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矮的那个掏出令牌,守卫看了眼,是宫里来的,不敢怠慢,忙跑去找主事儿常公公。
常公公今儿气正不顺。
他伺候过三位提督了,于瑾刚好是第三任,就没见过于瑾这么能折腾的。
教坊司起火真要是追责也查不到他们厂卫头上,只要跟朝廷只会一声也就算了。
非得严查,搞得所有人都不眠不休,可怜他这把老骨头,都这个时辰了,还留下来守着。
气不顺,就要找地方撒火,于是常公公出门也不看来人,直接阴阳怪气:
“督主出去前可说了,夏大人今儿在这验尸,不能让人打扰着她,甭管是谁都不成,今儿咱们这连只苍蝇都不能让它飞进去!”
说罢还学着婵夏的口吻来了句,“咱们厂卫从上到下都要深刻贯彻陛下的旨意,坚持为陛下查案精神,无畏强权,要与邪恶势不两立!”
高个的那人闻言噗嗤一声笑了。
“这话,可是阿夏说的?”
“咦,你是怎么知道的?”常公公说完,又觉得哪儿不对,正想喊一句,谁给你权利喊咱们督主夫人名讳的?
高个矮个同时摘下帽子,高个的是个青年不怒自威,自带王者之气,那矮个的老者下巴没有胡茬脸上涂着白粉,一看就是个公公。
“是她上次进宫对朕亲口说的。”成帝现在想到阿夏说这番话时的表情还想笑。
就没见过那么认真的姑娘,恭维之词他听的多了,唯有从阿夏嘴里说出来的,最让人觉得可信。
今儿亲自来了,听到厂卫的人也这么说,成帝心里舒坦至极,越发觉得于瑾夫妇是可用之才。
“啊!!!”常公公这才回过神,吓得噗通跪下,“陛,陛,陛下?!参见陛下,不知陛下大驾光临,请陛下恕罪!”
成帝示意他起身,他边上跟着的公公说道:“陛下这次来不想惊动任何人,只想看看夏大人验尸,你且带路。”
“这...”常公公迟疑。
“怎么,朕也不行吗?”
“不不不,不是的。”常公公吓得后脑皮一麻,再次跪倒,“实则是督主提前叮嘱过,今晚查验之人不同一般,查验时可能会有人偷袭,且夏大人此时正在停尸房,那里...属实有些骇人,奴婢也是担心惊了圣架啊。”
“哦?偷袭?朕倒是要看看,朕这偌大的厂卫,什么人胆子这么大!”
成帝勾起冷笑,越发坚定要进去的决心。
常公公也不敢再说,忙带着他进去,心里叫苦不迭。
这位新帝咋这么好奇,什么都敢看啊。
且不说今晚会不会有刺客过来,就说夏大人现在那房间...也是正常人看一眼就肝颤的存在啊。
成帝从不觉得自己是一般人。
他听婵夏在边境查验的故事,早就对婵夏那手出神入化的验尸感兴趣,早就想看了。
今儿听于瑾说婵夏正在调查于瑭的死因,而且是全身脏器都要查一遍,这可把成帝激动坏了。
睡是睡不着了,搓搓无处安放的激动小手,在暗卫陪伴下微服私访来到了厂卫,就想见见“大场面”。
厂卫原本是没有解剖室的,是于瑾接手后,命人专程空出两间厢房,从排血水到通气,都是比照着现代解剖室做的,工具齐全,设施完善,解剖起来事半功倍。
婵夏来厂卫这么久,还是头回使用这间解剖室。
她最喜欢的,就是这解剖台,双面都有凹槽,直通排水管道,血水不会弄得到处都是。
此时,于瑭已经被褪去全身衣物,安静地躺在解剖台上。
婵夏穿好白色的罩衣,戴上口罩,有于瑾的支持,她连查验工具都提升了几个档次,跟她刚回来时自己鼓捣的那些不可同日而语。
可在高档的设备,拿在手里,唯一的用途也只能是查验死者,正如躺在这台子上的,甭管生前是积德行善,还是于瑭这样的恶贯满盈,在婵夏和于瑾眼里,也只剩下死者这一个身份,而已。
婵夏刚拿起刀,就听外面传来一声。
“阿夏!朕来看你了!”
婵夏一惊,这声音?!
成帝兴致勃勃地进来,进来眼睛就是一亮。
“这就是于瑾说的,解剖室吗?!”
这哪里还有半分帝王模样,就像是孩子见了新奇玩具似的。
“参见陛下,不知陛下圣架来临,臣——”
“免礼!你身上穿的是什么?看着真是有趣,可否给朕也来一套?”成帝看什么都觉得好玩,看什么都新奇。
婵夏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位主这时间不搂着他那些娇美如花的妃嫔,跑到这地方看人家开膛破肚的,图啥?
