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是撒的慌,被人关心,祝含章心中一阵内疚,“没事儿,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疼了。”
可能是幻听吧,祝含章听见后面那辆马车不轻不重地嗤道:“娇气。”
祝含章铁青着脸,朝着那辆马车瞪了一眼,有毛病!
去叔父家的路上会经过松山书院,皆是祝含章只有走个借口逃走便是。
想是这样想,但祝元亨一路上十分关心她,尤其是她找“头疼”这样的借口后,他更是关心。这样的关心,祝含章有些不忍心欺骗他。
斟酌了一番,她决定实话实话,欺骗关心她的人,总归是心理上过意不去。
“大哥,我想向你讨些银子花花。”
祝元亨没有问她做什么,直接从怀里拿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递给她。
面额比她预想的大,她犹豫了一下,没有伸手去接。
见祝含章没有接,祝元亨又抽出了一张。
“不够?”
祝含章摇了摇脑袋,有些慌张地接过,不确定地问道:“哥哥,你不问问我要干什么?”
祝元亨温和地解释道:“女孩子身上带些银子总归是好的,不然出了门不方便。”
祝元亨的关心不假,左右纠结了下,祝含章觉得这如果是祝元亨的话,说不定会同意她去书院。
她缓缓开口:“大哥,其实,我这次跟你出来是想着半路逃走,背着你们去书院读书。”
他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
“那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不偷偷逃走呢?”
她长呼一口气,“若是就这样走了,总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哦——”祝元亨拖着长腔,意味深长地再次点头,“原来如此,那你告诉我后,我不同意怎么办?”
祝含章咧起嘴,呵呵笑了两声,月牙儿般的眼睛闪出一丝精明,“你若是不同意,我再偷偷溜走呗。”
祝含章光明正大,理所当然地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祝元亨瞧着她眉飞色舞的笑意,亦是无奈地弯了弯嘴角,似乎早就看透她心底的想法。
“去吧,去吧,”他将身上的银子全部放在她手心,略带有嫌弃地摆手,“记得写信报平安。”
“多谢大哥哥。”
在半路歇息的时候,在祝元亨的掩护下,祝含章换着一身男装,带着小包袱向松山书院独自前行。
南下途中,祝含章不慌不忙,这么些天下来,她见了许多江南风景,草长莺飞。她也算是想开了,若是马文才非祝英台不可,那也是没法子的事情。若结局真改不了,那也就算了。她身上带着的系统,虽然狗,但是话少。若真完不成任务,大概率就老死在这个世界,也不算吃亏。
松山书院位于天木山上,位置僻静,风景秀丽。学生在求学过程中,亦可修养身心。在半山腰处,还有一座寺庙,时不时会有僧人去讲座,是个宝地。
临近上山,天公不作美,来了一场大雨。
祝含章坐在二楼客栈靠着窗户的桌子边,看着突入起来的春雨,无聊地发起了呆。
早知道下雨就赶早上山了,这些日子,她一个人慢悠悠地,边赏景边赶路,浪费了好些时间。松山书院在山上,本就不好走,现在下了雨,怕是更难。
若是运气好些,估计在山下待上四五天。若是不好,十天半个月也说不准。
早春的江南,烟雨朦胧,会有天南海北的人过来赏春。客栈避雨的人很多,大家聚在一起,说着各地的方言,给这个地方添了一丝人情味。
楼下有一位穿着蓑衣,带着笠帽,挑着两个箩筐的壮汉,吆喝着进了屋。
掌柜看见他,带着伙计快步走过去,替他取下箩筐。
“这是大丰收啊!”
壮汉取下笠帽,不停地来回扇风,笑呵呵道:“这是当然,前些日子,茶庄刚炒好的茶,这可立马给你送过来。”
几个伙计,合并抬着一筐下去了。
有人喜悦地问:“这是春茶?”
