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大受打击,脸一阵青一阵白,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家老头喝花酒的事儿。
顾不上跟婵夏扯皮,匆忙离去。
婵夏挥舞手帕送她:“家人,常来玩啊~”
陈四从外面满脸憔悴的进来,看到嫂子脚步匆忙,跟她打招呼也不应。
“这是怎么了?”陈四问。
“没什么,她就在我这吃了个瓜。”
婵夏见阿爹眼眶泛青,双目满是红血丝,猜他查案没休息好,忙催着他去洗漱沐浴。
陈四洗去一身疲惫,婵夏把香气四溢的饭菜端上来。
“我吃些瓜解解乏吧,肉实在吃不进去了...”
“阿爹这是遇到棘手的案件了?”
陈四颔首,岂止是棘手,这是烫手。
“李家香铺的小公子在河沟里让人捞出来了,都成绿色的了,肿得面目全非,知府大人也不知道怎么了,竟跟着我一起去看了现场...”
知府素来懒政,有这种案件能躲多远就多远,昨日也不知是怎么心血来潮,竟然去了现场。
结果倒了血霉了。
“我明明已经提醒过大人,这种膨胀的尸身一定要轻拿轻放,他还嫌我唠叨,斥责了我一顿,结果...”
“炸了?”婵夏挑眉,老天难道开眼了,让那狗官迸一身?
陈四苦着脸点头。
“起尸时,抬着的衙役被石子绊了一下,肠子和粪便全都炸开了,大人现在还在盛怒当中。”
据说请了好几个神婆过去,这会估计还在拼命擦洗呢。
婵夏双手合十,小声叨咕。
“苍天有眼,督主显灵了,恶人有恶报...”
“你嘟囔什么呢?”
“没啥,我又开始相信正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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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意不意外
狗官前世害得阿爹死于非命,对婵夏来说跟仇人也没什么区别。
听狗官倒霉,婵夏神清气爽,胃口大开。
“所以,人都涨成巨人观了,你们是怎么认出是李家小公子的?”婵夏问。
“巨人观?这是什么新鲜词?不过倒是很形象,尸身肿成那样,还真是挺像巨人的——等你吃完再说吧。”
陈四一想到那画面就反胃。
做了这么多年仵作,最怕的就是这种胀得变形的尸身。
人死几天后,尸身后涨成怪物状。
眼球外凸跟个怪物似的,皮肤变绿,舌头突出,手脚皮脱落,就连那不能写的位置,也能涨成球似的。
稍有磕碰就会炸开,皆时腹中肠子连同粪便一起往外迸...
陈四又是一激灵。
“别啊,话说一半多吊胃口,边吃边说。”婵夏被这新案勾起了兴趣。
别看她平时总吊人胃口,话说一半,但换成她自己被人吊可不行,不吃亏。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胆儿大...”
发现沟里飘着人的是教坊司的司乐甄教习,甄教习的窗户就对着那条河沟,开窗时总觉得有异味,发现了有漂浮物。
“人已经肿得辨别不出模样了,还是他家里人过来,看衣服和配饰辨别出来的,他母亲当场就晕过去了,案子现在也没个头绪,可怜甄教习无辜受了惊吓...”
陈四想着甄教习哭得梨花一枝春带雨,多了抹怜惜,一抬头就见闺女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陈四忙端起碗,掩饰地往嘴里扒拉饭菜。
“阿爹...甄教习跟你很熟?”
“胡说!不熟,绝对不熟!”
“哦...不熟。”
婵夏的眼神看得陈四越发心慌,低头一通猛吃。
全然忘了自己刚说过的没胃口不想吃,就差把心虚二字刻在脸上。
“甄教习年轻时一定是个美人吧?弹了一手好琴,性子是冷了些,见人也不喜说话,说不定是个母夜叉,啧,平日里没少打手底下的姑娘吧?”
“胡说八道!这都是哪儿听到的?!甄教习为人最是正直,若不是她家中出事,那也是大家闺秀名门之后,怎就成了母夜叉?她就是看着冷,其实心挺好——”
陈四说了一半,看到闺女笑得跟小狐狸似的,老脸一热,呸!
被这小崽子套了话去。
“不熟?”婵夏揶揄。
陈四被闺女戳破心事,长叹一声,平添几分伤感。
“她家里没出事的时候,我去她家验过尸,那时她还没出阁,有过一面之缘,后来她家里出事...哎,提这干嘛。”
进教坊司哪一个不是有段伤心事,说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怪不得呢...原来是她啊...”