“陛下,如果您实在想看,改日臣挑一个不那么血腥的,再请您好么?眼下的这具,我是要查全部脏器,甚至要开颅,陛下乃九五之尊,龙体金贵,实在是看不得这些。”
跟在成帝后面的四喜点头如捣蒜,谁说不是呢!
在宫里他嘴皮子都要磨破了,奈何帝王他猎奇心中,谁也挡不住。
“开颅?!这个好!你快点开吧,朕就在边上看着!”成帝激动的搓手,大场面啊!
于瑾果然够意思,看看给他提供的这消息,多好啊!
“陛下实在要看臣也不拦着,只是陛下您得给我个特赦,回头看完了,不怪臣和督主。”
成帝开眼心切,婵夏一说他马上就同意了。
在婵夏的要求下,成帝和四喜公公换上了全套防护服,一切准备就绪。
婵夏把于瑭的头发剃光,拿出了钢锯。
成帝开心的差点跳起来喊一句,这个好,直接开颅!
婵夏虽然不知道于瑾为什么故意引成帝过来,但凭借她和于瑾默契,她觉得这事儿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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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真正死因
头发剃光,就要切开头皮。
这一刀下去,四喜公公俩眼一翻,直接晕过去了。
成帝这会见着红呼呼一片,也不像刚刚那般亢奋了,有些害怕,又不想就这么出去,命人把胆儿小的四喜拖下去,想着一会出去了好好嘲笑一番。
就恨不得让全天下人都知道,只有朕敢!
接下来切颅骨。
婵夏开始锯,她动作不太大,却很稳定,看得出来这是个力气活。
锯齿摩擦头骨发出闷闷的声音,让人听到了直起鸡皮疙瘩,成帝觉得呼吸渐渐急促,想看,又不敢看。
那锯头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吱嘎吱嘎,纵然婵夏身上的香味中和掉一部分颅骨被锯的骨头味儿,但依然让成帝觉得可怕。
为了打破沉寂,成帝开口问:
“阿夏,你这行查多了,可有遇到非常可怕的事,比如——撞鬼?”
“目前为止没有撞鬼,不过我倒是很想见见鬼长啥样,我估计我师父也想看吧?这世界真要是有鬼,那还要我们仵作干啥?都站出来给自己伸冤,我和师父就可以改行了。不过要说恐怖的事儿,还真是有——“
婵夏刚说完,就听咔嚓一声。
安静的空间,突然来这么一下。
成帝差点没晕过去。
婵夏举起手里的锯,有些遗憾地说道:
“大概是天子龙气太重,把锯子都震慑断了呢。”
成帝被婵夏彩虹屁吹的也不好表现的太胆小,强行挺直身子,一只手却不自觉地搭在墙上。
“这锯是好用,但容易损耗,这屋里的都是督主购置的,他那个人,陛下你也知道,一文钱都抠抠搜搜,天天念叨陛下不容易,要给国库省银子,我弄坏一个锯子,斥责我半天。”
变着法的夸于瑾,顺便坑点经费。
成帝马上允诺:“朕会提醒于瑾,该置办的多弄些,不要吝啬,国库再紧你们查案的银子还是有的。”
婵夏换了一把锯子,总算是切开了。
取下脑组织,放在切板上,到这一步,成帝已经有些扛不住了。
婵夏切脑叶,动作虽然是专业,但成帝一下就想到了白日里吃的核桃,胃里开始止不住的翻腾。
明明她切的是别人的脑子,可不知怎么的,成帝看了就有强烈代入感,婵夏切一下,成帝脑袋刺痛一下。
实在呆不下去,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婵夏此时已进入状态,连成帝什么时候出去都没留意。
外面隐约有些嘈杂声,婵夏面不改色,继续冷静解剖。
渐渐的,窗户外传来火光点点,有人在墙外往这边射飞火箭。
一时间喊打喊杀喊护驾的,嘈杂一片。
打闹了一会,声音平息,常公公尖锐的声音在窗外响起:
“就你们这些虾兵蟹将也想打我们厂卫的主意?都给我压下去,惊扰了圣驾,你们是别想好了!”
