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看着阿蕊,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阿蕊吓得跪在了地上,道,“奴婢不知呀,夫人与谢姑娘在屋里叙叙话,谁知竟是这样了,没准是突然从那窗子里闯进来的。”她支支吾吾又道,“三爷,这人怎么看也不是侯府的人,夫人操持内务,深居内宅多年,如何也引不来这种登徒子的,莫不是……莫不是谢姑娘招人进府里的?不然……不然,谢姑娘怎的跑这来找我们夫人,夫人从前去明园见她,她是总拒着不见的。”
碧云一听,这人竟说的一口胡话,“明明是二夫人叫我们过来取份子钱的。”
阿蕊争辩道,“这份子从来都无需各院主子来拿,今儿姑娘身边的盛嬷嬷已经过来取了一遭,我们这院的人可都是看着的。”
谢幼萝听到这,想起那会回来的盛嬷嬷,她说的那些话,还有突然变得没有任何异常的情绪,这会子竟是全懂了。
对盛嬷嬷她素来是信任且敬重着的,她能理解老人家为了裴荀存了些自私的想法,但怎么也想不到竟会与姚氏串起来害自己。
“三爷若是不信,大可松了这人得嘴,究竟怎么回事,想他是清楚的,”接着又是哭道,“二夫人这么多年,操持着侯府,如今竟叫人陷害,差点——”
阿蕊自作聪明地点到为止,明耳人自是懂的。
管事嬷嬷见裴珩没说话,在旁提醒着,“三爷,阿蕊说的是有理,不如就叫这登徒子把话说了。”
一旁的被捆着的男人挣扎着,使劲点着头。
谢幼萝攥紧了手,如今这时候,这个男人会说出什么话她不知道,但一定说的是与她没好处的。
再者说,管事嬷嬷都这般说了,肯定是要对质的。
众人等了许久,都想着看谢幼萝的笑话,不料裴珩抬手,示意将人押下去。
“三爷,这这不成呀。”阿蕊没成想裴珩竟问都不问,“夫人——”
管事嬷嬷嬷是个有眼力的,这是看出了,三爷是在护着谢小娘子呢,她暗啐了一口阿蕊,侯爷往后若是没了,这侯府谁当家做主还没整明白呢这是,于是赶紧打断她的话,“你这死丫头,主子做事还得听你的不成?”
又见裴珩脸上不耐,忙讨好道,“这丫头心思花样多,奴婢想着不如叫人发卖了,省的回头那张嘴子又利索起来,坏了二夫人的耳根子,三爷,您瞧如何?”
裴珩眉间微蹙,这是他开始不耐烦的征兆,管事嬷嬷见状,当他是默认了。
立时就有人过来将阿蕊捆住,破布嘴里一堵,是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裴珩转身,走了两步,回过头来,望着依旧站在原地的谢幼萝,沉声道,“还不快跟上来。”
他的声音不大,但谢幼萝却听得清楚,她愣了愣,这话是对她说的么?
碧云上前提点她,“姑娘,快些吧,三爷还等着呢。”
谢幼萝跟在他身后,随着他的步子,踱到侯府的花园。
这是她最不喜的一处,走到这处身心总是又虚又冷的。
她抬头,望见的是裴珩宽阔挺直的后背。
虽说今日之事,他是为了裴荀才帮了自己一把,但谢幼萝还是从心底感激的。
她提步到他身侧,“今日之事,多谢三爷了。”
她虽嘴上谢着,但心底多少是不甘的,毕竟那二夫人姚氏也没损失什么,她迟疑了会,“二夫人——”
裴珩停了下来,似是晓得她要说什么,打断她的话,“有些东西,烂了,就叫它烂到底,横竖自个不损失什么,也没什么好计较。”
谢幼萝听得一头雾水,不过他的话总是有其中道理,既不明说,那她也没必要继续问。
方才姚氏身边那丫头的话,他也听了个明白,这内院的小把戏,自是入不了他的眼,不过这谢幼萝,到底是嫩了些。
“三爷说的在理。”
裴珩道,“不要轻易地便相信一个人。”
谢幼萝望着他,他大概是受尽了老天爷的偏爱,不仅有权有地位,还给了这样一张好看的脸,虽然这张脸总是没见笑过的,“也包括三爷吗?”
裴珩有些意外,像是被她问住,顿了会,才扯了下唇角,“包括我。”
谢幼萝继续问,“三爷是好人么?”
