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每次闯祸都拿鱼圆来搪塞我——现在刚清晨,你去哪儿钓鱼?”陈四本想冷酷到底的。
只是想到阿夏的好厨艺,忍不住吞口水。
“我晚上给你做嘛。”婵夏看他不太满意,又加了句,“我现在买豆花给你吃,就买你最喜欢的豆腐西施?”
又是好大一声吞口水的声音。
陈四为了保持做爹的尊严,转过身装作自己还很生气的样子。
婵夏闷笑。
“外面都传我贪吃,像阿爹你吧?”
“胡说,我何时贪吃了?再说你又不是——”陈四及时止住,表情一下黯然下来。
“我不是什么啊?”婵夏绕到他跟前问。
“没什么——死丫头!我什么时候喜欢豆腐西施来着?!我只是喜欢她家的豆花!”陈四反应过来了。
婵夏耸肩:“承认贪吃了?”
小狐狸崽子!陈四语凝。
“好吧,阿爹不喜欢豆腐西施,阿爹只是对教纺司甄教习...特别欣赏。哎,我上次留给你的那瓶压惊的药,甄教习吃的可还好?”
陈四老脸一红,转过身不去看她。
“好啦,我这就去给阿爹买一碗热乎乎的豆花回来。”
城东豆腐西施家的豆花实在是美味。
王二做得一手好豆腐,又娶了个勤快又漂亮的娘子,小夫妻的生意红火,远近闻名。
陈四最喜欢吃他家的豆花,婵夏惹恼他就买豆花哄他,特别好使。
婵夏正往外走,赵捕头形色匆忙地进来。
“陈团头,要劳烦你走一趟了。”
“何事?”
“城东王二家出了命案,豆腐西施谋害亲夫,悬梁自尽了。”
陈四父女大吃一惊,尤其是婵夏。
“这怎可能?豆腐西施跟她相公素来恩爱,这城中百姓无人不晓,赵捕头你也经常光顾,应该知道的。”
查案必要查明动机。
豆腐西施没有谋害亲夫的动机。
“这...夏姑娘,此案你还是不要插手为妙,让陈团头走一趟结案便是。”
赵捕头吞吞吐吐的态度让婵夏觉得可疑。
“赵捕头,难道你知道些什么内幕?”
赵捕头眼神闪躲,只挑着他想说的讲给婵夏。
今晨过了时辰还不见王二夫妻出来,食客们便去了后院。
发现王二倒在井边,豆腐西施衣衫不整地悬梁。
“案件是大人亲查的,大人说结案,陈团头只过去画个押便是了。”赵捕头催促。
陈四跟他合作多年,见赵捕头这样,心里便已经猜到几分。
心里默念了句造孽啊,这才跟着赵捕头离开。
“想瞒着我啊...”婵夏撇嘴,不带她去,她就自己去喽。
豆腐坊外围满了围观的乡亲。
知府破天荒早早来到了现场,只等陈四来。
陈四来了,师爷把笔递过来,示意陈四签字画押。
明明陈四没有查验,上面却已经写好了案情,陈四心里念着造孽,提笔就要写。
“且慢。”
陈四听到这一声,头皮嗡一下。
转头,就见他内个不省心的逆女迈着四方步进来了,心头一口老血好悬没喷出来——死丫头从哪儿冒出来的?
婵夏投给陈四一个顽皮的眼神,她抄小路过来,比阿爹速度快。
在等待阿爹的过程中,她还顺势问了几个邻居,了解了下案情。
怪不得知府急着结案,邻居们昨晚有人看到二公子带人去了豆腐西施家,转过天豆腐西施夫妻俩便惨死。
说跟二公子没关系,鬼才信。
知府看到婵夏,心头飘过三个大字:啖狗粪!
她怎么来了?
“大人,我奉厂卫的命过来监督我阿爹,大人不会有意见吧?”
婵夏掏出王公公留给她的万能令牌,笑容可掬。
知府盯着婵夏头顶的房梁,若这玩意掉下来砸死她便好了。
“大人小心!”
