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杨嬷嬷看她,“对,就是你,叫什么名字?”
碧玲面色惨白:“奴婢,奴婢名叫碧玲。”
“就是你?”杨嬷嬷眼带不屑,“见了人不知道行礼?宫中怎么教的规矩是都忘干净了么?”
“嬷嬷息怒!”碧玲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说话声音直抖,“是奴婢疏忽,不懂礼数,请嬷嬷责罚。”
她这一跪,其他几个小宫女也齐刷刷跟着跪了下来,身子抖的跟筛糠似的。
隐隐约约中,几人都猜到了这事跟岚娇有关。碧玲抿紧双唇,冷汗止不住地掉,心想定是那个贱人跟摄政王说了什么。
可她都不曾见到摄政王,又是怎么说的,莫不是……莫不是阿鸢说出去的!
碧玲心中惶恐,那个死贱蹄子!当真是要害死她啊!
杨嬷嬷淡淡开口:“这跪是怎么跪的,想来你也是忘记了,来人,把炭火盆端上来!”
“既喜欢用主子的炭火,那便跪在这上面罢。”
一盆烧的通红的炭火被端了上来,蒸腾热气扑面而来。碧玲杏眸圆睁,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杨嬷嬷。
杨嬷嬷抬手就是一个巴掌过去。
“啪!”
顷刻间,碧玲脸上赫然多了个红手印,她愣愣跪着望她。
“看什么?打的就是你!”
没等反应过来,碧玲就被两个狱卒抓住肩头往上一提,整个人跪在了滚烫的炭火上。
“啊!嬷嬷!嬷嬷饶命啊!嬷嬷!”
撕心裂肺般的疼痛自膝盖一路弥漫攀登,伴随着“滋滋”声,几人闻见了肉烧糊的味道。
碧玲被小太监死死按住,疼的两手乱抓,双目充血,她声嘶力竭地叫喊:“贱人!都是那个姓岚的贱人害的我!”
徐公公放下茶盏,幽幽道:“你们胆子也是大,偷拿例钱,不仔细伺候主子,还敢把银骨炭私藏起来变为自己所用,本事不小啊。”
“王爷仁慈,咱家就留你们个全尸罢。”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来啦,大家就等了。
第8章
泰和殿内,宫女小心点燃了香烛,烛火映得一室昏黄,透过屏风,只见榻上倚着位身着藕色纱裙的美人。皇帝萧辕怀抱美人,惬意享受着送到嘴边的葡萄。
丽贵人耐心去除葡萄外皮:“皇上,臣妾听说承明殿见血了,这事还跟那位新来的位王妃有关。”
萧辕喝了两三杯美酒,面颊红红,他笑的浪荡:“怎么?见不见血朕不知道,但是来了位新王妃,你这么关心朕皇叔的事情?”
“朕记得上次,你也是问了上一位王妃疯了还是死了。”
“哎呀,皇上~”
丽贵人声音娇媚酥软,她靠在萧辕怀里,两条手臂松松圈住他脖颈,撒娇道:“臣妾只是担心此事会有损摄政王贵体,毕竟那人是乡野村妇,没什么教养,手脚毛糙,恐伺候不好摄政王。而且,而且臣妾还听说那姑娘是从花柳之地出来的,若是染了什么奇奇怪怪的病再传给了摄政王,恐怕有损皇家颜面呀皇上。”
萧辕面上疑惑:“你这是听谁的?”
“这事宫里都传遍了。”丽贵人道,“既是那地方出来的姑娘,摄政王若当真瞧上了她,不是杀了她,就是留着她,男人的事皇上您还不懂吗?”
“金屋藏娇,那姑娘再使些她们那地方的伎俩手段,便是红颜祸水了呀,到那时,朝上还不乱作一团吗?”
萧辕微微皱眉,若真是这样,没了摄政王帮他把持朝堂,帮他处理国事,他便不能再做这悠闲皇帝了,什么美酒美人,笙歌小曲儿,都会变作大批的折子。
不成!
他是皇帝,皇帝本来就是要过无忧无虑的好日子,享清福!怎么可能降尊纡贵去朝堂上同那群老头争辩,浪费自己口舌,还费脑子。
不成不成!那日子他一天都过不下去!
萧辕拍案而起:“来人!把承明殿里那新王妃给朕盯紧了,出现任何异动立马禀告!”