裴珩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他的脸色突然地变得不太好,眉间微紧,这不是他第一次听人问自己这个问题了,他望着眼前这个女人,准确地说应当是一个未经人事,懵懂无知的小姑娘,若不是因着裴荀死前的话,这些鸡毛蒜皮皮子的事,是连他眼都入不得的,许是自己帮了她几次,叫她觉得自己是个好脾气的人,裴珩指尖摩挲着,没说话,转了身,直接离开了。
谢幼萝想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
“我是得寸进尺了,竟在他面前问出这样的话。”谢幼萝喃喃自语般,“也是没个分寸。”
碧云凑过来,“三爷脾气总是这样古怪,姑娘不必多想,比起旁的人,三爷待姑娘已是客气不少了。”
谢幼萝笑笑,他对自己这般,亦不过是凭了裴荀的面子。
“姑娘还是想想,回去怎么处置盛嬷嬷吧,今日之事,必少不了她的。“这也确实一桩事,不过也好办。
回去后,盛嬷嬷已经跪在了院子里。
姚氏那边的事她也听说了,前后一连着,便知道是怎么个回事了,她是一时糊涂,竟做了姚氏的内应差点害了谢幼萝。
瞧见她进来,盛嬷嬷哭着道,“姑娘,是老身糊涂了。”
谢幼萝面上一冷,心更冷,对盛嬷嬷她是已经失望透了的,“盛嬷嬷,我从前是真当你如亲人一般的。”
“老身晓得,姑娘听老身解释,二夫人说只要把您调开,老身就有机会找出您上次换的银子,您没了银子,是哪儿也去不成了,老身也没想到,二夫人那头竟是设了陷阱等着姑娘。”
谢幼萝转过身去,没想到她这几个底子都叫盛嬷嬷给那姚氏一一交代清楚了,问道,“你不想叫我离开侯府,是为了我,还是为了别的什么呢?”
盛嬷嬷便是有私心,也断不会真告诉谢幼萝的,哪怕是这档口上,只听她道,“自然是为了姑娘,您离开了侯府,该怎么过日子?没钱没生计,怎么活呀。”
谢幼萝是彻底寒了心,盛嬷嬷的心思她岂会不知,之前与自己说的那一番话里,字字句句离不开裴荀,就是她留下,也是为了裴荀,她试探着,“嫁个男人总是不难的,若是如此,嬷嬷还担心么?”
盛嬷嬷瞪大了眼睛,“姑娘不可,不可,四爷为您做到了如此地步,您怎么就说离开就离开呢?”
谢幼萝摇着头,她望着这四周的院墙,喉咙微微发酸,几乎是吼出来的,“难不成你是要叫我在这小小院子里为他守着过一生么?”
碧云从未见过说话这样大声的谢幼萝,她过去扶着谢幼萝的手臂,没好气的对盛嬷嬷道,“姑娘与四爷已经和离了,嬷嬷,你要明白,姑娘是自由的,应当过自己的日子,而不是依着你的意思,为四爷守身如玉。”
谢幼萝伏在碧云肩头,抽了抽鼻子,语气坚定道,“嬷嬷,有些事我也不多说了,你自己想想吧,今日之事我不追究了,不过这院子也不需要你了。”
盛嬷嬷看着谢幼萝走进屋,那扇门在她面前合上,她趴在地上良久,终是起身离开了。
谢幼萝躺在榻上,没有睡,似是在发呆,这般模样,是从外头回来一直到现在,都快天黑了。
碧云远远看着,在她眼里,谢幼萝是个可怜人,若是未嫁进来,在尚书府,总比现在过得好不是,想到这,碧云过去蹲在塌前,问道,“姑娘离开侯府,怎么不回赵府呢?”
听说那日赵夫人带谢幼萝来侯府,对她可是好了。
在外人眼里,赵家总是算谢幼萝的娘家人的。
谢幼萝却是苦笑。
碧云不晓得她从前那些事,有些不明所以。
对碧云,她总是信着的,这丫头打从到她身边,是真真切切为着她好,便在旧主子跟前,也是看她的脸色做事,以她为主。
她翻过身,趴在榻上,将赵家的事与碧云前后说了一通。
碧云闻言,开嘴就骂,“原以为二夫人已是够恶毒了,不想这赵家更是狠毒,真是好不要脸皮子,姑娘,往后呀,您去哪,碧云就去哪,咱俩一起,总饿不死的。”
谢幼萝原本心底还有些沉重,这会听她一言一语的,当即笑出了声,“成成成,带上你。”她叹气,如今是明面上得罪了姚氏的,趁着她这会元气大伤的空,还是早些离开才行,于是吩咐碧云收拾东西,“我们怕是今晚就得走了。”
碧云不蠢,今天闹出那样的事,明儿二夫人定会找茬子的。
她点点头,正要去收拾,外边有人敲着门。
碧云赶忙起身,门一开,竟是三爷身边的侍从白越。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评论了,说女主太苦了,只是前期拉,铺铺写不来真苦情,放心,后面会好的~~~
第14章 进退两难
碧云直接,开口便问,“可是三爷有事吩咐?”