婵夏若有所思。
逻辑对上了。
阿爹前世出事后,她也被捆送去了教坊司,因为出身太低,不可能做女乐,只能在后厨帮忙做劳役。
在那种地方,又是这般卑微的出身,她应该过的很惨才是。
但除了伙食差点,也没人欺负她。
那些凶神恶煞的护院打手没有一个打她的歪主意的,这才让她平安等到督主带她出去。
督主提过一嘴,她命里有贵人却不肯说是谁。
现在想来,贵人大概就是甄教习了。
几年后,甄教习升任教坊司左司乐,手里还是有些权限的。
护个杂役还是没问题的,这么想来,甄教习算是她的贵人了。
“既然甄教习受到了惊吓,我这有瓶刚做的柏子养心丸,你回头给她送去吧。”
婵夏一番善意,陈四却造了个大红脸。
“我跟她可真不熟,你别多想!”
“哦,那药我就放这了,等你熟的时候再送。”
婵夏把药品放在一边,陈四唯恐她继续问下去,便把话题岔到长平县案件上。
听婵夏说完案件始末,陈四摇头叹息。
“孙勇夫妻就为了这些身外之物,竟然残害侄儿,真是丧尽天良,兄弟本该同气连枝,竟起邪念,真是罪不可赦。”
“若世人都能遵守礼法,也没咱们这些仵作什么事了,兄道友弟道恭不过是理想罢了,你好比你和三伯父...”
婵夏以为,三伯父一家跟孙勇,也只差了一个恶人的胆儿了。
若给三伯父一颗恶人的胆儿,再把三伯父放在孙家那个处境当中,也不是什么好饼。
很多人没有作恶,并不是因为心善,只是缺少环境和胆识。
“好端端的怎么又提到你三伯父了?”
“没啥,只是提醒你最近小心些,三伯父丢了赏银,怕是要背地里对你使坏。”
陈四有心想训斥女儿几句,又觉得三哥的确是心胸狭隘之人。
此番赏银没了,心中有气也是正常。
思来想去,陈四从柜子里翻了了二两出来。
“一会把这个给你三伯母送去吧,她心火旺盛,你少说几句。”
婵夏笑嘻嘻的接过钱袋,转身出门直奔百草房。
三两不是小数目。
她阿爹已是仵作的头目了,一年不过八两,算上赏银,也不过十一两一年。
父女俩省吃俭用再加上城外那二十多亩地,勉强温饱。
把钱送给白眼狼,婵夏是一万个不愿意。
眼下知府被巨人观迸了一身正是闹心,阿爹等人的工食银怕是要拖延发放了。
与其把钱送给三伯母一家,还不如给她买些药材回去做药丸卖,贴补家用顺便攒见督主的路费。
提起药丸,婵夏小心肝颤了颤。
这两日她连送好几次了,还被那可恶的刀疤男坑了三十文卖赔一次,银钱没赚几个,闹一肚子气...
心里把那刀疤男唾弃个半死,到了百草房门前,就见一道熟悉的人影从里面出来。
冤家路窄!!!
这不就是坑了她三十文巨款的刀疤男吗?
带着帷帽也认识!
婵夏刚想叫住他,却见他拎着一堆药材翻身上马,朝着城中方向前去。
婵夏装作没事儿人似的进了药铺,把自己需要的药材报给掌柜的,趁着人家抓药的功夫,快速把记档拽到眼前看。
她原是想看看这家伙是不是坑了她三十文巨款遭了报应。
脚底生脓头上长疮什么的,从药材里便可窥探一二。
可看了药材后,婵夏表情变得微妙起来了。
这...
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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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吃瓜误事
药铺掌柜的把婵夏需要的药材一一包好,还不忘好奇打探:
“阿夏,你要这些药材做何用?”
阿夏最近问他要的这些药材太过杂了,之前都没见陈团头买这些。
“我阿爹验尸时需要的,具体我也不方便说。”
婵夏说得模糊。
掌柜的知人家仵作世家看重师承,有些秘法不便细说,只能压下心底好奇,自言自语:
“难道刚那位爷,也是你们仵作行的?没听说过来新人啊,你们所用药材,好多都相似。”
这就是婵夏惊讶的原因。
她注意到,刀疤男买的这些草药,与她相似度极高,难道他也会制药丸?