丽贵人在暗处轻轻勾唇一笑,心中讽刺,果然是个没有主见的傀儡废物,旁人说什么便听什么。
摄政王何等英姿勃勃,传奇般的英雄,令世间万人又怕又爱。如此尤物,她可不能让那乡野村妇给抢去了才是。
占便宜可没那么容易。
反正时间还多,以她的姿色,但凡是个男人都会心动。
“皇上。”丽贵人声音含笑,“臣妾宫里那些衣裳臣妾都穿腻了。”
她轻轻抱住了萧辕的腰,脸抵着他后背说话,胸。前软。包也跟着紧紧贴了上去。
烛火摇曳,萧辕本还心中惶然,眉头紧锁,可低头,一双纤纤玉手抱在他腰间,身后柔软令人舒心。他心中那些顾虑顿时烟消云散,只觉得怀里那美人当真的香软,让人心疼得紧。
萧辕转身把美人拉入怀:“穿腻了?穿腻了朕就叫尚衣居重新拿新进贡的料子给你再做几套。”
“到时候送过来了你随便挑,不满意便让她们重新做。”
丽贵人乐的娇羞一笑,窝在萧辕怀里直撒娇。
殿外,容氏手上拎着的食盒早已凉透,宫女撑开伞,挡去漫天飞雪。
“娘娘,咱们回去吧。”
皇后容氏望着屋内烛火,神情叫人看不出悲喜:“皇上今晚应是不会回凤鸾殿了吧。”
宫女心疼她:“皇上昨儿个明明说要来咱们凤鸾殿的,可那丽贵人突喊头疼,惊动了皇上,半个太医院的人都被叫了过去。”
容氏垂眸,半晌淡然一笑:“回宫吧。”
既是嫁入帝王家,有些东西,她一开始便是要明白的。
最后留下银耳羹,两道身影渐渐模糊于白雪中。
“那不是皇后吗?”
“娘娘恐怕是来找皇上的吧。”
“我们娘娘独得圣宠,被人眼红看不惯都是常事,在这深宫里都是这样的,哪位娘娘暗里踩谁一脚,推谁一把,我们都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看不见。”
“唉,平时的吃食酒水,时蔬水果记得小心些罢。”
“那这银耳羹呢?”
“别拿进去了,会糟了咱们娘娘的心。”
“……”
次日,承明殿内。
岚娇那夜用完膳便让人伺候着睡下了。
夜间,她于梦中再次梦见了不曾见过的场景。
模糊中,人间一片天寒地冻,似是到了某个节日,宫中灯火阑珊,一名女子在池边赏梅。黑暗中,一双手悄无声息地从她背后突然伸出,随着一声惊呼,女子掉入了湖中。
冬日湖水冰凉刺骨,不到半刻,在水中扑腾的女子便没了动静。
继而宫人们姗姗来迟,等发现时,女子早已成了具冰冷尸体。
画面突变,转眼宫中突起暴动,万人逼宫,一夜之间,宫中血流成河。新帝登基杀伐不断,以权谋私、祸国殃民,可谓是民不聊生,生灵涂炭。
岚娇夜间惊起,身上冷汗淋淋,若她没有看错,那梦中带领万人逼宫的头领,正是当朝摄政王驰宴。
若真是这样,那下场必定不得善终。
如今朝局在众人眼中虽是一派平和,波澜不惊,可在暗处,扎堆拉拢、貌合神离,明推暗就恐已是家常便饭,不久,便能掀起惊涛骇浪。
岚娇心慌的厉害,自醒来便没有再睡着过,她不知道这梦到底是假是真,预示着什么的发生,但在她的印象里,摄政王一直都是以家国为重的英雄。
一个英雄,又怎么可能亲手毁了自己热爱的国家呢?
到底发生了什么……
“姑娘。”
珍珠拿来了几件新衣裳:“上面送来了些新衣裳,姑娘可要试试?”
岚娇现在对试衣服没有多大兴趣。
她淡淡看了眼那些颜色鲜艳的布料,心里始终想着个人,鬼使神差地问道:“王爷现在在哪?”
珍珠:“姑娘放心,王爷方才便吩咐了奴婢们带你过去,现在先让奴婢伺候姑娘梳妆吧。”
“是在前殿吗?”
珍珠顿了顿:“姑娘到了便知道了。”
“奴婢今天给姑娘梳个百合鬓吧。”
待梳妆好,踏月阁门外多了两个身披轻甲的士兵。
两人低头行礼:“岚姑娘。”
岚娇抱紧了怀里的汤婆子,跟着二人出了踏月阁。
珍珠撑开伞:“雪天路滑,姑娘担心脚下。”
两个士兵只将人送到了门口:“姑娘请。”
诏狱刑房内,依主子的吩咐,徐公公留了碧玲一口气。
“王爷!奴婢知错了王爷!”
碧玲浑身都是鞭痕,上肢遍布淤青,腿肉翻卷焦黑,能窥见白骨。
驰宴坐于上座,半阖着眼,手指轻轻点在木桌上。
碧玲看着她,眼中溢满钦慕与恐惧,就算到了这么个时候,她也不忘记娇着嗓子:“王爷,王爷,奴婢可以伺候王爷,奴婢可以给王爷当牛做马,只要王爷开口……奴婢,奴婢做什么都愿意!”
然而驰宴像是完全没有听见一般,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周遭气氛冷冽,直到门口传来脚步声,他才悠悠抬眼。
“来了?”
驰宴声音散漫清冷:“还认得她么?”
