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去看,也知道那里面发生了什么。
谢幼萝自然也是明白的,但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裴珩没事。
水彻底没过甲板,一点点往上升,覆过楼梯,往下沉的更深了,谢幼萝慌忙站了起来,正想着他要怎么过来,却一眨眼,那人忽然跃起,脚尖点着水,没一会便落在了自己身侧。
谢幼萝看的目瞪口呆,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是练武的人,这点功夫于他而言自是信手捏来。
她想说什么,男人打断她,“坐好。”
谢幼萝闻言乖乖在小船后头坐了下来。
白越撑起木桨,道,“爷,咱这船恐撑不了多久,是走不到晋州的。”
“抄最近的路靠岸。”裴珩说完,利落地将船桨撑了起来。
他动作娴熟,速度虽快但是船身很稳,谢幼萝有些意外,没想到他竟还会撑船。
男人身子挺拔,宽肩窄腰,谢幼萝从前没怎么注意过,如今有机会便瞧着他,怎么瞧都觉得这人哪哪儿都好。
晚上风大,这船也没个遮挡的,过了亥时,便叫人开始打冷战了。
谢幼萝穿的单薄,嘴巴冻的发白,这会不由得抱紧自己,缩在船角落里,她方才模模糊糊间睡了一会,一下子给冻醒了,她觉得喉咙有些发痒,头有点疼,脑袋犯晕,她抬眼一看,裴珩还在撑着那船桨。
“三爷。”谢幼萝小声唤他。
“怎么了?”
裴珩没有回头,依旧背对着她,夜色茫茫,也不知还要多久才能到岸。
谢幼萝声音低下去,声音娇弱无力,想说什么,却觉得开口很艰难。
后头没声了,裴珩侧目,眼尾扫到那人双手抱膝,又合着眼睡着了。
他眯眼看了看前面,只见白越冲他挥着手,“爷,半个时辰的功夫,应该就能靠岸了。”
“呜~”后面睡着的那位忽然一声呢喃,裴珩撑桨的手不由得顿了一顿,继而滑动,“娘,阿萝冷。”
裴珩眼梢跳了跳,手上活儿却没有因此停下来,直到谢幼萝又轻轻呜了一声,听着比方才那会还要难过难受许多,她有这个本事,便是一个字,一个简单的腔调,也能叫人生出怜惜来。
从前这样几番,他总是不为所动,如今也应当如此才是。
裴珩略定心神,手上忽的用力摆动了一下,后头谢幼萝仍然没醒,整个人从这边挪到了那边,裴珩见着,蹙了蹙眉,甩了长桨,快步走过去。
他半蹲下身子,探手去扶她的肩,这才发觉这人身上一片滚烫,显然是感染了风寒,这会发热了。
“三爷~”依旧闭着眼的谢幼萝忽然叫了她一身,裴珩愣了一下,她这会的话显然都是梦呓。
“三爷,冷。”她又梦语道,看样子,还有些病的不轻,裴珩正欲起身,不料这还站起来,怀里便叫人扑满了。
只见谢幼萝整张脸都贴了过来,埋在他怀里,双手双脚都在挣扎着,想要挂上来。
他低头对不省人事的谢幼萝道,“怎么,这是又将本督当作你的暖炉使了么?”
怀里人舒服地哼哼唧唧,“嗯——阿萝喜欢——”
裴珩没听清楚,只听得喜欢二字,只当她是喜欢将自己当成暖炉用着。
他回头,只见白越将船渡了过来,正用绳子将两只船系在一块,做完这事,又笑着道,“爷放心,只管照顾谢姑娘,小的拉着这船一块走。”
这话听着,怎么都觉得有些奇怪,裴珩皱眉,来不及说什么,身子一紧,他低头,原来是怀里这人用力抱紧了自己。
裴珩低嘶一声,这神志不清的人,也不知哪来的力气。
“冷冷。”她往他怀里使劲拱着,裴珩叹口气,到底是伸出了手,牢牢将她抱在怀里。
没一会这人又不老实了,搁在他腰后的手开始扯着他的披风。
裴珩顺着她的意,一手将披风往她身上拉了拉,他这披风是貂绒的,紧紧裹着两人,倒是格外的暖和。
大概是得到了满足,终于不折腾,乖乖抱着不动了。
裴珩捏了捏眉心,她又动了一下,嘴里哼唧着,“我要,我要。”
“你又要什么?”裴珩应她的话,又觉得自己这句话多余了,这人这会哪里听得明白自己的话,竟还当真和她说了起来。
他抬头,望着远处映着一轮圆月的江面。
“抱。”
谢幼萝呢喃出声。
她在怀里又不安分起来,双手扒拉到他胸前,落在衣襟处。
裴珩眼底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他算是明白了,这人就是趁晕生乱的主,就在那只手要扒进他的衣裳那一刻,裴珩猛的抓起那只作乱的小手。
他声音微沉,第一次喊出她的名字,“谢幼萝,”接着恐吓她,“不许再乱动,不然本督就丢开你。”
这话一出,人就彻底老实了,若不是她身上发着热,他还要以为这人莫不是装出来的。
他无奈地摇摇头,手上动了动,却发现自己还抓住她的手。
谢幼萝的手很小,不似她这个人那般纤细瘦弱,捻捻指腹,是软而嫩的肉,摸着手感甚好。
想来当今圣上喜欢手生的好看的女人是不无道理的。
大概是这一时的心猿意马,叫他不禁借着夜色,好好打量起怀中女人来。
她的身子很软,腰肢纤瘦,一手可握。
察觉到自己的心思,裴珩眯了眯眼,不过一瞬间,再抬头,眼底隐晦散去,只留下一片清明。
幸而没多久便到了岸上。
碧云要过来扶谢幼萝,不过还没等她过来,就见裴珩一把将人拦腰抱起。
“三爷,姑娘怎么了?”