成药丸并不罕见,只是医药典籍里记载的方剂数以千记,种类繁杂,良莠不齐。
更多人还是喜欢找郎中把脉抓些汤剂,药量配比随时增加。
不过婵夏做的药丸却不一样。
她手里这些药丸配方都是督主教的,适合绝大多数人。
有的是督主家乡带过来的,也有督主遍访名医整理的,所有药丸皆有大量临床实践,确保药丸的安全。
婵夏前世有事儿没事儿就喜欢搓丸子。
搓完了按着心情贩卖,看到不顺眼的多卖些银钱——狗皇帝曾经就以五百两黄金从她这买过一瓶补阳小药丸。
难道,刀疤男也有搓丸子的爱好?
婵夏无法断定那家伙搓丸子的水平如何,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刀疤男必然深谙药理。
这样想来便更觉得他面目可憎——挑着她最贵的药丸拿,就是诚心占便宜!
“对了阿夏,你可曾听你父亲说李家香铺小公子的案情?”
这会药铺没什么人,掌柜的便跟婵夏唠起了八卦。
“我阿爹刚回来,累得闷头就睡,我只听说了一嘴,惨不忍睹...”
“谁说不是呢,现在整条街闹得沸沸扬扬,都在说这件事,真凶一日不落网,城内便一日不得安宁啊。”
俩人正闲聊着,知府府内的大丫鬟紫雀过来抓药,说是受了惊吓。
知府见了巨人观,回来后一病不起。
知府夫人觉得此事不吉,请了神婆过来做道场。
这神婆也是混货,让府内下人弄只活鸡,咔嚓一刀,拎着鸡一路滴血,把府内围了一圈。
光杀鸡还不够,又整了只黑狗放血,府内鸡飞狗跳。
“也该着我倒霉,我是夫人房内大丫鬟,夫人信不过旁人,便让我过去盯着,目睹杀鸡宰狗,看完就觉得心悸气短,还有些犯恶心,这才过来抓点药。”
掌柜的面露难色。
“坐堂的大夫今日刚好有事不在...”
“紫雀姐姐要是信得过我,便抓了茯苓桂枝甘草回去,加些大枣熬汤,一副便好。”婵夏开口。
紫雀看婵夏有些面熟,上一眼下一眼打量。
“你是——?”
“这是陈团头家的闺女阿夏。”掌柜的介绍。
紫雀闻言脸色大变,犹如遇到什么污浊之物退后好几步,小声念了句晦气,扭头便走。
婵夏早就习惯了,也没往心里去。
仵作与死人打交道,寻常人只当他们不吉,不愿意来往也是正常。
倒是掌柜的看不过去了。
“不过是个丫鬟,竟也狗眼看人低。”
“无妨,她一会回来,你按着我说的把药抓给她就是。”
“你怎知她一定会去而复返,还用你的药方?”
“杏林阁掌柜今日有事,门落着锁,她绕一圈还是得回来。”
城内离得近的药房就两家,除了百草房便是杏林阁。
掌柜的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团头之女,真是厉害。
“她那般嫌弃你,你还肯帮她?”
婵夏笑而不语。
世人对仵作的偏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若她生这份气,只怕早就气死了。
出了百草房,婵夏一路琢磨着在药房打探到的消息。
那紫雀出了给她几个白眼,还带了些有价值的消息。
知府府内此刻忙着设道场必然是混乱不堪,狗官心情不爽,想必这几日少不得要找事撒气,阿爹这几日能称病告假是最好的。
距离前世阿爹死期只有两日了。
这几日婵夏连续处理了赵义和长平县孙家案情,却不知这两件是否与前世阿爹死因有关。
眼下只剩下李家公子离奇死亡事件,只要她不让阿爹出去,便能躲过一劫。
婵夏灵光一现,又折回了百草房。
“掌柜的,巴豆给我抓一些。”
...
“哎,好端端的怎么腹泻不止...”陈四捂着肚子,第五次奔向茅房。
“你是不是背着我吃瓜凉着了?”始作俑者站在院子里,一边将药渣埋在树下销毁证据,一边假惺惺地问陈四。
陈四蹲在茅房反思,他就吃一个瓜而已,不至于拉成这样啊...
“陈团头在吗?”
陈四闻声正想站起来,一声响亮屁响让他又蹲了下去。
只听婵夏问道:“赵捕头有什么事儿吗?我阿爹贪凉吃多了瓜,常拉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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