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刚从蜀地回来,也没有听说有什么大事,怎么如此慌张,齐晗不禁又多问了一句:“那你有何事,为何深夜出现在京郊?”
那人哭诉道:“回殿下,小人是到长安送急报的。”
“何事?”齐晗隐隐觉得发生了大事。
“禀告殿下,黎洲峨眉山一带地龙又翻身了,绵延至成都府,伤亡严重。”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鸦雀无声,众人皆被这个消息给震住了,反应过来后,心中暗幸,好在大军自蜀地早回来了几天,躲过了这场无妄之灾,否则,又不知再拖延多久才能到长安。
他日思夜想的彭州便夹在两处之间……齐晗顿时只觉脑海中一阵嗡鸣,浑身气血向上翻涌,他跳下椅子,冲到那人面前,拽住他的领子,双目发赤,道: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人似是被惊住了,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良久,才道:“黎州至蜀州地动,死伤惨重。”
齐晗一时间心神大乱,胳膊倏的无力了,蓦然松了手。
原本被他拽着领子的蜀州小吏一时间没有站稳,整个人向后仰去,后面的地上有块呈三角形的尖锐石头,薛陵澈站的较近,伸手一捞,将他拉住。
看见的人忍不住为他捏了一把汗。
薛陵澈听到消息后有些庆幸,自己祖籍虽然是在彭州,不过父母都在琼州任上,幼弟在山东求学,妹妹更是在长安,倒也避免这场大难。
齐晗想起一张受惊的脸,已经顾不得眼前发生的事情了,他曾经在彭州也是经历过一次地龙翻身的,由记得小娘子当时很害怕,那现在呢?
孤身一人,是不是都哭了……
再严重些,他已不敢去想。
一时间,他顾不得眼前的情景,飞身骑上了马,坐到鞍上,他才发现,自己握着缰绳的手,抖得厉害——
旁人震惊,他们只看到七殿下披风飘起,竟是反了路程,若是进城禀告圣人,也不至于是这个方向!
有几个机灵的反应过来后,拍拍脑袋,看着他远去的方向,猜道:“坏了,殿下不会去蜀州了吧。”便也骑上马去追。
剩下的过了一会才想起来,去禀告他们的主帅怀远将军,七殿下突然如此反常,也只有怀远将军能处理此事,也只有他能拿捏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给我点动力,可怜可怜孩子吧
第30章 进城
端午过后三天,五月初八这日,靠近崇仁坊的主街道人潮拥挤,甚至连路旁的大大小小的酒楼茶馆,二楼以上的包间全部都被包了下来,一楼的大厅也全部都是挤满了人。
尚食轩二楼,几个衣着华贵,穿的不俗的女郎围着窗前的一张长桌子坐着。
薛陵婼嚼着蜜饯,满意地眯起眼睛,不管是前世还是这辈子,她都特别喜欢吃甜食,可是上辈子她穷,兼职挣的一点钱她都小心翼翼的攒起来存着做学费和生活费,哪舍得买零食吃。
或许是因为从前的遗憾,这辈子穿成富家小姐后,她就一直对甜甜的果子,蜜饯,等甜食都有着谜之执着。
养成吃甜食的习惯后,每当一紧张,或者遇到什么事情时,她都会不自觉地吃些甜食。
徐文雁看表姐吃的开心,感觉跟吃什么绝顶佳肴似的,也跟着往嘴里塞了一个,酸少甜多,有些发腻,没什么好吃的,小声嘟囔道:“腻歪歪的,一点也不好吃。”
薛陵婼又咬了一个,白了她一眼,小丫头片子,姐吃的才不是蜜饯,是情怀,你懂什么。
凯旋的大军将要回城,几日前城中就得了消息,就等着今日,城中不管是乡民群众还是达官显贵都自发地来迎接凯旋的大军。
这个包间也是徐家一早就定下的,为了方便自家人来看,毕竟欢迎凯旋而归的大军也有他们这些闺中女郎的一份。
徐家诸位小娘子悉数出动,除去了出嫁了的大娘子、二娘子以及刚满三岁的七娘子,剩余的从三娘子开始到六娘子,连带着薛陵婼这个表姑娘都到了。
及至辰时,远处隐隐的喧闹声变成了欢呼声,几人均是一激动,想着要来了。
京城群众对于打了胜仗的将士们是满怀着感谢与热情的,这些保家卫国的将士们不仅保护了边境的安宁,更是保护了他们的家乡。
他们只能用自己的方式来表达对将士们的敬佩与爱重,他们夹道欢迎,热情地鼓掌。
更有那些年轻的姑娘对着那些英俊的,长的好看的士兵扔花枝,抛香囊,一时间颇为热闹。
欢呼声越来越大,直到盘桓在耳边,薛陵婼等贵族小姐,定不能像街道上的人一样大声欢呼,她们只能顺着窗户好奇地张望。
几人俱窝在窗户前,向下看去,百姓们已经自发的,站在路的两旁,让出了中间的路。
