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大哥去王家药铺抓药,回来时穿树林走近路,看到河畔有个香囊就捡起来了,本想卖了换点酒,哪知这跟命案扯上关联了,我真是冤枉的啊!”
这香囊并不是布做的,而是老银镶蓝,里面镂空装香料,富贵人家才能用。
李家做香料生意,佩戴这种香囊可以有更好的扩香效果。
这香囊价格不便宜,小六捡到后起了贪心,想要拿去典当。
可这款式太过特殊,当铺掌柜的一下认出来这是李钰的。
“当铺掌柜问我哪儿来的,我一时说不出,正想换一家当铺,就听伙计说了嘴河边发现了二公子...我赶紧来衙门上交。”
结果到衙门就被扣下了,也不让他走,关小黑屋,也不给饭...
小六说得凄凄惨惨,肚子还配合的咕咕两声。
“张局头养伤的客栈跟河边还有段距离,你为何舍弃近一点的百草房,非得挑着远的王家药铺去?”婵夏问。
“百草房今日关门了,我着急抓药只能来王家药铺,夏姑娘,是你对我大哥说的,药不能停。”
陈四在边上听着,敏锐捕捉到关键词。
“你什么时候跟混混张扯上关系了?!”他虽嫁女心切,可这种来路不干净的男人,是万万不能让闺女接近的!
“我查案呢,你别打岔。”婵夏把陈四推到一边,继续问小六。
“你捡到香囊时,二公子的尸身何在?”
“我路过时真的什么都没有,就一个香囊,我真没看到二公子啊,夏姑娘你放过我吧,我是无辜的!”
婵夏看他的反应不像是说谎,便让衙役给他松绑。
小六的肚子饿得咕噜咕噜直叫,他这肚子一叫,勾得婵夏也饿,只盼赵义快点回来。
这家伙买饼也不知道买到什么地方去了,恰口饭怎么这么难?
婵夏拿着香囊反复查看,她总觉得哪儿不太对,看了一会发现问题了。
“小六,你捡到香囊没动过里面的东西吗?”
“没啊,我光顾着看这材质是老银子了。”没卖钱,还被抓过来关小黑屋,小六觉得自己太难了。
“不是你动的,那就是别人动的...”
婵夏从里面抽出几根干瘪的植物。
“这不是香艾叶吗?有什么奇怪的?过端午时,你不也给我缝了个香艾叶的丑荷包吗?”陈四凑过来问。
闺女的绣工奇差无比,他收到那荷包后,虽然很感动,却一次没带出去。
并不是他不喜欢,实在是...带上这玩意招摇过市,所有人都知道他闺女女红奇差,闺女很难嫁出去。
“什么叫丑荷包?那是我用心缝的!”当年她给督主缝荷包比给阿爹缝的那个还丑,督主他老人不一样走哪儿都带着?
“寻常人家用香艾叶再正常不过,可李钰带香艾叶,那就是反常,别忘了,他家里做什么的?”
一个做香料生意的,怎么可能不用自家研发的香丸,而用寻常的香艾叶?
边上的衙役一直听着,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
“夏姑娘,你别听这个满嘴谎言的骗子!他说百草房关门,根本是一派胡言,我家娘子刚还去过,买了金疮药给我送来——这香囊里的香料,分明是他换的!”
李家香铺的香丸,随便一颗也不便宜,香艾叶才几个钱?
“我冤枉啊!是紫雀姑娘跟我说百草房关门了,我才绕路来这边的!夏姑娘我说的都是真的,如有半句谎言,让我天打五雷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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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都懂的
紫雀。
这个名字出现在这个时间,绝不是偶然。
“行了,放他回去吧。”婵夏对衙役说道。
“可是大人那边还没发话呢。”
“就说是为了查案,大人会理解的。”
婵夏放走了小六,过了好一会,赵义才回来。
“夏姑娘,你的饼。”赵义把饼递给婵夏,见她反复把玩香囊,吐槽。
“我就想不明白,好端端个汉子,怎会用这种花里胡哨的玩意?”
“赵把总不喜欢这种款式?”婵夏举起来,烧蓝老银,香囊的正中镂空雕了个“钰”字。
怪不得当铺掌柜一眼便能认出来香囊的主人,也只有小六这种不识字的,才会傻乎乎的拿去典当。
“我是个大老粗,用不得这些,也只有李钰那个娘娘腔才喜欢,刺鼻的很。”
赵义满脸嫌弃。
婵夏手里的饼落在地上。
赵义忙上前,在饼落地的一瞬间,快手接住。
“赵把总好身手!”陈四夸赞,不浪费粮食,素来是他陈家的家训。
婵夏上下打量赵义,给赵义看得退后两步,小心翼翼地问。
“夏姑娘,你这样看我作甚?”
