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怀疑
回到东宫,正值正午,日光毒辣,拓跋濬屏退了左右,连陆丽都支开了,一个人缓缓走到晨阳殿门口。
昔日门客鼎盛的晨阳殿如今萧条至极,似乎连一只小鸟都懒得飞过来。
推开晨阳殿的大门,内里因拓跋濬的要求并没有动过分毫,所以依旧是拓跋晃死时的样子:凌乱的地面,满地的狼藉、书籍,桌面上盖着的尘土,以及内室外桌子上放的丝毫未动的饭菜……
他的脑中忽然闪过那日冯乐儿端着饭菜进去的背影,他曾想过在原地等她出来,可是后来德宝说皇上传召他去见驾……一切都那么的巧合,巧合到他不得不怀疑,怀疑……
他的手从胸口掏出一粒药,然后缓缓放到手心,端详着,然后走到里间,看着地板上的灰尘,当他的眼落在地上明显的拖动尸体擦过的灰尘的痕迹时,他的眼仿佛被烫了一下,继而眼底微热,手心缓缓涔出汗,继而全身都颤抖了起来!
不!不!不会是她,一定不是她!他转身,疯了一般的逃走,像一个落荒而逃的浪者,又像一个被追杀的逃犯,疯狂的逃离。
他离开了皇宫,远离了那个痛苦的地方,直到,看到了昙曜的那一刻,双膝跪地,嚎啕大哭。
日光下,昙曜目色轻柔,缓缓单手坐法缓缓蹲下,另一只手抚到他的头顶,轻轻念:“苦海无边,回头是岸,阿弥陀佛!”
晖陟殿内,李苒跟冯乐儿数落着皇宫内她听到的所有宫所有殿,包括扫地宫女的宫中趣事和背景,这对李苒来说,如数家珍。
冯乐儿虽然精力不济疲累至极,但还是强打着精神听着,直到第二天凌晨,她出了门,在整个宫里不断地观察,与人攀谈,找宫女太监聊天,直到深夜,才慢慢回来,躺在床上,脑中浮出祭奠上拓跋濬隐忍着悲伤的漠然表情,手缓缓放到胸口,拿出那个绣着一朵傲骨红梅的手帕……
濬,以后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
想及此,她一个翻身下床,也不顾身体疲累至极,一路跑到式微殿门口,坐在不远处的台阶上,瞪着眼看着式微殿的门口,一夜。
拓跋濬,为了姑妈,我辜负了你的信任。那么,你的亲人,便由我来守护,我会拼尽全力来保护皇上,绝对不会让他们得逞!
德昭寺后的平台上,拓跋濬坐在台边,双腿垂在悬崖上,一只手抬起,将酒囊中的酒倒入口中,却因为喝得太猛而剧烈咳嗽起来!
他红着眼,仿佛看见了冯乐儿再一次站在了花雨下,娇羞淡然地迎风而立。
那样的她,曾经扑到大火里将自己救出来还悉心喂自己药的她,曾经为了自己宁愿将剑插入她自己身体里的她,那样美的让自己的窒息的她,一幕幕曾经在眼前闪过,他笑了,却在记忆最后落幕在父亲苍白的尸体上时忽然猛地胸口一阵哽咽,眼底逼出一层泪出来。她……怎么……怎么会和杀父凶手关联在一起……
第95章 宫变
日变,暴雨,主宫变。
凄厉冰冷的暴雨中,蜿蜒的血流依旧冲不散,一群宫女太监在一些黑衣人的追杀下倒下,太极殿内一时横尸遍野……
清晨起床的冯乐儿被一个小宫女叫开门,附在她耳畔低声说了一句话后便马上急匆匆的离开。
冯乐儿一听,连外衣也来不及穿,直接拿起剑往太极殿跑去!
路上,她忽地记起自己需要马上吃掉解药,却在手放进怀里的那一刻,发现药竟然早已不知所踪!
她心中一慌,一抹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但是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前往,她咬了咬牙,看着手中的剑,继而拼了命的往式微殿跑去!
宫内早已乱作一团,以拓跋余和宗爱为首的宦党与陆丽为首的禁卫军展开了一场殊死拼杀!
不但是太极殿,连宫内的每一个角落都遍布着厮杀和杀戮!冯乐儿利用熟知的宫内偏僻的巷道,一路跑到了太极殿!
太极殿内正上演着她最怕但是却如约而至的宫变戏码!
拓跋焘虚弱地躺在床上,他的床塌前,一个一身锦衣加身的女人手中持剑,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冷漠而充满着仇恨。
“姑妈!不可以!”冯乐儿急忙上前,拉着冯昭仪的手臂,焦急地说。
“不可以?”冯昭仪冷冷一笑,轻蔑地甩开她的手,凌厉道,“你认为,以你现在的能力,能阻挡的了我麼?”
就在这时,门口又进来一人,他在看见冯乐儿后,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走上前来,对冯昭仪说:“公主,整个皇城都被我们控制了!陆丽带着一部分禁卫军逃跑,剩下的人也被我们制服,现如今,整个大魏最高贵而具有权威的地方,在我们的手上!”