打头的骑着一匹高大健壮、乌黑油亮的骏马,威风凛凛的是怀远将军崔世兴,他是当今皇后娘娘的胞弟,沛国公府的五老爷,一位中年美大叔,与旁的武将相比,他更多了几分儒雅,瞧着并不像在战场上厮杀的大元帅。
面容与崔原更是有几分相似,崔原的俊美大多更承袭了这个当将军的父亲。
崔世兴身后,跟着几位或中年或暮年的将领,大多不是胡子一大把,就是头发已经花白,他们都是在战场上征战多年,手上沾过无数血的,就不免带着几分凶神恶煞,丝毫没有让人欣赏的冲动。
再往后便是些年轻点的将领了,不过大多也有三十往上了,年轻的姑娘们都攥紧手中的花或香囊,等着期待的人出现。
直到看到后面跟着的整整齐齐几万大军出现,他们便有些失望了。
房内,薛陵婼叹了一口气,她敢断定,凡是在场的年轻女子,有绝大一部分都是冲着那个年纪轻轻立下奇功的七殿下来的。
一个有着极盛名声的人,又年纪轻轻立下战功,历来是人们所崇拜的偶像,关键是此人长得还很好看,变成怀春少女的闺中梦里人了。
薛陵婼也本着见识见识这位风靡京城的爱豆来的,可是直到现在,都没有看到这个人的出现,她不禁有些失望了。
莫非这位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知道自己一来,就会抢了其他人的风头,所以提前遁走了,越想越的有这个可能。
那个人……说不定也会在其中……
看着窗外将士们一个个渐行渐远,一直没有看到某张熟悉的脸,薛陵婼又叹了一口气,算了,她还是安慰自己那个人已经去见上帝了吧……
她接连叹气,其余人也都跟着叹了一声,大家心中都是心照不宣,反正都是来看某个人的,彼此就不说彼此喽。
这时,从街道拐角处骑马走出十数个年轻的小将,身穿黑甲,打扮和其它的将领都不一样。
其中有一人极为惹眼,在周围或是长得络腮胡子,或是被晒得黝黑的一群同样铠甲的人的对比下,相貌堂堂,文质彬彬,身姿端正的他宛如长在黄土地的一颗嫩生生的小白菜,瞬间吸引了全场女性的目光。
薛陵婼眼前一亮,瞧见下面数不清的鲜花香囊齐齐往那人身上丢去,便顺手在桌子上的花瓶里挑了枝色泽鲜艳的粉红芍药,也向下掷去。
许是心灵感应,那人竟也一抬头,扬手便抓住那只鲜艳的芍药,眼眸微抬,便看到了站在窗边,笑意盈盈的妙龄少女,自己也不由得展颜一笑。
他是人群的焦点,关注他的人不少,看到这个年轻英俊的将军展露笑颜,大家一时间都齐刷刷向引他发笑的地方上看去。
感受到气氛突变,薛陵婼敏感缩回了头,群众的力量太过可怕。
坐定之后,薛陵婼又对上了四双或八卦或探究或惊讶或讥讽的眼睛,她忍不住悄悄吞了一口口水。
斟酌过后,徐文雁开了口,她磕磕巴巴的问:“表姐,你今天怎么来了这么高的兴致?”
薛陵婼心知这个小丫头想的歪到天边去了,故意不说破,道:“对啊,今日天气极好,风景极好,况又赶上如此盛事,我今日正是高兴得紧。”
人家想知道的不是这个呀,徐文雁扭了扭纤细的腰肢,蹭到薛陵婼身旁坐下,想看看这个表姐今日有什么不一样。
本朝虽然民风较为开放,不过上层的贵族女子自然还是有着前朝礼教中的矜贵和内敛,与平常百姓不同,自持身份的她们一般都不会做这种掷果扔花的的事情。
当然,并不是说不能做,只是此事多少会有些不符合当下贵女的行事作风。
四娘子徐文蕊悄悄深思,她与这个表姐没有太多的接触,却依旧能够看出她行事谨慎,虽然深受老太太的宠爱,却在府里一向是小心得很,从不落人话柄,今日这掷花之举,与平日里十分举止的不像。
而徐文雪不经思索,当下冷笑道:“那是自然,楼下正是风景好的很,表姐自是目不暇接,开心的紧。”
与薛陵婼交恶后,她一直致力于各种找茬,在吃了对方几个不冷不热的软钉子后,渐渐消弥下来,如今可算找到了对方的破绽。
薛陵婼笑,冷冷地回到:“表妹怎知风景正好,看来表妹才是目不暇接,看花了眼。”
徐文雁纠结的看着二人,不知为什么,五妹妹老与表姐不对盘,而表姐亦是针锋相对,丝毫不让,每次遇到这种事情,她都非常苦恼,一个是关系很好的表姐,一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都不知道该帮谁。
徐文雪秀美的小脸闪过一丝狰狞,想要张口反讽回去,随即又触碰到薛陵婼似笑非笑地眼神,心中的话便在嘴里面打了转,又吞回了肚子,立时消了气焰。
对于薛陵婼来说,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在难缠也难缠不到哪去,并不难对付。
这时,徐文蕊看着薛陵婼气定神闲的样子,突然灵光一闪,对薛陵婼笑道:“表姐,刚刚你掷花之人莫非就是薛家表哥?”
