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督主夫人!”婵夏眼神锃亮,明显对这个牛皮的头衔十分满意。
“然后呢?”
“查案多报销些经费、管你的账...哦,以后不用见人就跪了!也不会有人叫我厂卫第一狗腿了!”
都的跪下来喊她一声督主夫人,想想都爽。
“还有呢?”
“...去教坊司不用给银子?”就凭她督主夫人的身份,至少能打包俩鸡腿回来吧?
说了一堆,没有一处说到正地方。
她知道如何做好仵作、做好徒弟,唯独不懂如何当好他的娘子。
在她的经历里,就没见过几对夫妻正常相处。
怪不得听到赐婚后她那么坦然的接受了,估计在她心里,嫁给他就等于跟他结拜了。
于瑾颇为头疼地扶额,看来回京后是要找个人教教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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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造孽啊造孽!
“相公,你慢着点走!”
街上,一对小夫妻从于瑾面前路过。
于瑾看了眼人家那嘘寒问暖贤惠的妻子,再侧头看看自己身边这个啃糕点的货,无力感袭上心头。
她这样的性子,就算是在他那时代,也算得上罕见的迟钝了。
放在这女子以贤良淑德为美德的男尊女卑时代,这是绝无仅有的凤毛麟角。
偏偏这个“凤毛麟角”还是前世的他一手养出来的。
这没心没肺某得感情的德行,前世的于瑾也有一定的责任。
他吻她,她觉得很舒服,就很大方的接受了,时不时还会主动一次,但人家可不觉得那跟男女之情有半毛钱关系。
就跟肚子饿了就要吃饭一样,觉得舒服就再来,那坦率的态度让于瑾时常下不去手,感觉她在某方面比他还像个爷们。
她那督主到底是怎么养出她这样的脾气的?
每每看她这样,于瑾都想感慨一句,天道好轮回啊,报应绕过谁!
前世于瑾造的孽,全都落在他身上了。
“哎,好吃啊,你真不吃一个吗?”婵夏把手里的黄糖糍凑到于瑾唇畔。
跟在他们身后的陈四都看不过去了。
“祭祖的糕点你也吃?”
这会众人要去陈家祖坟祭祖,告知点娘在天之灵,婵夏不日即将大婚。
陈四拎着个小筐,里面都是祭祖时要用的贡品,这还没上山,贡品被婵夏吃了好几个了。
“我阿娘是不会在意这些形式的,若她在天有灵,我吃高兴了她比我还高兴,若她已经投胎去了,你供这些她又吃不到,有啥用。”
陈四要晕过去了,偷偷看了眼于瑾,对这个未来女婿,他还是畏惧大于一切,见于瑾面沉似水毫无波澜,没看出他对婵夏不满意,可督主的情绪,又岂能是外人能揣测的?
陈四把婵夏拽一边,说起了悄悄话。
“你都要嫁人了,能不能稳重一些?督主不跟你计较,你还真拿自己当大头蒜了?”
陈四到现在也想不明白,督主这样的人物怎会愿意陪着他和闺女祭祖。
早起听到于瑾用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寒冰脸说要一起去时,陈四还以为自己宿醉未散,出现幻觉了呢。
“我这不挺好的么,一样给留了俩,又没都吃了。”
“你听谁家上坟贡双数贡品!”
“哦,那我再吃点,给你凑个单,哎,阿爹你打我干嘛!我可是未来督主夫人!”
婵夏讪讪地缩手,不让吃就不吃呗,打人干啥!
“你你你!你还真当这督主夫人是好做的呀!一口一个嫁太监,现在真嫁了...就你这性子,过门以后不得一天三顿挨揍啊?”
陈四忍住鼻头的酸涩,默默抬头望天。
都说没根的男人性子最是古怪,就算模仿寻常男子那样娶妻,也不会善待,动辄打骂。
贤惠的女子嫁了宦官也不会有几个有好下场。
更何况他这闺女,距离贤惠还有十万八千里那么远。
他本想着多给点娘些贡品,让她保佑闺女过门后少挨些打,少吃些苦,贡品也被吃了...天意啊,天意!
“你不是一直盼着我嫁人吗?我现在有这么好的归属,你该替我高兴才是啊,你看我家督主,多好啊!”
婵夏对不远处的于瑾投以桃园结义式的高度赞美眼神。
于瑾不动声色地扭头,对这份她自诩的兄弟情无声抗议。
“不就是换个称呼么,你们一个个的干嘛那么反常?”
