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牌的来路,你知我知,狗官不知,我们现在走,就等同告诉他,我们心虚。他必然派兵追杀我们。”
婵夏的分析让陈四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才明白,原来闺女看似鲁莽的行为,却是夹缝中求生存,是唯一的生路。
“可这件事若查到吴勇身上,知府必然不能坐以待毙,届时你我二人该如何自保?”
“如果我没猜错,知府着急回去,必然是要与魏公公通气,信鸽来往需要一天时间,只要我们在一天之内,查明案情,我自有办法带着证据脱身。”
留给她的时间,只有一天了。
陈四虽心慌,却也只能听婵夏的,走一步算一步。
父女俩到了这步田地,已是命悬一线,再无后路了。
“哎,怪只怪仵作命贱言轻,若我们不是仵作,只做个寻常百姓,种田耕地,有怎会如此艰难?”陈四满心凄凉。
“三百六十五行,有些职业总是要有人去做的。都贪生怕死,这世界真理何在?”
俩人说话间,已经来到了义庄。
王二夫妻的死因已经确定,接下来就是查找细节。
功夫不负有心人,婵夏在豆腐西施的指甲里发现了一些皮屑,这就说明她生前曾奋力反抗,抓伤了吴勇。
“走,找吴勇去。”婵夏心里已经有十足的把握了。
可就在这时,一个突发情况出现了。
吴勇死了。
知府的人仓皇过来报告,让婵夏父女快些赶赴教纺司河畔。
到现场时,就见知府家的小娘哭成了泪人,知府在边上暴跳如雷。
不仅婵夏父女,连陈三等仵作也到了现场。
“夏姑娘,你总算来了,快进去看看吧!”赵捕头迎上来。
这等大案,其他仵作加一起都不如婵夏父女。
婵夏分人群进去,就见吴勇的尸身横在地上,双目被挖,竟与赖子周当初一模一样。
连环案的真凶又出现了!
婵夏正准备查吴勇,他竟就这么死了...
跟着吴勇的俩护院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地陈述情况。
吴勇今日在教纺司听曲,觉得屋内过于沉闷,便出来溜达。
到河边说是内急,俩护院就守在树林外,左等右等都不见他出来。
等他们进来,就看到吴勇已经死了。
双目被剜,发现时尸身还没凉透。
“我们二人在外隔着也不远,里面真一点响声都没有,也不知公子为何突然就被害...”
“昨晚你们俩在哪儿?”婵夏问。
俩护院嘎一下,硬是把哭泣声噎了回去。
这跟二公子被害...有关系吗?
“手伸出来,我看看。”婵夏命令。
知府凑过来,面色严峻:“你怀疑,是他们杀害了勇儿?”
婵夏做了个嘘的手势。
知府勃然大怒。
“你们俩,还不快点!”
俩护院把手伸出来,婵夏看了几眼。
右边的正常。
左边的护院又高又壮,拳头也比寻常人大,右拳小拇指和无名指中间肿了起来。
婵夏的眼眸冷了几分。
“打人打到软组织挫伤,你可以的。”
这个护院,就是活活锤死王二的真凶。
知府不知道婵夏查的是这个,听到这句马上命人把护院拖下去,先打三十大板。
护院叫声传入云霄。
“依夏姑娘之见,加害我儿的,就是这狂徒?”知府问。
婵夏这才把视线挪到吴勇身上,勾起一抹冷笑。
“是流寇。”
“什么?”
“令公子与之前赖子周死相一模一样,按着同知大人的结论,这是流寇所为,大人现在就可以结案了。”
抬头看苍天,“流寇”可曾绕过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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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干饭人干饭魂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案子不可能是流寇做的。
婵夏就这么说,知府也拿她没办法。
婵夏不配合,知府只能命陈三等仵作过来查验。
这些人水平加一起都比不上陈四父女的一半,查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关键来。
吴勇的亲娘宋姨娘哭得死去活来。
婵夏就在边上冷眼看着。
她亲临无数案发现场,见识过无数死者家属悲痛的哭声,唯有眼前这个,让她半点同情都没有。
能养出吴勇这般穷凶极恶之人,宋姨娘难辞其咎。
还有知府。
若在吴勇行为出现偏差时,俩人及时制止纠正,也许吴勇也不会落得这步田地。
卖花父女的惨死、豆腐西施夫妻的冤屈,都是吴勇一手造成的。
如今吴勇也成了受害者,死无全尸,婵夏只觉这是活该。
宋姨娘趴在儿子身上哭了半天,跪着爬到知府脚边苦苦哀求。
知府被她哭得实在没辙,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婵夏父女身上。
“陈四!本官限你们一日内破案,如不能破案,本官就让陈三吃不了兜着走!来啊,先把陈三拿下!”
