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树新一开始跟在一边,渐渐的,就不知自己是否跟上了,她的头越来越重,脚越来越轻,每一步都像承受着无法承受的重,她的视野逐渐模糊,同伴的声音,也越来越远……
程静安下了楼。
太阳照常升起,太阳烤得人暖烘烘的,心情很好。
她看见程树新坐在餐桌上,面前摆了一碗热粥,学校恢复上课,她也准备上学去了。
她走到她的身后,伸手摸她的额头。
也许是受了寒,也许是受了惊吓,也许是其它什么原因,程树新那日晕倒在地,回家后接连发了几日高烧,卧床不起,这几日才好了些。
梅姨在她身后,程树新那几日神思不清的样子吓坏了她,便劝道,【今天就要上学去吗?我看你脸色还不大好,又瘦尖了。虽然功课要紧,也不能太操劳了。今天再休息一天怎么样?我给你做好吃的。】
【梅姨。】程静安吩咐着,接着坐回主位,她看向程树新,【是又瘦了。你要是还觉得不大好,就不要上学去,免得又刮了风。】
梅姨这会端上一个玻璃杯,程树新立刻闻到难闻的气味,为了离水杯远一点,坐得更直了。
【这是我托文太太给你买的上好的洋参,听说泡水喝对身体好,把它喝了。】
见程树新不为所动,几乎要与那杯洋参水势不两立,程静安又哄道,【是不大好喝的,中药就没有好喝的,一口气喝了,免得你总头晕。】
程树新把头扭开,【我没有总头晕。】
程静安总说,就是晁叔和梅姨太顺着她了,才会造成今天这个局面。这个娇蛮的大小姐可不是自己教出来的。
程静安最不喜欢的就是一句话说两遍,她承认,她确实很没有耐心。她伸手捏住她的下颚,将头又掰了过来,命令道,【喝完。】
程静安没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哄她喝掉,她等会还要陪文太太去一趟中南海,这也就是程树新会有洋参喝的代价。她要是不喝,自己的磨难岂不是没有意义。
她不想去茶话会,也不想去读书会,更不想去中南海。
梅姨看得出来,双方都正在经历非常严峻的挑战和考验。
程树新是逼急了就会尥蹶子的倔脾气,最吃软不吃硬的,又激不得,输不起,程静安想了想,又柔声说,【岱宗夫如何,齐——】
【我认输。】
仿佛能预判程静安的策略似的,程树新粥也没喝完,提起书包就要走了。
【你给我回来!】
越这么叫她,她跑得更快了,【我上学要迟到了。】
程树新一直到院子里,还能听见程静安愠怒的声音,【好啊,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早晚都要回来的!】
晁叔就在院子里等她,专门准备开车送她上学的,见她出来,正要说她几句,她反而先伸手了。
【晁叔,借我20块钱。】
【做什么?】
【我要离家出走。】
晁叔的手从口袋里抽出来,没有拿出20块钱。他送小姐出去,【不要胡闹,我送你上下学。】
天黑得很早。
程静安出去了一天,她从文太太的车上下来。
【我看你们树新长得是真漂亮,那些个小姐们统共也没有她好看的,她才应该好好打扮打扮,上中南海去呢,说不定哪天就成个旅长太太了!】
程静安陪着笑,目送文太太的汽车消失在街上。
程树新恰逢也从晁叔的车上下来,她长得是越发的有风致了,虽想起早上的事还在气头上,但程树新神采飘逸,秀色夺人,程静安心里的气减了八九分。
待她走上前来,程静安举起手里的纸包,扮装凶狠,问道,【我给你买了冰糖,你还不喝吗?】
程树新想起刚在车上晁叔“太太去了一趟中南海,心情肯定不太好”的嘱咐,才笑眯眯的抱住她的胳膊,应承道,【喝,我哪儿敢不喝?】
程静安总想着,一定是叫晁叔和梅姨给惯坏了的。
第二十五章
那是一个多事之秋。
那年是五四运动的第15周年。
10月,学生运动走出了校门。
程树新就在教室里上课,那天的天气很好,树叶也已经黄了。教室里坐了六十多个人,突然就听见有人在外面喊,【我们上街去!打倒政权!社会不公正!国难期间民不聊生!我们要民主!我们要自由!我们要武装自卫!把日本帝国主义逐出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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