自从听到要成亲了,督主的反应很奇怪,她阿爹也很奇怪。
婵夏把最后一口黄糖糍塞嘴里,满脸不解。
陈四实在看不过去了,压低声音问。
“你可知,这成亲后,不止是俩人睡一铺床,还有那夫妻相处之道——”
“他觉本来就觉轻,我睡觉又不老实,那么大宅子干啥非得跟我抢一张床?”
婵夏想到之前俩人查案时扮做夫妻,倒是凑合过一次,可他不也整宿未眠么,估计成亲后他肯定不愿意再跟她挤。
陈四听她这么说,嘴唇哆嗦了两下,抱头蹲在地上哭出声来。
“点娘啊,你死的太早了!我把孩子带成这样,我对不起你啊。”
于瑾遥遥地看着婵夏把陈四弄疯,幽幽地再叹一句。
造孽啊,造孽!
陈家的祖坟就建在山上,婵夏的阿娘就葬在那。
上山的小路长满了过膝高的野草,需要用镰刀隔出一条路才能上去,不太好走。
陈四本想让于瑾在山下等着,却见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自行下了车,甚至拿起了镰刀,很自觉地走在前面开路。
再看婵夏,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了个糕点,跟在他身后津津有味地吃着,时不时还要嫌弃他割得太慢。
陈四一激灵,差点脱口而出,督主,要不这门亲事就算了吧?
于瑾刚好回头,看了眼陈四。
本欲问他为何还不跟上,那犀利的眼神看得陈四差点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大呼督主饶命。
他还是不适应闺女找了个这么可怕的男人,嘤!
这一路陈四腿肚子都发软,到了祖坟,看着一个个坟包,再看看面无表情的于瑾,总觉得闺女嫁给这么阴晴不定的男人后,自己只怕也快进祖坟了...
“咦?有人提前来过?谁啊这是,桃花好漂亮啊。”婵夏看到她阿娘坟前有烧过纸的痕迹,坟头还插着一朵丝绒做的桃花,很别致。
顺手拿起来,只觉得这桃花做得栩栩如生,花瓣似血一般的红。
“花市上很难看到这么精湛的手艺吧?”婵夏把绒花举到于瑾跟前,于瑾看了眼,点头。
“这是用蚕丝做的,材料虽然很常见,但技法精湛,司珍局里能有这般手艺的老师傅也不过几位。”
这一幕落在陈四眼里,悲从心头起——太监审美喜好果然与寻常男子不同,这些妇道人家喜欢的玩意,他张嘴就来啊。
“阿爹,你想什么呢,阿蛋这是职业需要,知道物品的出处才能方便案件追溯,阿蛋才不喜欢这些花花草草呢。”
婵夏一眼就看穿陈四的想法,忍不住替于瑾辩驳。
此话一出,于瑾和陈四同时一怔。
陈四是吓的——闺女怎么能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这于公公要是怪罪下来...这里可要添新坟了。
而于瑾的关注点,则在别的地方。
“你叫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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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督主他貌美如花
提起这个别致的称呼,婵夏的小下巴扬起一个骄傲的弧度,带着邀功的姿态对着于瑾。
口齿清晰地重复了一遍那个让他蛋疼的称呼。
“阿、蛋!”
这是她想了一晚上,才想出来的绝无仅有的好名字,且有理有据。
“你看啊,出门不能喊你督主,容易暴露身份过于招摇,叫你于铁蛋呢,又不那么严谨,我叫阿夏,你叫阿蛋,一听就是好兄弟——”
“我不是你的兄、弟。”于瑾咬着牙忍着掐死她的冲动。
“你这起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叫阿铁也比阿蛋好啊!”陈四和稀泥。
“闭嘴!”
陈四抱头对着点娘的坟墓瑟瑟发抖,女儿找的这可怕的女婿呦,吓死个人。
归根到底都是...点娘你走的太早了啊~~
...