解剖是缓慢的,两个时辰过后,婵夏终于结束了一切,将死者重新缝合回去。
去隔壁的盥洗室消毒清洗,等她焕然一新的走出去时,才知道刚刚有人来袭。
虽然抓到的那些还没来得及审问,但想也知道,这肯定是想抢回于瑭尸体的人。
全部被收拾了。
厂卫这边于瑾早就暗中布防,面上做出人员不多的松散假象,实则大量布防。
成帝被于瑾引过来,说是微服私访,实则也有大批暗卫护着,俩好并一好,打的对方落花流水,活捉了一大片人。
婵夏这才顿悟。
于瑾总说她是小狐狸...他才是老狐狸!
故意勾起成帝的好奇心让他带人过来看婵夏验尸,此举不仅能增加捉贼的成功率,还能让成帝亲自把这次的主谋拿下,最重要的是,成帝在这,婵夏就无危险。
他在用他的方式保护婵夏。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击中要害,不给对手翻身机会。
这下于渊和太傅都被于瑾钉死了。
“夏大人,陛下让你天亮入宫——临走前,还对咱们百般夸奖哩!”常公公今儿在御前长了脸,感觉太监生涯已经到达了巅峰。
“督主回来了吗?”
“没,只捎人传了句话。”常公公为了模仿于瑾的声音,故意压低嗓音,企图制造出爷们的效果,“让阿夏不要等我先睡,天亮一起入宫。”
“恩,也是有些累了...”婵夏伸手扶腰,解剖真是体力活,尤其是费腰和颈椎,有时候她特别佩服于瑾,连续解剖一天站着也没见着他腰疼。
腰,真好。
时间太晚,回府太折腾,婵夏准备留在这凑合一会,见她要走,常公公忙叫住她。
“夏大人,里面那人死因到底是什么啊?身在火场却没烧伤,难不是有人施展了什么妖法?”
除了常公公,其他人也围成一圈,眼巴巴的等着她解谜。
这一晚,除了忙捉贼外,厂卫剩下的弟兄都好奇于瑭是怎么死的。
“想知道?”婵夏那久违的童叟无欺地微笑又出来了。
常公公点头如捣蒜。
“口好干啊,督主最近都没什么好茶——”
“我马上差人送去。”常公公已经习惯了婵夏这时不时的挖坑。
“喏,我从不离身的探案记录簿,你自己看,写的可清晰了。”
常公公如获至宝,翻到最新一页,大声地读了出来。
“死者尸斑青紫,瞳孔缩小,有同房痕迹。头部未见外伤痕迹,头皮完整无损,桥脑可见暗红色凝血块,其余脑组织不见异常。心、肝、肺、均不见损伤。结论:xing激素失调刺激脑血管肿瘤破裂引起猝死。”
读完后,常公公久久沉默。
这字,单个拿出来都是认得。
放在一起,这说了个啥?
现在收回给夏大人的茶叶...还来得及吗?
婵夏收回本,拍拍常公公的肩膀:“我可是童叟无欺的好姑娘,我这师门不外传的秘术,只换一点茶叶,不过分吧?”
常公公和众人:呵呵。
一斤好茶叶哦,看了个寂寞。
敢不敢说几句大家听得懂的人话?
“哦对了,常公公,你有没有兴趣跟我赌一局,赌死者生前跟哪个女人在一起?”
“身处教坊司,自然是与那里的女乐了。”
“常公公赌二斤茶叶,各位兄弟有没有加注的?”婵夏吆喝一嗓子,赚小钱钱这事儿,从来都不嫌多。
于瑭的死,说白了就是跟女人混,情绪激动,导致脑血管瘤破裂,猝死了。
现在问题是,最后一个跟他在一起的女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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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别谈感情
婵夏睡了一宿,醒来时就看到了于瑾已经换好了衣服在等着她了。
进宫的车上,俩人交换调查结果。
于瑾对婵夏查出的结论并不算惊讶,他昨天发现于瑭时,大概已经判断出几个结果,意料之中。
“现在全厂卫的人都在赌,说与他在一起的那个女子,必然是教坊司的女乐,但我笃定是不可能的,如果是女乐没必要在密室里。”
“虽然我不知道那女子是何方神圣,但或许与这次火灾有关?”
“你与人赌时,没这么说吧?”于瑾问。
婵夏摇头:“我只说不是女乐。”
于瑾满意。
“很好,没给家里输钱。”
他这话里有话,婵夏一听就明白了。
“你是说,这次火灾,与于瑭,或是跟于瑭在一起的那个女子无关?”
“正是。”
于瑾把他的调查结果讲给婵夏听。
婵夏瞠目结舌,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按着时间线还原。
当日,有个神秘女子来到了教坊司,与藏身密室里的于瑭温存后离去。
于瑭却因过度激动,导致脑血管瘤破裂猝死在密室中。
而此时的教坊司外面却是一片歌舞升平,没有人察觉,危险已经悄无声息地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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