似乎感应到了知府内心独白,知府脑袋一热。
一坨鸟粪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落在了知府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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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婵夏拽上天
知府心里诅咒婵夏被房梁砸死。
没召唤出个房梁,弄来只鸟。
不偏不倚在他头顶来那么一泼。
两旁人捉鸟的捉鸟,给大人擦拭的擦拭。
婵夏不顾陈四疯狂暗示的眼眸,踱步来到死者面前。
地上已经躺着两具尸体了。
男的那个正是王二,女的盖着布,应是衣衫不整,以此避嫌。
婵夏每天都会路过这小夫妻俩的摊子。
前日还活蹦乱跳的人,今儿就这般冰冷地躺着。
婵夏带上手套,跨过还燃着的火盆,蹲下查验。
“你来干什么,赶紧回去!”陈四凑过来,压低声音说道。
吴勇造的孽,陈四心知肚明,却不能说出来。
见婵夏搅和进来了,陈四满心焦虑。
一旦女儿推翻了大人查验,父女二人必将惹祸上身。
婵夏手里握有令牌也无济于事。
在人家地盘,出个“意外”弄死俩人,并非多困难的事。
陈四相信凭闺女的聪明才智,一定能懂个中利害,签字画押赶紧走人才是明哲保身的最好选择。
“死者王二,男,二十二岁,身长五尺二寸,眼角鼻孔有黑色淤血——”
婵夏话还没说完,陈四便抢道:“身无明显外伤,可见是中毒所致。”
背对着知府,陈四的眼睛都要眨抽筋了,只盼闺女能看懂自己暗示,别继续说下去了。
“非也。生前中毒者,肤色多为青黑,有的身体可见小疱,两耳肿大,肚腹膨胀十指漆黑,可王二指甲并非漆黑,身体更为青白色,与生前中毒者有天壤之别。”
陈四绝望的闭眼。
这个忤逆女!
她说的这些家传之书上都有记载,他怎会不知?
现在重点不是王二是否被豆腐西施毒死,而是大人想说他怎么死,他就得怎么死!
“大人,陈团头,也就是我爹,他年事已高老眼昏花,查案不仔细,我看应该取消他团头之位,换有才之人当。”
“死丫头,你!”陈四憋不住站起来,刚想骂,就见婵夏掏出令牌,在他面前比。
一个通行令,硬是让她用出了虎符的效果。
厂卫的权势就是这般大。
陈四当然知道闺女这牌子怎么来的,却不能拆穿她。
好悬没晕过去。
做了十几年的仵作,熬死了俩团头,好容易升到这个位置,被忤逆女一句话搞没了!
知府皮笑肉不笑道:“依夏姑娘的意思,王二死因为何?若不是中毒,怎会全身上下无半点伤痕?”
“人死后身体会变成青白色,不好查验伤痕,但仵作就是要让那死人开口。大人稍等。”
婵夏从包里掏出葱白,扔给陈四。
“劳烦阿爹帮忙。”
陈四正在气头上哀悼自己那丢掉的团头之位,听这忤逆女竟敢命令他,赌气转头。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前任团头,这是你将功赎罪的好机会。”婵夏先装模作样来一句。
凑过去,用只有俩人能听到的声音,“阿爹,这是救你命,照做,回去我给你三倍的鱼圆。”
救命?!
陈四脸色煞白,有心想问又不方便说话,只能配合婵夏。
葱白拍碎涂在王二身上,以醋蘸着纸覆盖其上。
婵夏看阿爹熟练操作,心里满是得意。
要的就是这效果。
狗官想把责任推给阿爹,然后找机会灭口。
她当众使唤阿爹,便是要所有人都知道,她阿爹并非不能查验,只是没有查验的机会,受狗官要挟。
陈四看时间差不多了,取下纸,周围一片惊呼。
王二身上出现了多出痕迹,婵夏指着伤处说道:“大人请看,王二是遭人活活打死,那豆腐西施身材瘦小,怎会有这般力气将丈夫活活锤至筋脉断裂而亡?”
知府嘴角含笑,眼里却带着杀气。
“夏姑娘可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还有何发现?”
婵夏就当没看到知府眼底的杀气,又走到豆腐西施前,把布掀开看了眼,眉头霎时皱起。
看了眼豆腐西施的后颈,又走进案发的房间,四处打量。
脑中马上模拟出昨晚的场景。
吴勇带着人闯进来,先是命手下按着王二,当着王二的面××了豆腐西施,又将夫妻二人分别弄死。
一个伪装成被妻下毒,另一个伪装成畏罪自尽。
吴勇这个王八羔子,就活该天打雷劈。
“大人,豆腐西施并非自缢,她是被人活活勒死后,再悬挂在房梁上的,凶手手段之残忍,行为之恶劣,简直是闻所未闻。”
陈四俩眼一黑,好悬没晕过去。
完了,全完了。他父女二人怕是无法活着出青州了。
“哦?夏姑娘只看一眼,便可知豆腐西施并非自缢?你可有凭证?若口说无凭,胡言乱语,即便你是厂卫下派青州的,本官也不能放任你胡说八道。”
俩人之间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婵夏不慌不忙:“适才我进房间,见房梁上悬挂绳子未撤,地上却无板凳,大人,这豆腐西施难道是蹦着把头套在绳子上?”