知府不敢动婵夏,只能拿陈三威胁陈四,都知道陈四最重兄弟情。
陈三被带下去,一路鬼哭狼嚎。
婵夏内心毫无波动,陈四紧张个半死。
“阿夏,这可如何是好?眼下一点眉目都没有,就一天时间,找不到真凶你三伯父可就完了。”
到哪儿变个真凶出来啊?
赖子周的案子查了这么久,毫无头绪,现在又来个吴勇二公子,真让人头大。
“查不出来就说是流寇呗,赖子周是贱人,吴勇也是贱人,凭什么赖子周那个贱人就是流寇所害,吴勇就要单独找真凶?难道贱和贱之间,还要分出个最贱?”
陈四急得长叹一声:“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耍嘴皮子?”
婵夏看阿爹是真动肝火了,怕他急出病来,从兜里掏出瓶疏肝解郁的药丸扔给陈四。
“阿爹就剩这么一个兄弟了,纵然有千万不好那也是一奶同胞,你若袖手旁观,我就自己来!”
“行了,我又没说不帮你,你先吃点药消消火。”
婵夏终究是舍不得阿爹,跟着陈四在案发现场仔细查验起来。
这真凶出手十分利索,现场留下的痕迹少之又少,除了河边半个鞋印,就只有地上点点血迹了。
“这就奇了怪了,这么大个活人,又是被锁喉又是被剜眼,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唔!”陈四正说着,就觉得身后一阵风。
婵夏站在陈四的身后,左手捂着陈四的嘴,右手绕过来掐住陈四的脖子。
“看,就是这么做的。我比你矮,这个动作做得不太顺畅,根据吴勇的身高,我可以推算出凶手大概的高度。”
婵夏松开手,陈四连咳好几声,差点没被这丫头吓死。
吴勇在河畔小树林方便,裤带还没提好,便遭遇了真凶从后捂嘴锁喉。
“身材魁梧六尺八寸朝上,这里虽不是闹市区,却也算不得多僻静,让衙役贴告示悬赏,总有看到的。”
这种身高实在很少见,说不定会有人看到。
“只怕是看到了也没人愿意说...说不定城内百姓正吃顺心面条庆祝...”
陈四比较悲观。
吴勇这等恶人死有余辜,城内百姓无不对其咬牙切齿,这货死了,大家庆祝还来不及。
尤其是那些家有女儿的,吴勇活着时人人自危。
危害一方的大恶人就这么死了,百姓们只怕是要把那真凶当成替天行道的英雄好汉,看到也不会说。
“这真凶倒是有点意思,除了头一个死的李小公子,剩下俩被害者都是无恶不作的坏人,难道这真凶在替天行道,把自己当英雄了?”
婵夏自言自语。
如果没有李小公子,只看赖子周和吴勇,这俩都是死了都不无辜的坏人。
婵夏确信这三人是被同一凶手所害,三人全都是因被锁喉窒息而死,但不同之处就在于,后面那俩恶人的眼睛被剜走了。
但李小公子的眼睛却还在。
“阿夏,你说为什么这真凶要把吴勇的眼珠子挖走?”陈四问。
“猎手喜欢在屋内悬挂猎物的首级,这类连环案的真凶也是如此,在制造案件的间隙,会带走一些‘战利品’,这些‘战利品’会给他提供持续的享受。”
督主后期办学,所授课程就有一课单独讲这些连环案件凶手。
“最常见的战利品是死者的衣物和头发。但也有头颅、脚、眼睛,甚至是人皮,上次查赖子周我已经怀疑真凶就是这类,这次吴勇的死相证实了我的猜测。”
陈四被这重口味的普及刺激的倒吸一口气,狐疑道:“咱家家传密集里,可有记载你说的?”
“没有,我也是听公公说的。”
正如陈四预料的那般,告示贴出去,却没有百姓过来提供线索。
甭管有没有人看到,吴勇死了全城都在鸟悄庆祝,婵夏和陈四查这个案子,反倒是被人诟病。
一上午时间很快过去,毫无收获。
中午婵夏饿了,本想买几个饼充饥,饼摊老伯看到是她,虎着脸不卖,顺势转身喊了一嗓子:
“陈团头领着他闺女过来了!”