“宗爱,你可知你现在在做什么?你这是谋权篡位!”冯乐儿咬牙切齿道。
“谋权篡位,乐儿公主,属下不但要谋权篡位,而且还要弑君夺嫡!太子也好,皇上也好,都死了之后,大魏还剩下谁可以掌管的了天下?当然,是我!”宗爱一脸得意地笑了。冯昭仪冷冷看了他一眼,眼底微动,却并不说话。
“我今天是绝对不会让你们动皇上的!”
说着,冯乐儿奋力爬到床上,将拓跋焘推入床榻内,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外面!
宗爱冷笑一声,斜瞥了冯昭仪一眼,道:“公主,您好好管管您这个外甥女,怎么关键时候胳膊肘往外拐?我看她是被那个拓跋濬迷了心窍了吧?”
冯昭仪自知如今宗爱远非往日可比,她如今都仰仗于他,他对自己都如此,对冯乐儿也不会太有耐心!
想及此,她怒目对视冯乐儿道:“乐儿,快下来!现在不是你耍小姐脾气的时候!”
冯乐儿的身后,一代英雄拓跋焘口中也就只剩下一口气。他虚弱地看着昔日对自己卑躬屈膝的女人和阿谀奉承的奴才如今高高在上趾高气扬的样子,胸口一股怒气冲出,血喷了冯乐儿一身!
而外面,拓跋余带着一群人进来,待看见了宗爱和冯昭仪拿剑指向自己父皇时,惊道:“你们,你们做什么?”
宗爱和冯昭仪互看了一眼,先暂时收起剑,将拓跋余推出内室。
内室内只剩下拓跋焘和冯乐儿两人。拓跋焘看着身前护着自己的这个女孩,道:“你就是我赏给濬儿的那个女孩吧?”
冯乐儿一听拓跋濬的名字,警觉的面色微缓,点了点头。
拓跋焘理了理气,道:“告诉濬儿,我将皇位传给他。三天前我已经将派人遗昭送到了昙曜法师的手中,告诉他,只要发生宫变,遗昭便会给他。
只是,玉玺被宗爱偷去了,盒子钥匙在太极殿的大座下面,你一会儿拿走……如果可以,你一定要帮助濬儿想办法把玉玺夺回来……”
冯乐儿看着拓跋焘濒临死亡时的样子,眉心微蹙,强忍着心中的不适,点头。
“很好……有你这样的女人在他身边……我就放心了……”说完,拓跋焘缓缓闭上了眼。
冯乐儿见拓跋焘死去,心中一阵哀戚淌过,一代枭雄帝王竟是如此终局,着实让人叹息!
可她知道现在不是缅怀的时候,关键要先把装玉玺的盒子钥匙拿到手送到拓跋濬的手中!
想及此,她急忙放下拓跋焘,从寝殿侧面的一个小门离开,一路跑到前面的太极殿大座旁,拿到钥匙放进怀里,见大殿外面厮杀一片,便急忙从大殿旁边的一个柱子后面的隐蔽小门偷偷离开……
宫中大乱,横尸遍野。冯乐儿从小门一路顺着刚刚屠杀过的宫路几乎是踩着尸体走到了一个角门口。
那里,一个侍卫一看见冯乐儿,便急忙打开角门,然后低声道:“公公跟我说了,一个穿着白色衣衫的姑娘要离宫,你可是?”
冯乐儿点头,低声道:“我认得你,上个月你娘生病了,需要用钱,有人给你了你十两银子,又给你娘找了大夫吧?”
那个侍卫急忙点头,感激不尽道:“是啊!公公说,是一个贵人相助!”
冯乐儿笑而不语,但是说了其他:“只要留在这个「宫间局」里,你们所有人都会有人帮忙,谁都不会死!记住了吗?”
那个侍卫频频点头。是了,如果不是前几日上线的公公告诉他,一定要跟宗爱手下的公公处好关系,又怎么会有今日宫变他还安置茹素的局面!
冯乐儿伶俐离开。那个侍卫看着冯乐儿离开的身影,脸上憨厚一笑,将角门又关上,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德昭寺内,拓跋濬看着地上匍匐的侍卫,又将眼移向昙曜手中的金黄色的奏折,手剧烈抖了起来。
他的手缓缓抬起,在触及那道遗照时,仿佛被什么烫了一下,又迅速缩了回去!
“不!我不信!我要回去救我皇爷爷!”
地上侍卫浑身是血,道:“没用了!嫡皇孙殿下,太极殿已经被冯昭仪和宗爱等人占据,连南安王殿也参与了宫变!殿下,目前来看,皇宫,我们是回不去了!”
“冯昭仪?”拓跋濬的脸色一变,脑中将这三个人的脸竟然全部与冯乐儿重合在了一起!
“杀父王、宫变、弑君,好一个北燕遗民,好一个布局!冯乐儿,你好!你好啊!”
拓跋濬仿佛疯了一般,萎靡一个月的脸苍白中泛青,胡子拉碴,面容憔悴,而此刻再添上愤怒更增加了几分凄厉之色!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拓跋濬口中的冯乐儿与此事又有何干系?