“赵把总,你该不会是有心上人了吧?这么在乎形象,很可疑...”婵夏围着赵义转,对他的装扮给与点评。
“换了新的蒲鞋,头发梳得板正了,衣服也整洁了,只是...”婵夏鼻翼煽动了两下,“你身上的酒气未免太重了,仔细把姑娘吓跑了。”
“他才来青州几天,又不常住,哪来的心上人——咦惹!”陈四忽然想到什么,倒吸一口气。
赵义怕不是...去教纺司找姑娘了吧?
捯饬的流光水滑,身上还有酒气,这不就是去喝花酒了么?
都是男人,他懂的!
陈四看赵义的眼神,多了几丝痛心疾首。
本以为李钰跟阿夏是不成了,赵义还能做个后补的,毕竟之前他对阿夏赞不绝口的。
真想不到,赵义竟也是那种逛窑子的男人!
“说起这个,我想到之前约你跟我查案,你无故爽约——这是看中我们青州哪位花娘了?说不定我还认识呢。”
赵义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僵硬地转移话题,“酱牛肉没有了,凑活吃春饼吧。”
“哎呀,你买这个做什么,我家阿夏最受不了春饼的油腻。”陈四说道。
春饼各地做法都不同,青州这边以面皮卷肉为主,有牛肉羊肉还有各种蔬菜的,吃时还要过一下油,婵夏嫌油腻,很少吃。
“这是我最喜欢的吃的豆芽菜卷,不油腻,很是爽口。”赵义解释。
陈四心底又是喟叹一声。
只看赵义这个汉子,也是粗中有细,可惜了,竟喝花酒!
陈四偷眼看婵夏,见她也是神色复杂,猜闺女跟自己想的一样,心中不由得老泪纵横。
点娘!你在天之灵为何不保佑女儿桃花朵朵开!
为何看上阿夏的男人,要么缺点零件,比如之前的王公公,要么是缺点人品,比如李家大公子。
还有眼前这个缺心眼的赵义,好端端的你逛什么窑子...
只一眨眼的功夫,陈四的思绪百转千回,硬是憋出了春花秋月何时有的惆怅叹息。
“既然是你给我的,那我便吃吧。”芽菜春饼婵夏只吃了俩,依照她的饭量来说,属实有些少。
陈四眨掉眼角的泪,看给他闺女惆怅的,食不下咽啊。
“还剩俩个,你吃吧。”婵夏把剩下的春饼递给赵义,赵义毫不犹豫地接过。
“好吃吗?”
“嗯。”赵义点头。
这一幕看在陈四眼里,真真儿是痛彻心扉。
这吃的哪里是春饼,这吃的,是他闺女那一去不回头的姻缘啊~
闺女这是咽泪装欢呢吧?
“豆芽菜又叫如意菜,赵把总...赵义,你听说过如意菜的传说吗?”婵夏问。
“吃个豆芽而已,还要什么传说?”赵义几口就吃完一个,意犹未尽,最后一个也吃了。
“乞巧节时,巧妇将各种豆子于瓷器内,以水浸泡,生芽数寸,意在‘种生’,以祈求生子。”婵夏看向远方。
多愁善感的陈四实在控制不住情绪,背过身,默默擦掉眼角的泪水。
闺女何等可怜啊,连祈子这种话都说出口了,真是伤感。
陈四深吸一口气,他决定了。
不就是喝个花酒么,为了这可歌可泣的爱情,他决定帮女儿好好管教赵义,让赵义以后不再去便是。
再说男子在外,难免有个逢场作戏,这不是阻拦女儿婚姻的理由——毕竟阿夏都把祈子说出来了,她一定是动了真情。
婵夏的确是动了真情。
但不是陈四想的那种。
婵夏沉默了许久,突然问道。
“赵义,若有天你与姑娘成亲,第一个孩子你会取什么名字?”
赵义想了想,答道:“虎子——哎,夏姑娘,你怎么突然伤心起来了?”