“啊,我想起来了,是衙役把椅子搬到了一边。”书吏上前打圆场。
婵夏冷笑:“且不说豆腐西施家所有桌椅我皆看过,没有一把是豆腐西施站在上面能高过悬空处的,就说她脖子上的索痕,也与自缢不同,前任团头,你来说!”
又被女儿点到名的陈四心一横,左右已经得罪了大人,那就得罪到底吧。
他这满腔才华,终究是藏不住了!
“豆腐西施颈后有两道索痕,一道黑,一道白,正常自缢只有一道索痕交于左右耳后。”
婵夏故作惊讶,“看来前任团头卸任后,这头脑马上清醒起来,也不知为何?”
在场围观百姓窃窃私语。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陈团头并非查不出来,只是不能说,至于为什么不能说,大家心知肚明。
“大人明见,伪装上吊者,颈部必有两道索痕,底下那道为黑,是以致死所致,上面那道为白,人死血液停止流动,挂在房梁上就会呈现白色。大人,这并非夫妻矛盾导致的命案,这是一起见色起意灭口大案!”
婵夏停顿片刻,勾起嘴角,直视着知府。
“众人皆是爹生娘养,是什么样的恶毒之人,养出了这样天打五雷轰的混账王八羔子?!这王八羔子的父亲,莫不是个天打雷劈杀千刀的老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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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流寇又来背黑锅
婵夏这番话一出,现场鸦雀无声。
知府纵然是官场老油条,听到这毫不掩饰的挑衅,脸色也变得阴沉下来。
边上的师爷等人噤若寒蝉。
“看来,夏姑娘是要彻查此案了?”知府沉默片刻,开口道。
“大人见谅,不是小的要查,实则是厂卫公公有令,命小的在青州地界查明一切,若小的不奉命行事,只怕公公怪罪。”
“不知赐令牌给你的,是厂卫哪位大人?”这问题不仅知府好奇,在座所有人都好奇。
只知陈婵夏手里有块通行令,却不知颁令牌给她的到底是哪一位。
按常理,知府早就该过问,只是一直没见着婵夏,今儿婵夏跟他杠起来,摆明了要针对他,自然要彻查到底。
“自然是掌刑千户魏公公。”婵夏早就做过功课。
她知道,给她令牌的王堇已经进了十二监,离开了厂卫,她早就料到有人会问起,故意打听了厂卫几个掌事的名字。
掌刑千户不一定是公公,只是这个魏公公刚好是净过身的。
知府眼带困惑,魏公公...?
不应该啊。
他打点关系时,也没少给魏公公上礼。
不至于弄个相好的为难自己。
知府坚信婵夏就是厂卫相好的,眼下的案情大家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婵夏坚持要查,便是要跟他作对。
“本官有些疲惫,这里就劳烦夏姑娘了。”
知府匆忙回府,当务之急,他要查明魏公公那是怎么回事,为何会派婵夏为难他,备上一份厚礼,总有转圜余地。
等知府走了,婵夏命人把王二夫妻的尸体拉回义庄,陈四忙把她拽到没人的地方。
“死丫头!你把天捅破了!你可知——”
“我知道,凶手就是二公子吴勇,有多名百姓可作证,昨日见到吴勇带人闯入豆腐西施家。”
人证物证都在,吴勇是无法逃脱的。
陈四急得直跺脚:“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就是所有人都知道是他做的,又如何?知府会用尽一切办法保他,我们父女二人性命难保,不如现在收拾细软早些离开,还来得及!”
“现在走,我们父女必将死无葬身之地,若留下来查明冤案,还有一线生机,阿爹,你想的太简单了。”
婵夏把事情分析给陈四听。
虽然知府查案素来混账,查不清的案子多了去了,之前几次都是阿爹稀里糊涂画押了事。
可这一次不同。
涉及到吴勇,若有天东窗事发,知府必然会把阿爹推出去当替罪羊。
甚至不用等到东窗事发,这案子结了以后,随便制造个“意外”,阿爹也活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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