穿蓑衣的的壮汉高兴道:“那是自然,今年采摘下的,还带着清香呢。”
有人提议,想要尝一尝。
掌柜拿些钱给壮汉,和气道:“稍等,我这就给诸位泡。”
说完,还对壮汉道:“老兄不防也坐下歇歇,一会儿也喝一杯。”
楼下欢声笑语,人声鼎沸,祝含章低头看着这番景象,心头的郁闷霎时烟消云散,只剩下开心。
没过一会儿,从外面又进来五六个人,着装简谱,带着凶意,为首的是个略带威严的男人。
这群人刚进来时,一楼静了片刻,随后,又继续欢声笑语。
他们在一楼环顾了一圈,随后上了二楼。
祝含章十分享受的地听着雨声,感受着热闹的气氛,手里拿着两支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茶杯。
“这位公子,”她听见有人喊道。
她抬起头,带有疑惑地瞧着这几个人。
为首的人冲她抱拳,“我带着兄弟看了一圈,只有这里有空位,不知能否和公子拼个桌。”
这人声音有些沙哑,身后还跟着几个凶神恶煞的汉子,祝含章一时拿不定主意。
那人也看出她的犹豫,自报家门道:“我姓陈,单字庆,这次来会稽是为拜佛,并无恶意。”
陈庆虽是个莽汉,但言语上却是十分规矩,不像是坏人。
祝含章点了点头。
得到应允后,陈庆遣散跟着的人,坐在她对面。一个壮汉卡在窗户边有些勉强,他坐下的一瞬间,腿撞到了桌子角,“哐当”一声。
那不是大腿撞击的声音,更像是铁器被撞到的声音。祝含章确信,这人在长袍里面藏在剑。
陈庆看了她一眼,见她没有任何怀疑,便不多在意。
没过一会儿,掌柜过来倒茶了。
掌柜心明眼亮,见他们二人没怎么交流,猜出他们是拼桌的。
“两位喝些什么?”
陈庆未开口,意思是让祝含章先选。
祝含章问:“有什么茶?”
“那便是多了,西湖龙井、碧螺春、竹叶青、黄山毛峰、庐山云雾……”
“碧螺春。”
“好嘞,这位老爷呢?”
陈庆道:“跟这位公子一样。”
老板吆喝了一句,“两壶碧螺春。”
第8章 上山
很快便上好了茶,茶香四溢,更衬得人心情好。
陈庆品了一口,和她聊道:“碧波荡漾一抹香,茶不醉人人自醉。确实是好茶。”
祝含章抿嘴笑笑,算是同意他的说法。
他又道:“西湖龙井茶色泽嫩绿,鲜爽甘醇,亦是香气扑鼻,公子可喜欢?”
碧螺春去火气消疲劳,还减肥。更重要的是它在茶树和果树之间种植,带着花果香,对祝含章一个喜欢吃甜食的姑娘来说,可是天大的好。
她回答:“喜欢是喜欢,但这会儿更想喝碧螺春。”
猛地,有人撞了一下祝含章,并在祝含章身旁坐下,随手拿起她的茶,一口灌了下去,“哥,我可是将这里的商摊找遍了,才买到了这几把伞。”
这人颇为得意地举着伞在陈庆面前显摆。
早春的雨还带着些凉意,雨滴溅在祝含章的脖颈处,刺激了一下,祝含章不由打了个寒颤。
“好了,还有人看着,不要这般没规矩。”陈庆有些严厉地告诫。
这人转头看了祝含章一眼,眯着眼睛打量了半天,忽然道:“公子,你长得跟个女孩子似的。”
祝含章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皮笑肉不笑道:“多谢这位少爷的夸奖。”
这人大概是真的蠢,极其没有眼色,竟然收下了她的夸奖,“不客气,不客气。”
明明是个明清目秀的小伙子,说起话来却带着憨憨的意思。
“对了,你怎么不喝茶?”
祝含章凉凉地瞥了一眼他面前的杯子,继续嘲弄:“多谢少爷替我喝了茶。”
这人看着桌子上的茶杯,他哥哥的茶杯握在手里,他面前有一个空茶杯,这个小白脸面前没有茶水。
额……
他挠了挠脑袋,“真不好意思,我看岔眼了。要不,我再赔你一杯吧。”
说这话的时候,这人洁白的牙齿明晃晃的,在他小麦色的皮肤下更是白得晃眼。
陈庆替他弟弟道歉:“公子,实在抱歉,我弟弟莽撞,我替他向你道歉。这顿茶水我请了,希望公子不要生气。”
人家这般真诚,若是追究,便显得人小气了。
“那先谢过老爷了。”
这人自来熟,问她:“你来这儿干什么的?”
“求学。”
他点了点头,“读书人。”
“我们是来拜佛的,再过几日……”
“贺之,”陈庆突然打断。
萍水相逢,不是非要将对方底细说知道得清楚,祝含章转了话题,“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上山拜佛?”
这人心思单纯,“雨停了吧,对了,我们上山拜佛,你上山求学,既然同路,不如一块儿?”
