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晗又继续说起了关于“鲛人丸”的事:“此香之奇在于其平时若无味,却遇香则香,且遇到之香气越浓,则其香气越浓,反之亦然。”
“难不成买鲛人丸的殷娘子?”薛陵婼疑惑问道。
“没错!”齐晗回头看她,利落点头。
“可……”薛陵婼触碰到他的眼神,顿了一下指向香炉,勉强改口道:“可崔公子的东西怎么会沾染此香的气味?”
“这——”齐晗无奈摊手,看向崔原,道:“这就要问崔表兄了?”
此时,崔原的脸色已经由红润变成了苍白,他向齐晗拱了拱手,问道:“敢问殿下,此物是在殷家女郎那里发现的吗?”
齐晗笑而不语。
崔原大惊,连连摆手:“绝不可能!”
薛陵婼瞪齐晗一眼:怎么能骗老实人呢?
齐晗得意地摇了摇头:我什么都没说,是他自己胡乱以为的,怎么能是骗呢?
第70章
殿内一时之间鸦雀无声,静的几乎掉根针的声响都能听见,崔原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他看向薛陵婼,嘴唇张了张,却半晌没说出话来,良久才道:“殿下,可否私下一叙?”
齐晗不置可否,做了一个抬手的姿势,指向内殿:“表兄请。”
两个人离开后,薛陵婼回到自己的位置,崔梦一见她回来,立刻将头缩的低低的,仿佛一只藏在羽毛里的鹌鹑。
就好像有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一样?
薛陵婼就看着她,也不说话。
崔梦抱住耳朵,使劲摇头:“不要问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薛陵婼摸摸她的头,试图哄她,又拿齐晗吓唬她:“你忘了你拉我来的真正目的了,我若不知道实情,那位你也清楚,发作起来,我怎么帮你?”
崔梦撇过头:“那位再怎么过火也还有圣人娘娘在前,可阿兄……”她叹了口气:“可阿兄如此却还是为了表姐你好,你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为了我?”薛陵婼疑惑,她皱紧眉头:“既然牵扯到我,那更应该告诉我!”
她握住崔梦的手,郑重道:“阿梦,此事对我很重要,那个案子牵扯到一位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崔梦回头,她的表姐一向很随意,没有什么要求,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事物,更没有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习惯,这还是第一次这么正经的向她央求一件事情,她不由得开口问道:
“有多重?”
薛陵婼果断回答,斩钉截铁:“重于千斤!”
崔梦一怔,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点头道:“那好吧。”
她靠近薛陵婼,对她招了招手。
薛陵婼附耳过去,突然间,眼睛一下子睁大,瞳孔急剧收缩,她猛地站起来,因动作太快,宽大的袖子一不留意便扫在了桌子上,桌上的茶汤点心都落了地,噼里啪啦的一片作响。
薛陵婼如遭雷击,对声音置若罔闻,只喃喃道:“原本想赠予我,后来便丢掉了……”可兜兜转转,那玉钗阴差阳错的还是到了她的手里。
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天意,还是人为?
此刻,内殿中的齐晗和崔原已经谈完了,崔原推门出来,瞧见地上这一片狼藉,微微有些诧异。
薛陵婼顾不得解释,看见他出来,连忙绕过桌子,她心中焦急,顾不得脚下,小腿一下子撞到了小几上,把桌子也带的移了位。
她提起裙子,也没觉得疼,如一阵捉不住的风绕过他便急忙的冲进房间,连鞋靴也忘了脱,又“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崔原愕然,只隐隐听到里面的声音:
“齐晗!这是拿我当幌子呢?”
声音不是很大,但却很尖锐,尤其是‘齐晗’二字,仿佛是要把一腔怒火全都发泄到他身上去似的!
室内,齐晗盘膝于地,有吊儿郎当的支起半条腿,胳膊架在小几上,像是早就知道她要过来,看到这一幅景象,薛陵婼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厮早就已经洞悉了一切,就等着她这条鱼儿上钩!
齐晗仿佛并未感觉她的怒气,慢悠悠的反问道:“此话又从何说起?”
薛陵婼蹲到他面前,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问道:“这是几?”
齐晗不假思索,张口即来:“二!”
“我看你是没得救了!”留下一句话,薛陵婼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她看齐晗不留她,自己又回来了。
“我就不明白了,这是和崔原有什么关系,你扯人家干嘛?你扯就扯,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
齐晗“啧”了一声,语气古怪:“合着薛娘子气了这大半天为着这劳什子小事?”
“倒也不是,我更气你早就知道那倒霉钗子是崔原的,怎么不早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齐晗看她一眼,轻轻敲击着桌子,不满道:“薛娘子,满长安谁不知道沛国公府要和薛家结通家之好了,我怎么知道那东西是不是什么您二人的钿合金钗,薛娘子不是还将其奉为至宝?”
“不可能。”薛陵婼打断他:“当初那事藏的隐秘,通不过崔徐薛三家,哪里有满长安了?”
话未落地,薛陵婼立马捂住嘴,得了,又被这厮套了话,不打自招了。
齐晗哼哼两声,忍不住露出一个冷笑:“薛娘子这是很惋惜?”
薛陵婼盯着他那两排白森森的牙,回嘴道:“怎么不惋惜?像崔公子这样风度翩翩,文采斐然的才俊岂非常人可比,最重要的是人家不会骗人,不过这些同您皇子殿下有什么关系?”