赵义见婵夏眼里有点点水痕,从没见这姑娘如此难过。
“没什么,我想到了昔日的故友,他...跟你一样。”
虎子,赵义前世的儿子还真叫虎子。
那孩子还追着婵夏叫姑姑来着,嘴特别甜,婵夏不忙的时候,也会带着他一起吃吃喝喝,是个胖墩墩的孩子。
“那啥,我觉得第一个孩子叫铁蛋也不错。”陈四的话硬是把悲伤的气氛扭转了。
“铁蛋?那不成,那是夏姑娘的师承。”于铁蛋么,他听过!
“你何时有了师承——哎,你去哪儿啊?”陈四看婵夏往外走,忙追问。
“我去找紫雀。”
“我跟着你一起去。”陈四想跟着女儿一起出门。
“不必,你去看看三伯父吧。”
“你不是不喜欢我与你三伯父来往?”今儿这太阳是打哪儿出来的?陈四不适应。
“因为...我有些理解你的感受了。”婵夏小声说道。
“什么?”陈四没听清。
“没什么,紫雀就是解决案情的关键,我这就去找他——赵义,你要跟着我一起去吗?那女人很可能看过真凶,我担心她对我不利。”
“我...自然要一起去。”赵义迟疑了下,还是同意了。
知府家距离这不远,走路不到一刻就能到。
只是这一路对婵夏来说,却是度日如年,心如油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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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为何越陷越深
婵夏心中有千万思绪,体现在脸上,便满是愁苦。
“夏姑娘,你好像有心事?”赵义问。
“嗯,想起个事儿来。赵义啊,若有一天,让你在道义和信念二者中选一个,你会选哪个?”
“自然选道义,好男儿义薄云天,活得便是个义字。正如你,夏姑娘是我的兄弟,我便会舍命保护你,你怎会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你冲入乱葬岗,抢你义弟的残骸,还有你...”
前世以及今生,对她陈婵夏的照顾。
前世赵义作为护卫队长,常陪着婵夏出生入死查案,也曾几次救婵夏。
今生俩人一起查案时,赵义也说过类似的话。
赵义是真把婵夏当兄弟对待。
俩人说话间,已经来到知府宅邸后院门前,婵夏驻足。
“赵义,你想知道我在道义和信念二者中,会做如何选择吗?”
赵义突然捂着肚子,表情痛苦。
“夏姑娘,我好像吃坏了肚子,等会再说——!”
婵夏看着他窜出去的背影,喃喃自语道:“我选信念。”
督主曾经教导她,端正的信念便是立足之根本。
掌刑名之柄,查天下冤狱,心中若无信念支撑,便如知府、同知等人那般,只为一己私利,便可制造无数冤假错案。
婵夏抬头看了眼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了。
现在只剩下一个谜团等着她解开了,解开这个谜团的关键人物,就是紫雀。
“夏姑娘,你怎么来了?”
师爷从后门出来,看到婵夏上前招呼。
“我找府内的大丫鬟紫雀有事,师爷可曾看到?”
“紫雀啊,这丫头告假了,夫人刚还在骂她——我只是刚好路过听夫人说那么一嘴,府中白事她还这时跑出去。”
师爷眼神闪躲,欲盖弥彰的解释了句。
“哦,那就没事了。”婵夏转身要走,走了两步,又站住,状似无意道,“我听阿爹说过,师爷跟夫人是...”
雷雨将至,天儿正是闷热,师爷却被婵夏这句惊出了一身冷汗,差点没晕过去。
“是同乡。”婵夏大喘气,隔了少许才把话说完。
同乡二字,被她说得百转千回,多少带了那么一点意思。
师爷尴尬,笑容僵硬:“是啊,同乡,哈哈,同乡。”
“不错,知府大人果然是眼光过人,有师爷陪伴左右,可真是...好呢。”婵夏意味深长。
师爷被她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唯恐她下一句就迸出一句什么让他掉脑袋的话来。
好在,婵夏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师爷看着她的背影,擦擦吓出来的冷汗,小声嘀咕:“这总跟死人打交道的眼神就是吓人,好像能看懂我的心事似的。”
婵夏有一双笑眼,平时看着讨人喜欢。
可一旦认真起来,那眼神便得机具穿透力,犀利无比。
如师爷这般心底有鬼的,不敢与她对视。
“我还是与夫人知会一生吧,总觉得陈婵夏好像知道了我和夫人的关系...”师爷暗忖,心里却是泛起了嘀咕。
他跟陈婵夏不过见了几次,她怎么可能知道他跟夫人交往过...深?
“算了,还是不说了,别自己吓唬自己。”师爷又收回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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