薛陵婼惊诧,没想到其中最敏感,最先猜出她掷花之举的居然是一向沉默寡言,最不惹人注意的徐文蕊,果然是京城高门养出的孩子,个个不同凡响。
再看向她时,薛陵婼已带了几分审视与打量,若有所思道:“表妹好生聪慧。”
徐文蕊脸颊微红,微微低下头,羞涩道:“表姐谬赞了。”
薛陵婼摇摇头:“没有没有,我说的是实话。”
年纪最小的徐文珊想起刚刚匆匆瞟过的年轻俊美的少年将军,微微红了脸,向来不爱说话的她,忍不住道:“薛家表兄与表姐生得很像。”
“我们可是亲兄妹,怎么可能不像?”薛陵婼一边笑,一边看向徐文雁,若论相似,其实徐文雁与阿兄得更像。
薛陵婼生的五官精致,貌美可人,却是有六七分随了她那俊美探花郎,随随便便骑匹白马便惹得阿娘非君不嫁的阿爹。
而薛陵澈却更像阿娘,若是此刻站在众人面前,她敢断定,旁人定会认为跟阿娘生的相似徐文雁才是他的妹妹。
她与阿兄一个像爹,一个像娘,不过感情却是好得很。
想到这,薛陵婼鼻子微微发酸,兄长以后定是要在长安为官的,也会在长安安家,自己以后就不算是寄人离下的表小姐了,有了哥哥,她就有人撑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祝大家情人节快乐……
第31章 地动
大明宫坐落在长安城北侧的龙首原,大军进城后,便直直地向丹凤门行去。
街道两旁初始百姓还很多,直到接近皇城,人就开始稀少了。
薛陵澈骑在马上,遥望四周,他是来过长安的,还不止一次,当初父亲外放离京之后,从不想断了岳家的往来,身在蜀地,每年来往的节礼从不敢怠慢。
初始时,外祖父并不愿意承认这门便宜亲事,将送礼的人都拒之门外,甚至还暴打出手。
直到自己逐渐年长,父亲便让自己接了这个差事,想着总归是亲外孙,老爷子总不会还像从前那样置之不理。
确实,自从他每年来送节礼后,外祖父虽没有什么表示,不过三位舅舅却偷偷接见过自己,也算是承认了自己这个外甥。
往事如云,此次再至长安,城中没有什么变化,可是他的心境却早已变得不一样。
家变后,身陷牢狱,差役的白眼,故旧好友的避之不及,未来妻族的忽然变脸,父亲突如其来显露出的老弱无力,一向养尊处优的的母亲去长安求母家……
几乎是一夜之间,他便从当初的年轻贵公子变成了需要鼎立门户的父母的长子,弟妹的长兄。
他握紧手中的花,刚才匆匆一瞥,幼妹似乎瘦了些,不过爱玩闹的性子倒是没变,在外祖家应当没有吃什么苦。
他想得出神,一时之间有些心神恍惚,直到身旁之人轻咳了一声,他才反应过来。
那人姓周,家住在京城,是城中一家镖局的幼子,自幼随父亲走南闯北,武功颇为不错,与他同是七殿下麾下的亲兵,是他们一众人年纪最大的。
他是他们这些中唯一成过家的,娶过媳妇的,此时看见薛陵澈沉思的神色,不禁暧昧地笑了,道:
“不知哪家的女公子抛得这芍药花,虽是芍药,不过薛兄弟走的却是桃花运,好运气呦!”
诸人哄笑,纷纷调侃:
“就是,薛老弟这下子不仅有了差事,说不定还会有段好姻缘。”
“薛大哥好福气呦——”
薛陵澈知道这是在调侃自己,脸也不红,对着众人摆了摆手,道:“舍妹年幼,诸位兄弟见笑了。”
众人笑声停了,周永知道自己冒犯了了人家妹妹,忙改口:
“原来如此,我说哪家的女郎生的这般风姿,原是薛兄家的女公子。”
其余人人纷纷附和:“竟是薛兄弟的妹子,果然同薛兄弟一样的好相貌。”
有正值慕少艾的少年想起刚刚的惊鸿一瞥,那个柳眉带俏、圆圆梨涡的女郎,不禁悄悄红了耳根,打马到薛陵澈身边,悄悄询问令妹可许了人家?
薛陵澈直道妹妹还小,黑着脸将那人轰走后,不久便到了丹凤门。
丹凤门是入皇城,进大明宫的第一道门,巍峨高耸的城墙下,站着一个身着玄黑色蟒袍的人影,身后立着数名礼部的官员,正是当今太子殿下齐晟。
薛陵澈也是有个翎麾校尉军职在身的,便跟在众将领之后,下拜伏地。
他抬眸打量着那矗立的男子,宽额方颔,龙章凤姿,颇具气势,甚为英伟,心中暗赞,不愧是当朝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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