祝含章没有拒绝,雨后的山路极其难走,不如一群人相互扶持来得方便。
她试探着看了陈庆一眼,发觉他并没有反驳他弟弟的意见,心知还有商量的余地。
“小生祝含章,自幼便羡慕决策庙堂,报效祖国的儿郎,这才去松山书院求学。”
这样说,有些画大饼的意思了。
但陈庆颇为赞赏,听见这席话,点头松口。
“含章,你好厉害啊!”陈庆的弟弟没有他没有心思缜密,甚至格外纯朴,他揽着祝含章的肩膀,“我叫陈贺之,以后咱们就是朋友了。”
祝含章配合着笑了一声。
“不过,含章”陈贺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太瘦了。”
祝含章瞧着陈贺之的样子,心中隐约可以理解梁山伯的思维了。
雨下了一天,夜里的时候,雨停了。
第二天祝含章跟着他们一起启程,掌柜知道他们准备上山,劝阻道:“山上路滑,难走,容易遇到危险。”
陈庆不停劝阻,执意上山。
刚下过雨,山间升起了层雾,人的视野有限,看得不是太清楚。上山的路也因为雨水冲了许多泥坑。
祝含章跟着几位壮丁,显得格外羸弱。在荒无人烟的这片地方,像是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绵羊。
陈贺之有意帮扶她,刻意放慢脚步等着她。
陈庆身边跟着以为长着胡子,五大三粗的男人,看不起读书人,讽刺道:“读书人就是这个样子,就那小胳膊小腿,抓只鸡都难。”
祝含章不以为意,她想得开。他说的是读书人,她不一样,她不是。
祝含章不知道她这么不卑不亢的样子在陈庆眼里是沉得住气的人,是个可以成大事的人。
陈庆为她解释,“文人好学,不靠抓鸡抓狗养活自己,自然不同咱们一样五大三粗。”
陈贺之也开口道:“就是,含章就是这样的玉面小郎君,若是大胳膊大腿,就不好看了。”
要命,祝含章怎么听都觉得这两人说的不是好话。
几个男人手脚倒是利索,尤其是陈庆,这一路上,几乎每个人裤脚处或多或少溅起泥水,只有他一个人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儿污渍。像是个会功夫的人。
祝含章尽量跟上他们的脚步,原先一天的路程,缩短成四个时辰便到了寺庙了。陈庆所说的寺庙,名叫“金山寺”,距离松山书院有半个时辰的路程。
据寺里的方丈所言,隔三差五便有松山书院的学生来寺庙祈福。
祝含章在寺里休息了一会儿,随后趁着天没黑独自一人继续爬山。
陈贺之劝她,“你个书生,不知疲倦地爬山,身子会吃不消的。”
祝含章看着外面的雾气越发浓厚,以及天上的乌云,心知若是再迟些,等下了雨,整座山都会被雾气所掩盖,久久难以消散。届时,她便是被困在寺庙里了。
祝含章铁了心,今天一定要到达书院。
陈贺之见她不听劝,急得喊他哥哥,“哥,你快帮忙劝劝含章啊!他一个剑都提不起来的人,这要是一个人上山,遇到危险怎么办?”
陈庆看到比他明白,知道劝不住祝含章,只能改安慰他。
没人替他说话,陈贺之无奈之下,抽出一把油纸伞送给她,让她防着下雨。若是山路难走,还可作为拐杖搀着走。
祝含章接过伞,客气地道:“多谢。”
陈贺之一脸正气的回答,“不客气,你小心些,若是觉得山路不好走,可要原路返回来。”
这人送她伞的时候,他哥哥也在场,那情那景,怎么看怎么熟悉。
江南、一对兄弟、一个读书人、一把伞,和尚和金山寺……
祝含章握紧伞柄,在心底呐喊,兄弟,你们串剧了!这里不是《白蛇传》啊!
在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剧本里,祝含章清晰自己的定位,她表面淡然地朝陈庆一行人行礼告别,独自一人继续爬山。
到达松山书院已是未时,一天的课程快结束了。
她坐在书院门前的石板台上,思索着该怎么进学堂?
山长似乎早就料到她回来此,卡着时间,打开了书院的大门。
看她一副读书人的装扮,微笑道:“想必你就是信中的所说的异域人了吧?快快进来。”
异域人?祝含章一头雾水地跟着山长进了学院。
经过了一条长长的走廊后,到了一间屋子。
正在教书的一位夫子看见山长,将戒尺挂在墙上,又把书本恭敬地放了桌子上,出门询问发生什么事。
山长三言两语地将祝含章介绍给了夫子,夫子眯着眼睛仔细观察着这位“异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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