祭祖回来后,婵夏觉得于铁蛋跟她生气了。
虽然他这个人平时也没什么话,没多少表情,但她就是有种奇特的感觉,他是很认真地在跟她生气。
回京这一路,任凭她主动找他聊天、给他分享好吃的食物,甚至是把她窝藏的桂花糖给他,他都用那张死鱼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婵夏那种带着两世为人最懂于瑾的优越感,全都粉碎了。
重生到现在,她头一回觉得:原来她也不是十分懂于瑾,至少,没有她自认的那么懂。
有问题就要解决,她想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但她可以求助热心亲友团。
彩凝是最先被过滤的,她忙着照顾毛番拓,再说婵夏也不认为彩凝那木讷的性子能比她还懂于瑾。
虽然婵夏已算是感情迟钝之人,但这并不妨碍她鄙视更迟钝的彩凝。
陈四就更不要提了,忙着哀悼他那一去不回头的第二春。
这样想来,她能求助的人就不多了。
太监的问题太监办,于瑾的心思,怕是只有太监才能懂了。
“要是忍冬在就好了...问他肯定知道。”
婵夏想到了前世号称厂卫第一花的死太监。
“夏大人,督主让您过去一趟。”常公公陪着笑,小心翼翼地站在婵夏身后。
能够让厂卫掌事公公亲自通传的,也只有这位督主家的小心肝了。
“常公公,我跟你打听个人,你见没见过一个叫忍冬的公公?年纪比我虚长一些,比我腿长,比我腰细,比我皮肤白,特妖娆。”
“呃...这咱家还不曾听过,厂卫是没有这号人的,也没听着宫里有叫这个名字的,大人给我些时日,我命人仔细查着,再来回禀你。”
常公公心里泛着嘀咕,这事儿要不要跟督主汇报呢,他家的小心肝在那惦记别的公公呢,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一枝红杏出墙来?
这要是不告诉督主,回头督主雷霆之怒他一把老骨头也受不住啊。
可要是告诉督主了,眼前的这小心肝正受宠...回头吹点枕头风,他也受不住啊!
厂卫历任提督多是由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任,很少留在厂卫办公,只在例行会议时才会出现。
于瑾上任后单独辟了间书房,留作他办公用,隔三差五就要过来转一圈。
厂卫上下都觉得这是因为小心肝的原因。
这是晚上要见,白日也要见,小心肝真是天天见啊!
常公公亲自送婵夏过去,这一路忐忐忑忑,欲言又止。
“夏大人,咱家跟着您也有段日子了,有几句僭越的话想厚着脸皮跟你说。”
婵夏驻足笑道:“常公公你这不是折煞我么,在这我是您下属,您有话直管训斥。”
常公公吓得,老腰都直了,忙摆手推脱:“我这把贱骨头哪儿能管得了您呢,您可是小心肝...督主夫人啊!”
“那是私下,于公我还在这厂卫,还归您管,您说!”
常公公握拳在唇畔咳了两声:“那咱家可就说了,这...督主待您,可是真真好。”
“那是自然。”
“所以,您找那位特妖娆的...跟督主说了吗?”
“这种事儿我跟他说干嘛?”婵夏看他贼眉鼠眼的,想着常公公也是太监,便多问一句,“常公公,你每个月会不会有几天,情绪异常?”
于瑾回来后就跟她闹脾气,婵夏一时半刻找不到人参谋,只能是问问他同道中人,看看是否太监也跟女子来癸水似的,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常公公笑僵在脸上,感觉被深深的冒犯到了!
“大人何以问这个?”
“嗨,还不是督主这几日,阴阳怪气、古里古怪、板着个死鱼脸天天瞪我...常公公,你眼睛抽筋了?”
常公公拼命的给婵夏使眼色,婵夏顿觉一股凉气从身后传来,从脚底板直冲脑门。
“但是甭管督主他老人家是如何待我,纵使他虐我千百遍,我对督主的一颗真心,那真是比山还高比海还远,十里春风不如他,一百里、一万里——”
“你当我是沙尘暴还是龙卷风?”于瑾冷冰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常公公对婵夏投以同情的眼眸,他都给夏大人使眼色了,她看不到哇。
“啊!我仿佛听到了天边最美的天籁,就突如春风袭来满面桃花开,我忍不住去想啊,我忍不住去猜,这难道,就是我那情比金坚的督主大人吗?”
婵夏转过身,故作惊讶状。
常公公和跟在于瑾身后的太监都被她的不要脸震到了。
于瑾身着红色蟒袍,看着是刚下朝就过来了,婵夏眼睛一亮,这次是发自肺腑的赞美了。
“督主,你这一身真是太好看了,这可真是凤眼半弯藏琥珀,养在厂卫人不知啊!我愿意画作一支笔,不为画这世间美景,只愿在纸上落下你那绝代风姿啊~”
于瑾这几日早出晚归,婵夏还是头回看他穿正式官服,这般雍容的贵气配上他独有的清冷,深渊一般的黑眸直击心灵,看一眼就能被吸了魂儿似的。
婵夏看得目不转睛,说罢还吞吞口水,就差伸手摸一把人家这冷峻的脸庞了。
这表情,这神态,得了去逛教坊司的那些大猪蹄子的真传,威震朝堂的督主在她眼里,就像是红牌似的。
看在常公公等人眼里,只觉得胃里一通翻腾,有种被比下去的忧伤痛感!
大家伙都是溜须拍马界的翘楚,为何督主家的小心肝这般一枝独秀?这马屁拍的,可真是空前绝后的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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