裴珩没回她的话,只命令她和白越道,“找就近的客栈,随后请大夫过来。”
目前天色还黑着,一时也不晓得这是哪里,万幸的是走了没几步便进了一条大街,不远处便有一家挂着灯笼串的客栈。
那客栈从外头看很是亮堂,白越敲开了门,见到开门的,愣了会,那人显然也有些意外,没等两人多言,裴珩抱着人直接走了进去,上楼前,扫了一眼那掌柜的,他脸色平静,唯一叫他不平静的不过是怀里这个女人。
这掌柜的是之前还在做水寇的顾九昭,这会穿的正正经经,那眼神不停往他怀里探。
顾九昭也是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有机会再次见到谢幼萝,前儿朝廷发军打水寇,他领着人速速逃了出来,又在这地方开了个小客栈,寻思着回头若是能碰上个非富即贵的,做一做那黑店,大捞一笔,谁成想这客栈开了不过两日,迎来的第一个客官竟是裴珩。
他踟蹰着想靠近看看,瞥到裴珩的眼神,又悻悻地退了两步,还是没忍住问,“裴兄,谢姑娘这是怎么了?”
不料裴珩一个字都未给他,便大步上了楼,随后一阵门合上的声音。
又见那两个小跟班,丢了一袋子银子过来,“顾掌柜,再来两间房,叫厨房准备点热茶热菜。”
顾九昭咳了两声,他到底是店掌柜不是,气势上怎能输给两个跟班的,他将银子揣在怀里,粗着嗓子对伙计道,“还不快给老子准备去。”
等那两个小跟班走了,方才还耍威风的顾掌柜上了楼梯,趴在扶手上,顶着耳朵听楼上动静。
心想莫不是这谢姑娘叫裴珩给下了药,这会正——
但是他有心难出手呀,这裴珩和他关系匪浅,他是又嫌恶又不敢得罪有时候又得敬上几分。
他摇着头下楼。
手下人备好了茶水准备送上,他瞅准机会,拉着人道,“给老子先偷偷听一下,里面什么动静。”
小伙计战战栗栗的上了楼,耳朵贴在门上,半天没声音。
忽的门被打开,他踉跄几步,开门那人冷着一张脸,嘴里吐出一个字来,“滚。”
裴珩将门再次合上。
望了眼床上的谢幼萝,过去在她额上探了探手。
这体热已经下去了不少。
他背过身去,眼底有些疲惫,他正揉着眉心。
另一只背在身后的手,叫人轻轻碰了碰。
那动作很轻,甚至有些小心翼翼,见他没有回身,又去拉他的衣袖,那手分明没有什么力气,勾他的衣袖倒是勾的紧,一晃一晃的,叫他的情绪又乱了几分。
他转过身去,“醒了?”
谢幼萝脸色苍白,慢慢松开手,“三爷,我们这是在哪?”