无形之中,放佛一把利刃朝人缓缓靠近。
狱卒扬鞭就往碧玲身上招呼,“啪!”徐公公喝道:“没听见王爷在跟你讲话吗?!”
碧玲此刻已经疼的叫不出声,她哆嗦抬头,待看清来人长相时,浑身猛然僵住了。
“认……认得。”
“那还不起身行礼?还是说,要本王教你?”驰宴说完,手微微一抬,黑色铁链被抖落在地。
“奴婢,奴婢给岚姑娘行礼……”
碧玲声音颤抖,疯狂朝岚娇磕头:“岚姑娘救我!岚姑娘!岚姑娘救救奴婢!岚姑娘!”
岚娇心口狂跳,地上的碧玲早已是成了个血人,浑身上下没一块完整的皮子。
随着铁链的缩短,本固定在碧玲后背与胸部的七把匕首骤然被拔了出来!
“噗!”
鲜红液体瞬间喷射而出!
下一秒,血腥味充斥于整个地牢,岚娇面上一片温热。
驰宴缓缓走近,抬手抹去了岚娇眉间的殷红。他手指落在了她的朱唇上,一扫而过,绯红色泽愈发妖艳。看着她颤动的眼睫,驰宴忽而轻轻笑了:“小团子,怕吗?”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来啦,让大家久等了,这几天忙着找房子,耽误啦。
第9章
寒意如藤蔓紧紧缠绕心脏,恐惧蔓延四肢百骸。
一个活生生的人如断线木偶倒在地上,浑身鲜血淋漓,双目通红,僵直的背脊血肉模糊。她双手死死扣住青砖,就连最后一刻,口中仍在乞求。
如此血腥残忍的场面就在眼前,那人就在她跟前断了气。
她怎么可能不怕?!
她知道身前的人心狠果断,视人命为草芥,但她不曾想到,驰宴竟会让自己亲眼看到他了解那人性命。
无形中,像是在告诉她,你瞧,人命在我眼里就是这么不值钱,如碾死一只蚂蚁这么简单,挣扎嘶喊也罢,都无济于事。
而你,永远是下一个献祭品。
徐公公抚了抚臂见浮尘看向地上尸体,眼里满是嫌恶:“丢出去喂狗罢。”
几人眼观鼻,鼻观心,都听出了公公的言外之意,麻利抬起尸体出去了。
“奴才告退。”
室内无声,寒冰菱角折射光芒,梁上薄雪凝成水珠滴落青砖。岚娇足染鲜红,裙摆溅了不少污渍,她僵直了身子站在原地,眼底是藏不住的恐惧。
为什么要给她看到这些。
他是要杀了她?
见到岚娇的这副反应,驰宴满意松了手:“本王向来不喜胆小之人。”
他一派春风和蔼,丝毫不介意满屋血腥,像是方才发生的事与他无关,那些宫人的死,不过一个开胃菜而已。
驰宴笑意不达眼底:“那人送你过来,没告诉你么。”
岚娇一双小手紧紧攥着衣摆,声音忍不住地颤抖:“告诉……什么?”
“咱们王爷平日里没什么喜欢做的事。”
徐公公笑眯眯望着她:“唯独喜欢的嘛,便是两件事,一是人心口处的一碗心头血,二是喜看猛虎猎食。”
“天下许多女子都想当摄政王妃,都认为自己能取得那一碗心头血讨王爷欢心,可最后大多不是死了,便是疯了。当然,若能从猛虎口中脱身存活,也是本事,不过恐是没那个机会。岚姑娘,您的这碗心头血,什么时候能取呢?”
心头血、猛虎猎食!
岚娇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驰宴。
驰宴也在看她,多么纯洁无辜的姑娘啊,热烈灿烂如同骄阳,让人妄想亵。渎。
如今骄阳淋了雨,一双眼睛仍是黑亮如星,闪着他不曾见过的耀眼光芒。
驰宴心中渐冷,他不喜耀眼的人,耀眼的东西。沉于地狱中不得窥见天光的肮脏本就应该吞噬世间所有美好,与其一同坠入深渊的,不是么?
“我,我不知道这些……”
兴许是风雪渐大,牢房内尚未添置炭火壁炉,周遭出奇的冷。
岚娇又冷又怕,浑身止不住地发抖:“他们只是拿了钱,跟我说嫁个好人家,过好日子。”
她含泪看着驰宴:“我也是后面才知道要嫁的人是摄政王。”
“家里嫂嫂只看钱,忙着给大哥谋仕途娶媳妇,根本不管我会被送到哪,搭线婆子也没有跟他们说清是哪户人家。”
说完,泪珠滚落,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了她的羸弱和无助。
事到如今,她只能先撒个谎装傻了。
徐公公没想到会有这茬,他面露难色:“王爷,这……”
他本以为朝里那些老贼在把人送来之前就已经把事情交代清楚了,身份只是随意编出来的幌子而已。
驰宴眸色深沉,徐公公继而问道:“岚姑娘,是哪位大人送姑娘进的宫?”
“李熙文李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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