白越回过神,怀里还揣着他们爷让他过来送的东西,方才了听了那一番话,他留了个心眼,到底没将东西拿出来,只道,”明儿除夕夜,三爷叫小的来瞧瞧,姑娘这可有什么缺的。”
谢幼萝在里间正从枕头下拿出裴荀交给她的那个梨木盒子,白越的话她自是听见了,她摩挲着盒子的一端,想起白日里裴珩一言未发便走了,她还以为是自己话说的不妥当,叫他生气了,没想到这会子又叫人过来问候,这人可真是捉摸不透。
她走出来,道,“我这什么都不缺,劳三爷挂心了。”
白越顺嘴替裴珩编了个谎,面上一点不慌,笑道,“不缺便好,小的回话去了。”临走前又道,“如今京城正是人多的时候,乱着,姑娘可别轻易出门,若是出了什么事,咱三爷也不好相四爷交代了。”
人一走,碧云便合上门,思索片刻,朝谢幼萝道,“姑娘,白越说的也不无道理,您说我们就这么离开,在外边也没个落脚之处,总是仓促了些。”
最紧要的是,她这姑娘生的过分貌美了些,出了去,岂不是男人眼中香喷喷的肉饼子啦。
碧云想想这场面,就觉着吓人。
她的顾虑,谢幼萝是想过的,当初从晋州来京城,她一路头戴帽兜,面上掩纱,无事便躲在船舱内自己那一亩三分地里,倒也没出什么事,只是这出了侯府总不能也这般下去。
原是想在京城找个地租住下来,先住上,再寻个活计,总能活下去。
可是似乎也不是那么容易——谢幼萝坐下来,这才开始细细想着。
一则姚氏定不会这般轻易放过自己的,她若真离开,姚氏难保不会娶赵家走动,且不说赵氏夫妇,若是叫那赵祁得了消息,指不定翻了京城也得给她找出来,那时候她是断断没有法子对付的。
二则能叫她维持生计的活也只有做做女工了,但赚不来多少银子,这时候久了定是要坐吃山空,回头连落脚的地也得没了。
但若不离开侯府,又该如何应付姚氏呢?
谢幼萝叹口气,发起愁来。
她望着那方盒子,裴荀说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打开,那她现今的处境算得上万不得已么?
碧云一旁看着,大概也猜的出谢幼萝在想什么,她挪了杌子坐到谢幼萝跟前,“姑娘是烦心了,发愁了吧?”
谢幼萝点点头,“先前是我考虑不周,不然若真断然离开了,指不定还得连累你。”她放下梨木盒子,“侯府留不得,外面去不得,该如何是好?”
却见碧云起身去了妆台那边,转身回来时,手上拿着裴珩给的那块玉牌子,“姑娘许是觉着走投无路了,其实不然,三爷是什么样的人,待姑娘如何,姑娘这些天也是见着的。”
她话中的意思,谢幼萝是听出了。
裴珩待她是客气,可都是因着裴荀——
“便是因为四爷又如何呢?总是一个倚靠不是?如今这世道——”碧云没说出口,谢幼萝也能猜出来,如今这世道,女人好似总是要靠着男人的。
有些悲哀,但也现实的紧。
碧云忙解释,“不是奴婢低看了姑娘,姑娘是个有自个想法的人,奴婢晓得的,只是如今进退两难,三爷是最好的庇护了。”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碧云不会害她,她是明白的,只是从前与姨母投奔薛家,后来只身北上,蠢的去投奔赵家,与裴荀和离后几乎算得上是靠着侯府——总是这样的寄人篱下,最后总要生出一些事端叫她不得安生。
她心里设了防,这才想着出去,自个独立门户过日子。
这些碧云不晓得,在碧云眼里,裴珩就是个极好的主子,虽冷了些,话少了些,不爱笑了些,但人不坏的,她劝着谢幼萝,“姑娘不要想太多,因着四爷的关系才好呢,这样三爷才不会对姑娘有什么别的想法不是?”
碧云这话也是在理的,谢幼萝道,“我知道了,容我想想吧。”
*
另一边督主府上。
裴珩正从宫内回来,丫鬟为他备好水净了手,这是他的习惯。
白越从门外进来,裴珩抬头,问,“东西可给了?”
白越愣了会,将东西掏出来,是一个长盒子,“没,小的给忘了。”
裴珩眉头皱了皱,白越见状,忙道,“小的是个谢姑娘吓着了,一时给忘了。”
裴珩抿了口茶,问道,“何事?”
“爷,您肯定没想到,谢姑娘竟想着今晚上就离开侯府。”白越偷偷看男人的脸色,心想他这三爷也太淡定了些,竟是连眼睛也不眨一下,“小的这不就赶忙回来禀报您了,那东西也就没来得及给了。”
裴珩面上没有什么情绪,他将那盒子拿了回去,随后打开,里面是谢幼萝一直要寻的那颗菩提珠子,指腹捻了上去,虽这红绳换了新的,但菩提珠在指腹下摩挲的手感,哪怕时隔二十年,他也是记得的。
他想起那日她说这是她母亲留下的,裴珩唇角微动,摇摇头,这丫头的来历,打从那支玉兰点翠步摇,他便派人查个仔细了,想到这,男人眼底一深,抬了抬眼皮,“怎么,你舍不得?”
白越嘿嘿笑着,“小的哪敢,这不,这不因为四爷,小的才和爷您说的么。”见他不语,白越又道,“就这么出了侯府,姑娘家的只身一人,小的这不担心叫人欺负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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