方矮桌子,两条凳子,用来接诊的。右边是两张竹床,临街的一面窗户下,摆放两条长凳,是给病患休息等候用的。
地方虽小,却一应俱全,打扫的干净整洁。
“我要抓一副药。”苏晚报几味药,让周郎中给她抓齐。
周郎中给抓齐,打包好放在柜台上,笑容和蔼道:“小姑娘,你这个师从何处?”
这么小的年纪医术高绝,往后更是不可估量。
“我跟祖父学的。”苏晚含糊的说一句,打听起西河书院:“我家中有一个七八岁的弟弟,不知如何才能进书院念书?”
西河书院是西河镇最好的书院,一般都是家里条件很好的学生,并且要有人引荐,才能进去读书,不然则是学习拔尖,考进前二十名,便能免除束脩。
周郎中含笑道:“下个月有进学考试,你可以让你弟弟参加。”
若不是天纵奇才,才八岁的年纪,恐怕考不进去。
第19章 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
整个西河镇前二十名?
西河书院不说在镇上,就是在整个广陵府,都十分有名。
书院建造一百多年,出过十几个状元,无数进士老爷,甚至还有一个阁老。
许多其他地方的人,全都慕名而来。
顾景云的学业如何,书上没有写。
“谢谢您,我回去问问他。”苏晚付了银子,拎着药离开。
周郎中将人送到门口,盛情邀请:“小姑娘,你如果没有在别的医馆坐诊,可以留在我这小庙坐诊?”
苏晚有别的考量,倒也给自己留一条退路:“我考虑一下。”
“好好好,你慢慢考虑!”周郎中激动的搓一搓手,苏晚没有拒绝,他还是有机会的!
苏晚前脚一走,后脚一位四五十岁的男子,头戴四方平顶巾,一身白色广袖长衫,衣襟处缀一块短而宽的黑色护领,仙风道骨,气质儒雅。
周郎中一看,认出是西河书院的林院长,连忙迎上来,“您来这儿有何事?”
林院长举手投足透着一股文人学者的风范,气度不凡:“你这儿可有一位老者,发须雪白,大约六七十来岁,颧骨上有一颗黑痣。”
“有有有!他今儿就昏厥在医馆门口。情况十分凶险,若不是一位小姑娘出手搭救,只怕人都没了。”
周郎中十分精明,苏晚的弟弟想进西河书院,转头就救了林院长的人,他立即先帮着邀功,日后就算考不进去,也能让林院长写一封举荐信,去别的书院念书。
“哦?”林院长意外道:“哪位姑娘?”
周郎中被问住了,讪笑道:“我忘了问姓名,她下回来的时候,我问她的情况,再给您捎口信。”
“有劳了。”林院长去探望老头儿。
——
苏晚不知道医馆发生的后续,她背着一筐鸡枞,打算找个地方摆摊。
可摆摊不是长久的买卖,要想快点挣钱,还得自己做生意。
她脑子转的很快,心里一合计,便有了主意。
苏晚脚步一顿,望着面前的三层酒楼。
如今晌午,只有零星几个食客。
掌柜和小二坐在桌边打盹。
厨子蹲在门槛上,目光幽幽的盯着对面。
她顺着厨子的目光转头望过去,斜对面新开不久的酒楼,生意很火爆,甚至还有人在排队等位。
苏晚眼底闪过一道亮光,手指勾紧了背篓肩带,朝这家冷清的酒楼走进去。
“掌柜,我身上只有六个铜板,能借用你的厨房做一碗菜吃吗?我这里还有一筐鸡枞,剩下的饭钱,用鸡枞来抵账,可以吗?”
掌柜睡眼惺忪,盯着苏晚清美明丽的面容,她一双眼睛清水般灵动明亮,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神色很诚恳,看着就很讨喜。
他皱一下眉头,看一眼就连苍蝇都不光顾的酒楼,摆一摆手,日行一善道:“你去吧。”
“谢谢掌柜!”苏晚乌黑的眼珠扫视一眼酒楼,找不到厨房。
掌柜吩咐:“江百味,你带她去厨房!”
蹲在门槛的厨子,不情愿的领着苏晚去厨房,拿着一把大菜刀,「砰」地一声插进案板里,看着细皮嫩肉的苏晚,嗤笑道:“你会做吗?”
第20章 大展身手
苏晚出身侯府,府中有婢女、婆子伺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十指不沾阳春水。
江百味盯着她纤细白嫩的手指,一看就知道是没有干过粗活。
一身粗布裙子,难掩通身的气派,不像是穷人家长大的姑娘。
认定是苏晚打算借着做菜受伤,来讹诈他们!
“你拿得动锅铲吗?我告诉你,我们酒楼是生意不好,可不是谁都能欺负到头上。”
江百味拉长一张苦瓜脸,拿起一把快有手臂长的锅铲,往苏晚细胳膊上比划两下,恶声恶气道:“想讹我们,我劝你打消心思!”
苏晚冷眼看他拿锅铲比划吓唬她。
太小儿科。
压根不放进眼底。
尤其是江百味一副「我已经看穿你,你别想耍花招」的表情。
她更无语。
“劳驾,让让。”
苏晚不跟脑子不聪明的人说话。
她用肩膀撞开江百味,腾出灶台。
江百味踉跄着后退几步,手扶住宽大的案板,错愕的瞪圆眼睛。
看一看自己八尺身高的大块头,又看一看苏晚纤细的身段。
他居然被她撞开了!!
方才他还威胁、吓唬她……
江百味羞愤且屈辱的闭上嘴。
苏晚可不是知心姐姐,照顾啥少男心事。
她把半筐菌子扔江百味脚边,不客气的指使道:“帮我把菌子洗干净。”
“你自己洗!”江百味怒目瞪她。
苏晚眼睛一眯,拿起一把菜刀往手指上比划,威胁的意味很浓厚。
江百味龇牙,觉得这个女人忒小心眼儿,很记仇。因为他方才的冒犯,故意使唤他!
他后悔刚才嘴欠。
算了……
他是怜惜食材,珍稀的鸡枞,可不能被大小姐给糟蹋了,他才不是被苏晚威胁的。
江百味忍辱负重,拎起半筐菌子去清洗。
苏晚将香料准备好,然后走到江百味身边,把他洗好的菌子撕成条状,再过两遍水,将菌子沥干。
酒楼的配料丰富,苏晚做油鸡枞的时候,香味更加浓厚。
江百味蹲在厨房后门,拿起盆边上沾着的一根嫩白的菌丝,指腹搓一下塞进嘴里,百无聊奈的等着厨房的麻烦精,嗷叫他去下厨。
麻烦精没叫他,厨房飘出的香味,厚重的铺散过来,一个不防备,口水都流出来。
他吞咽口水,表情有些呆滞的走进厨房,就看见苏晚翻动锅里油炸的鸡枞,那一种独特的清香味与醇厚的香料味,层次鲜明的往他鼻孔里钻,霸道的让人无法抗拒,浸透肺腑。
尤其是香辣的味道,还没有吃到嘴里,味蕾就被激活了。
江百味垂涎三尺。
掌柜和小二也被诱惑进来,眼珠子一瞬不瞬的黏在大锅上。
“盐。”苏晚朝江百味伸手。
江百味连忙取来盐,放在苏晚的手上,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狗腿的说道:“您、您还要啥东西?我这就去取!”
苏晚似笑非笑的瞅他一眼。
江百味嘿嘿嘿的陪着笑脸,大有你打我左脸,我把右脸凑过去给你打对称的架势。
“出息。”苏晚鄙夷,将一锅油鸡枞盛出来。
飘香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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