齐晗一听薛陵婼开始夸崔原,顿时牙根开始痒痒,讥讽道:“你那崔公子这会还在外面,再大声些,他就能听见。”
薛陵婼不回他话,索性破罐子破谁,继续道:“你知道荐福寺吗?那日我同崔公子一同研赏后院先贤题的金刚经石碑,崔公子学富五车,侃侃而谈,我觉得,满长安城的姑娘都得羡慕我。”
齐晗脸色发青,瞅着薛陵婼一张春意盈盈的笑脸,气不打一处来:“怎么着,想不想让她们更羡慕你,我为你找崔原说和说和!”
薛陵婼哪敢,她只会口花花,见齐晗这副气急败坏地样子,心中的怒气倒也消了些,便换了语气道:“这可不行,崔公子这般钟灵毓秀,文采风流,又岂是我配得上的,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她说的极其自然,轻飘飘的一句话,又将自己同崔原撇得一干二净,可齐晗更不高兴了,在他心中,小娘子比月里婵娟洛水宓君还要好一千倍一万倍,却被自己贬入尘埃。
“倒——”
一句话说了一个字,就不再说下去,薛陵婼追问:“倒什么?怎么不说了?”
齐晗背过身去,似有几分不好意思:“倒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
薛陵婼吃惊的看他一眼,撇过头“切”了一声,学着齐晗的语气:“这倒也不必。”
随即,话锋便迅速一转:“不如我们聊点正经事,你知道那东西同殷四娘的案子有关,怎么不早告诉我,非要这样子说出来?”
齐晗看她,声音不免带了几分认真:“这话应该问你?这崔原送你的物什怎么同案子扯上关系的?是同你有关还是同他有关?”
怎么能翻脸不认人,刚说过自己杀人,他就帮着埋尸;自己若是去放火,他就给浇油,怎么一转眼就忘了。
薛陵婼无奈:“那东西,真不是崔原给的,不信你问他。”
齐晗早前也见过崔原出没送出去时的伤心模样,心中以猜出大半,对那玉钗是怎么送到薛陵婼手上的也猜出几分真相,他觉得,既然知道了那东西是从崔原手里头流出来的,以小娘子的聪慧也能够发现一些忽略的真相。
只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承认?
“既然如此,那你怎么一听到崔原同案子有关就如此激动,究竟是为了你那崔公子激动,还是另有其人?”
这话意有所指,暗示性极强,既然到了这种地步,薛陵婼再傻也知道这玉钗不是她那审美突变的阿娘的眼光,而是被人借着阿娘的手送到了自己身边。
她佯装听不懂齐晗的意思:“不是为了崔公子又是谁?难不成是我自己?此事原本就是因我而起,他是个好人,我不想牵连无辜。”
她的声音清甜,说的话坚定又明了,信念感极强,若不是齐晗对她太熟悉太了解,也险些被蒙了过去。
她性格有些惫懒,在外人面前和自己人面前说话是两个样子,外人面前,她会耐着性子,如同现在将话说的委婉又冠冕堂皇,可在自己人面前便懒得说什么好听的话,且会直截了当地提出自己的要求。
齐晗自认自己对于她来说是自己人!
他嗯了一声,低下头,看向她的眼睛,问道:“是吗?”
薛陵婼直视他的眼睛,干脆道:“没错。”
一边说着,一边点头。
齐晗轻笑,心中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心中发虚,薛陵婼看着他的脸,浑身上下不自在起来,她小心地呼出一口气,只想赶紧溜,这厮太精明,省得再被他套出话来。
她指了指门口:“我先走了。”
赶紧转身。
齐晗在她身后开了口:“薛娘子,提醒一句,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薛陵婼回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比她平时的笑意还要深些:“您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不过,还是要多谢提醒!”
齐晗一眼看出来她是强装的笑,连酒窝也是挤出来的。
他也笑,黝黑的眸子转了转,淡淡点头:“如此甚好!”
薛陵婼转身深吸一口气,不知怎的,她总觉得在他眼睛看到了失望,让她感到极其恶压抑,要喘不过气来。
她走到门口,忍不住回头又看他一眼,他的笑容愈发灿烂,眼睛却像是更亮了一般,一下子将她的所有扒个精光,一切都看透。
他又开口:“不知整日打雁,终被雁啄的滋味怎么样,你说呢?”
薛陵婼一下子滞住,浑身上下似乎充斥着一股寒意,被戳中了最想要隐瞒的事情,说不出的羞耻感油然而生,她再也笑不出来了。
一时间,委屈、羞耻、气愤还有好多说不出的情绪全都出现在她的脑海,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肯定很难看,在看向齐晗,他还是在笑。
薛陵婼觉得,他在得意,一想到这,她更不好了!
——摔门而去。
齐晗这才注意到她走起路来有些不自然,很是滑稽。
离开房间,崔梦一看到她的脸色就知道自家表姐气的不轻,便赶紧迎了上来,薛陵婼绕开她,一眼便看见齐晗方才在手中把玩的机关兔子。
那只机关兔子,是由上百根长短不一、形状大小皆不同的木棒子做成,她走过去,提起旁边的银槌子,在机关兔子上敲出根棒子,瞬间,可怜的兔子便散架了。
崔梦知道那是齐晗的爱物,轻呼一声:“表姐?”
薛陵婼小小的出了一口气,让他自己慢慢拼去吧。
做完这些,她才拉着来崔梦离开晨元宫。
崔原在一旁围观了全程,看完了薛陵婼这场报复行动,温柔懂事的薛娘子在这一瞬间变回了他在自家马场一见钟情的哄人不红脸的薛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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