原本热闹的一条街瞬间安静下来,那些卖吃的店家有默契的关门。
一个拎着菜篮子路过的老头,在经过婵夏身边时,对着地上呸了一口。
婵夏哭笑不得。
看来这个吴勇真是不招人待见,谁查他的案,百姓就恨谁。
这心情是可以理解的。
但这肚子,也是真饿。
“夏姑娘,你怎么在这?”赵义从酒馆里出来,看着婵夏热情挥手。
“别提了——快,给我来一斤酱牛肉四张大饼。”婵夏看到他眼睛一亮。
饭有着落了。
“我喝酒的功夫,整个酒馆都在议论你...夏姑娘,大家骂得可难听了,要不你别查了——”
赵义还想跟她说几句。
婵夏把他踢进酒馆,天塌下来也得等她干完饭再说。
等了好半天,赵义拎着食盒出来了,婵夏眼睛一亮,正准备伸手接。
“找到了,夏姑娘快点跟我回衙门,真凶找到了!”赵捕头带着人跑过来,他是专程过来找婵夏的。
“夏姑娘,你应该很开心吧?都没用一天就破案了!”
不!她不开心!她的酱牛肉还有四张大饼!
婵夏眼巴巴的看着赵义手里的食盒。阿爹闹心没有胃口,但她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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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小心眼的婵夏
婵夏这一路都在想着,牛肉卷大饼,那该是如何的美味。
“夏姑娘,你对李家大公子是连环案凶手的事,有何高见?”
赵捕头见她一路都在沉思,以为她在想案情。
“我更正你一下,在案情没有查清之前,他至多是个嫌疑人,真凶到底是谁还不一定呢。”
婵夏把心从大饼卷牛肉上收回来。
赵捕头嘴里的“真凶”,指的是李家香铺的大公子李钰。
李钰是第一个受害者的亲兄弟,婵夏见过他。
这次赵捕头带来的消息,便是有百姓举报,说是在案发时看到了李家大公子在河边行走。
就在案发不远的地方,有人捡到了李家大公子遗失的香囊。
婵夏查验现场时之所以没发现,是因为有人提前捡走了。
这是耐不住知府破案的压力,才交了出来。
“真凶必然是他啊,如果不是他,他为何看到我们过去时,转头就跑?分明是做贼心虚,我问他案发时在哪儿,他也吞吞吐吐说不清。”
赵捕头坚信,李钰就是真凶。
“这会人已经在审问了,想必很快就能真相大白,也算是告慰三位亡者在天之灵了。只是不知他为何要谋害亲弟弟呢?”
赵捕头自言自语,认定了李钰就是真凶。
婵夏把头又转向道路两旁的炙鸭店。
刚出炉的炙鸭香气四溢,皮酥流油。
赵捕头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心也跟着飞到炙鸭上。
其实在找婵夏的路上,他定了一只鸭,只等着结案后,回家时再拿。
片成薄片,卷饼,再来壶烧刀子,美得很。
“赵捕头,你可听过尸身蜡化?尸身长时间在水分充足的土壤或是密封较好的地方,停止腐化,形成尸蜡的部位,有白色或黄色的脂蜡物,有油腻感——哦,有些像炙鸭。”
婵夏说得轻描淡写,硬是把赵捕头恶心到了。
晚上这顿炙鸭他是没胃口吃了。
准确的说,以后看到炙鸭,心里都有阴影了。
快到衙门,赵捕头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夏姑娘这是...跟自己生气了?
她怎会无缘无故说这个恶心自己呢?
婵夏的确是故意的。
她已经提醒赵捕头两次了,在没有结案前,不要轻易说出真凶二字。
屡教不改,是要吃些苦头的,她就是这么的小心眼。
堂上,李家大公子已经受了一回刑了。
本是玉树临风的公子,披头散发不成人形,跪都跪不稳,只能匍匐在堂上。
“李钰,你还不把残害我儿的事从实招来?!”
知府把惊堂木一拍,李钰趴在地上一言不发。
知府为儿子报仇心切,情急下抓起签筒,抽出里面的红头签便要扔。
一共有三个签筒,每个筒里签头都是不一样的颜色。
白色签每签一板子,黑头五板子,红头十板子,为最重。
眼看知府抽出四支红头签,扬手就要扔,这四十大板若真打了,不死也要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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