只有拓跋濬身后的昙曜忽然闭上眼,双手合十,肃穆地念道:“佛祖慈悲,阿弥陀佛!”
就在这时,门外的小僧尼忽然跑进来,禀报:“嫡皇孙殿下,门外有一个自称是冯乐儿的女施主找您!”
第96章 嗜血之夜
站在门口的冯乐儿焦急地看着里面,过了许久,那个小僧尼才回来,看着冯乐儿的眼闪烁了一下后,方才低下头道:“姑娘,嫡皇孙殿下在偏殿等您。”
暮色低垂,一路上略略减缓的大雨又渐渐大了起来,而远处的黑云再次缓缓压城,一眼看去,让人心惊。
冯乐儿一身的白色油衣加身,跟在小僧尼的身后,亦步亦趋的往德昭寺后面供客人居住的禅房走去。
雨滴渐渐加大,雾气弥漫,雨弦铺洒间,让人看不清前面的路。
小僧尼将冯乐儿领到便殿门口便匆匆离开。冯乐儿迟疑地看着小僧尼匆匆的背影,缓缓看向面前这扇紧闭的房门。
房内,他在里面,可是,为何,她此时的心却狂跳不已,一种极其不好的预兆笼罩心头。
在门前站了大约几十秒之后,她一咬牙最终还是推门而入!
门开了,屋内一片黑暗。她缓缓踱着脚步,轻唤:“嫡皇孙殿下……”
屋内一片死寂,没有回应的空寂让她心慌,终于停下了脚步。
就在这时,屋外忽然一阵电闪雷鸣,惊天动地间,也照亮了屋内的一隅。
那里,拓跋濬正沉沉地站在一座佛像前,面前是一道黄色的诏书和一把利剑。
“拓跋濬……”不知怎地,冯乐儿忽然想这样叫他,连尊卑都不顾了,只想让他稍稍好过一点。
一月间,父亲和祖父双双死去,国破家亡,他所承受的痛苦和煎熬,她感同身受……
拓跋濬的脸微微侧了一下,在电闪雷鸣间,却仿若地狱阎罗,鬼魅加身,浑身上下透出一抹邪与恶的集结。
“拓跋濬……”冯乐儿只一眼就忽然意识到了危险,微微一怔后,急忙退后,继而加快脚步往门口跑去!
门,被锁了。门外,一个人都没有,一片寂寥,大雨瓢泼间,那雨里仿佛都透出一股浓浓的血腥之气。
在激烈地摇门后,冯乐儿才发现,门,被锁了,而自己正置身于一个待宰的屠场,面前曾经的心爱的男人,化身为阎罗,正缓缓转过身,用最无情也最仇恨的目光,看着自己。
她摇头,用力摇头,看着他手中举起的药丸,大声喊:“拓跋濬,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杀了太子殿下!”
拓跋濬的嘴角一抹冷笑浮起,声音响起时,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一种沙哑到仿佛从地狱传出的声音回荡在屋内:“不是你,那是谁?你,来告诉我!”
“我……”冯乐儿一时语塞。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要说谁呢?
姑妈?还是康青?那么,她们又是谁呢?
她们都是自己的亲人!所以,自己要袒护她们,即使知道太子殿下是让谁杀了都不肯站出来指认,任由太子殿下不明不白的死去……
“说不出来了?好,那就让我告诉你,杀害我父王的,血洗皇宫的,就是你们大燕的奸细!妄图盗取大魏江山,破坏大魏几十年江山的窃贼!”
冯乐儿摇头,却无语凝噎。她无可辩驳,因为,这是事实……
她的无话可说彻底激怒了他的最后一丝理性,他一把上前,揪起她胸前的衣襟,迫她看着自己,凄厉道:“你,告诉我,不是这样的!说啊!说不是!”
冯乐儿任由他的暴虐,眼底的泪如雨般流下。她说不出口,她什么都说不了,本来就是她欠他的,这一切的灾难和血腥里,都有她的「功劳」!
如果不是利用她与拓跋濬的感情,这一次的宫变,又怎会那么容易!
她咬紧下唇,哀戚落泪。可她的泪并没有消减他心中的愤恨和疯狂,反而发了疯,猩红了眼!
他的眼忽然落到她白皙的胸口,眼底一冷,忽然手上一用力,外面的油衣和内里的白色外衫系数撕去!
她吓得闭眼,借着他松手的一霎那,急忙护住胸口,可她的举动更加激怒了他。
她闭眼的瞬间,他的手忽然猛地捏住她的后脖颈,然后用力将她压在门板之上!
电闪雷鸣间,他的声音如鬼魅缠身:“事到如今你还在故作姿态!你以为,我会永远怜惜你吗?啊?”说着,手伸到她的腰间,往下用力一撕,她顿时清凉!
啊!她惊慌失措,却根本无计可施,挣扎间,她已经被他抓住了两只脚踝,一拉,她的整个人从门板上扑倒在地,由着他一路拖到了床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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