“本督也不清楚,”她眼神没有素日里的神采,但那双眸子依旧很亮,发丝粘在额间,平添了几许柔弱,裴珩在床边坐下,许是连他自个也没发现,他的声音比平日里要温和许多,“你病了,只得临时靠岸找了家客栈。”
许是才醒,谢幼萝有些呆呆愣愣的,他给自己盖了两层被褥,这会烧退了,身上热得紧,她将被褥推到一边,却感受到男人的视线,一看,裴珩那双深眸正盯着自己。
谢幼萝小声道,“热。”
“给本督盖好。”裴珩皱眉,见她不动,直接伸手将被褥重新铺在她身上,大概是用了点力,这一弄叫她只剩了一双眼。
呼吸不太顺畅,不怎么自在,只是她才抬了抬手,裴珩那能剜人的眼神又瞟了过来,谢幼萝就不敢动了。
“再休息一会,等白越回来,吃些东西再喝药。”
谢幼萝点点头,又可怜道,“三爷,阿萝有点闷。”
裴珩拿眼一瞧,才发觉她的口鼻都被遮住,于是伸过手去,准备为她掀起那片被褥。
谢幼萝盯着男人的手,他的手虽白皙但并不细嫩,手心有茧子,但这只手生的很好看,五指如竹,骨节分明,指甲修剪的很干净,他的手勾起被褥,底下便是她的唇。
谢幼萝忽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来,在他抬起来的那一刻微微仰起下巴,她的唇顺理成章地贴上裴珩的手指。
男人的手指显然顿了一下,鬼使神差的,谢幼萝微微张开双唇,再次合上的时候,唇瓣稍稍使了点力,在裴珩顿住的手指上再次碰了碰。
裴珩眼神渐深,谢幼萝不知道,她这个裴珩以为她是无意中做出的动作,叫他不仅手顿住,就连身子也猛的僵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六千打卡~~
三爷情商可以说很低了哈哈
第34章 生气
裴珩清心寡欲多年,与女子鲜少如此亲近,先前为她取暖尚且能做到内心没有波澜,这会女人柔~软的唇在指间触碰着,竟叫他觉得情绪生了乱子,几许不知所措,一时无法把控——他眉间皱紧,直直抽回手,隐在衣袖之中随后豁然起身。
谢幼萝只露出,一双眼睛,微微弯着,有些心虚,又有些得意,不过在裴珩看来,她笑的这么无害,乌亮的眼轻轻眨着,瞧着尽是无辜的很。
他摩挲着方才叫谢幼萝唇瓣擦过的指,微微定了定声,“本督还有事,你先歇着吧。”
他的背影隐没在合上的门之外。
谢幼萝立刻钻进被褥里,手紧紧捂着唇。
*
白越与碧云是天快亮的时候回来的,他们对这片不熟,找药铺大夫花了不少时间。
“……爷,大夫看过了,说是无大碍,开几副药,这两日按时喝,便可大好。”
裴珩和衣躺在床上,闭着眼,低低嗯了一声。
“晋州那边,咱们的人都安排好了,薛府家业大,与当地知府交往颇深,可能不太好入手。”白越见他情绪不高,想了想道,“这事,小的回头再与爷商议吧。”
却见床榻上那人站了起来,低眸望着自己的手,声音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如今官商勾结,年年交到国库中的税赋不免就少了些,如今朝廷正是抓这个事,你传书过去,叫他们搜集证据。”
白越犹豫,“这怕是难。”
“无中生有,面上的东西给本督做的漂亮些,拿出来定是叫那帮子人有口难辨的。”
“是,小的这就去办。”
裴珩踱步至窗边,天际已经见白,再不久便要大亮了,他捏着眉心,一动手,便觉哪里不对,他再次看着那叫谢幼萝碰过的指,那柔~软的触感很是清晰,裴珩握紧手,甩了甩衣袖,眼下事情诸多,没这功夫在此事上分心。
*
谢幼萝喝了药,便又睡了一会子,待到巳时才醒了过来。
“姑娘昨儿下去吃点东西吧,昨儿晚上奴婢和白越尝了尝,这家客栈的厨子手艺还是不错的。”
说到吃,谢幼萝还真有些饿了,她摸了摸肚子点点头,又问她,“三爷呢?”
“三爷还在睡呢,”碧云忽然对她挤眉弄眼,“昨日姑娘发烧生病,在船上那会得亏三爷全程抱着姑娘,给您取暖,才一路撑到了这里,这会子定是累紧了,吩咐了不让人去扰他。”
谢幼萝闻言,有些愧疚又有些期待,不论裴珩对她是不是出于裴荀临终前的嘱托,至少,她能确定还裴珩眼里心底自己有那么一席之地的,这就够了 。
这会还未到用午饭的时候,楼下进食的人不多,稀稀疏疏几个,店小二见她下来,忙冲在柜台那边打着算盘的顾九昭挤着眼睛,又咳了好几下。
顾九昭抬头,不禁看的入了神,昨日她那美丽的小脸藏在裴珩怀里,不小心瞥了一眼,也是毫无血色很是苍白,瞧着另有一股叫人心生怜惜的美,现在这会,那双颊白皙中透着一点红润,比昨日更是好看。
那主仆俩已经坐下了,顾九昭绕到后厨,问了下。
“那位姑娘既是要吃早膳,那就将你们会做的都来一份。”
“是是是。”
这边谢幼萝正欲低头饮一口热茶,这时对面忽然坐下来一人,咧嘴对自己笑着。
她反应了好一会才记起来,这人不是那水寇头子顾九昭么?
衣着打扮和那会大相径庭,倒是斯文不少,只是脸上那道伤疤是变不了的。
虽整个人还一股子匪气,但瞧着没那时候的凶神恶煞,横竖裴珩还在楼上,谢幼萝倒是没那么慌,也不开口。
顾九昭忍不住道,“谢姑娘不会不记得顾某了吧?”
“怎么会?”谢幼萝作势拿眼上下打量他,“不过顾公子这是做了陆匪,改行道了不成?”
顾九昭拍拍胸口,又指着这客栈道,“谢姑娘真是会说笑,什么匪不匪,顾某如今开了这家客栈,可是正正经经的掌柜的。”
谢幼萝大概也猜到了,方才见那些伙计都对他十分恭敬,想来是他之前手下那些人,她低头盯着茶碗边缘,“那自然是好的。”
这时候店小二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顾九昭闻言起身,拍了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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