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亚忒牧错愕目光落在自己身前,他只颔首默认,亦跟随柳初禹一道,敞开天窗说亮话:“眼下摆在将军面前两条路。”
一是为着前尘往事害及同僚,反将想要回护之人迫入牢狱,或许还会令她失去性命。
二是达成合作——
“此事我略有耳闻。”
虽人在关外,但亚忒牧对雍朝朝政变动绝不是一无所知:“江东王庄明彻率众兵入城,将篡权夺位的皇八子赶出金殿。分明江东王才是那位大功臣,最终却不得不遵照太上皇圣旨,将皇位拱手让给皇长子,也就是当今新皇。”
新皇必定会视庄明彻为眼中钉,肉中刺,哪怕现下隐忍不发,经年累月也总会给他找到借口针对庄明伦,以及当时从温陵地界把他救出来的顾淮济等人。
“只要我愿意为江东王效命,庄鸿毅任我处置。”亚忒牧薄唇抿成一线,似笑非笑:“顾大将军是这个意思?”
“正是。”
“即使敦国公上书圣上,圣上要降罪于红夭,江东王也有办法相救?”
顾淮济与他四目相对,郑重承诺:“自然。”
“哈哈哈哈哈哈哈,此等好事于我当是再好不过。”亚忒牧仰首捧腹,几乎要将眼泪笑出来:“只是在下不免好奇,顾大将军把庄鸿毅这么卖给我,可有想过将来如何面对庄六小姐。”
他确实没想过。
“阿舟素来明理。”
顾淮济自认比这世上大多旁人都更了解庄舟:“她也不会愿意红夭夫人与将军因为她四哥之故遭此劫难。”
……
被无故波及关了禁闭,庄舟无奈之下,只好拜托家中仆从出门采办时去向顾淮济说明境况。
庄鸿毅与方箬紫的婚礼既无法顺利举行,顾淮济也不好继续陪着庄舟再耗半个月,当下决意次日启程,押解庄道雄等反贼回京。
亚忒牧明面上是与顾淮济同时出城,但两队人马在城外河谷便各自走向不同方向。
顾淮济返回长安,亚忒牧则率领众多兵士穿行帕镀耳高原,沿主峰雪山一路南下,蛰伏黔州。
等到庄舟半月禁闭结束,庄顿的奏疏已经快马加鞭送至长安城新皇案前,正如顾淮济与柳初禹所设想,新皇的确打算处置红夭。
可红夭所居那小院早已人去楼空,敦国公府府兵接下来半月恨不得将整个西域五国地界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找到任何红夭母女的踪迹。
与此同时,本该跟随顾淮济一道到达长安的亚忒牧也再无音讯。
庄舟隐约觉得这些事之间有些联系,只是苦于线索太少而无法下手调查,每日里百无聊赖地被自家三哥拉着下棋对弈,偶尔还帮着他抄写几卷经书,不知不觉便又在家中厮混到了五月。
庄鸿毅已然从昏迷中恢复神智,因为筋脉尽断导致终身无法站立,方家得知情况后,自是毫不犹豫取消了婚约。
他为此与家中兄弟大闹一场,将自个儿屋内所有值钱的瓷器屏风什么的都砸了个粉碎,反被庄顿斥责一通,同样关了禁闭,罚抄佛经五十卷。
听三嫂乌夏说起,那位方二小姐对庄鸿毅用情至深,正与家中绝食相抗。
可惜方承副都护和方夫人根本不吃她这套,只遣了媒人在为她物色新夫婿。
说起此事,庄舟倏地想起还有一人曾在城中有过一面之缘,不由追问乌夏道:“诶,那位送了无数聘礼的柳公子,现今何在?”
“早都离城啦。”
乌夏记得清楚,那位柳公子似乎是跟她娘家妹妹们同一天离开塔勒城,她去相送时恰巧在城门处遇见他:“说来也奇怪,那人就跟自己演了出戏般,心意送到足矣。根本没想过四叔和方二小姐黄了婚事,他分明还有机会。”
“我和他有幸聊过几句。”
想起柳初禹那张笑眯眯的面孔,庄舟不由失笑:“以柳公子心性而言,方二小姐情意不在他身上,他也绝不强求。走了也好,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因着敦胡人不过端午节之故,庄舟本打算五月初二便启程返回长安。谁知今非昔比,塔勒城里来自大雍各地的官员家中早早准备了艾草黄酒等物,络绎不绝地往敦国公府相送。
墨娜便做主决意五月初五当日,举家热闹一番,待到初六庄舟再离家也不迟。
庄舟及几位兄长嫂嫂皆无有异议,唯独庄鸿毅铁了心与家中众人为敌,紧闭院门不出,连墨娜和庄舟大哥亲自去喊也吃了闭门羹。
眼见其他几位子女也打算起身,庄顿猛地拍下桌子:“都不许去,惯得他无法无天,饿着!”
最后还是庄舟悄悄从小厨房拎了几盒餐食趁着午休时行至庄鸿毅院外,放下食盒正想转身离去时,忽地听闻屋内传来一声:“谁。”
庄舟抿唇犹豫半秒,终是鼓起勇气开口:“四哥,是我。我明日便离家返京了,想着你午膳都没吃,给你送些小菜点心。”
话音未落,门内发出“砰”的巨响,庄舟仔细辨认,大抵猜得出庄鸿毅应是向她砸了个砚台之类的重物。
她无奈轻叹出声,果然听见其内叫嚷:“用不着你假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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