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颊如火般烧了起来,他暗暗啐了自己趁人之危,连忙走了出去。
徐文佑正疑惑着齐晗许久未回,心中思忖自己要不要去找找,便看到人走了出来。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满脸通红的齐晗,不由得弯了唇角。
齐晗在怀中掏出那枚银锁,放到桌上,莫名有些心虚:“你检查一下,看看可有问题?”
看到那枚银锁,徐文佑的心骤然被提了起来,敛了脸上的玩味,作为多年相识,他自然是知道这枚银锁的来历,也知道对于齐晗的意义,不禁肃然地拿起银锁放到鼻尖一嗅,心才落了下去。
“你放心,这锁没有什么问题。”
齐晗摇摇头,苦笑起来:“你可还记得这是阿娘什么时候赐予我的?”
徐文佑疑惑:“那年皇后殿下前往五台山礼佛,大约有五六年了吧!”说着,他突然停了下来,齐晗开始中毒,大约是在这之后。
“是啊!”齐晗注视着那枚银锁,眼神复杂:“从前我把它送与小娘子时,小娘子说这种家传的旧物件她怎好收,我道这其实没有几年,她却不信,告诉我银器黑黄至此倒像是有年头的。”
齐晗叹了口气:“你我为男子,怎么会分辨这等东西的年头,如今看来,怕是有异。”
他愚起来里面还放着一张皇后在五台山求的平安符,问道:“里面中空,若是其中□□,可能传入人体?”
徐文佑恍然大悟,眼睛亮了亮,连连惊叹:“我怎么没愚到,银能避毒,却不能压制化解所有毒性,藏在其中的毒物的毒性若能传出一点,即可达到慢性中的条件。”
齐晗将银锁高高抛向半空,一把抽出墙上挂这的刀,一刀劈了上去,银器性软,却被他一刀劈成两半,落到地上,掉出了里面也被砍成两片的平安符。
其实已经不用再检查了,两人都看到那锁心的中空处,已经被腐蚀成了乌黑色,这大概也是这枚银锁相较于同年份的的银器更加古旧的原因。
徐文佑掏出方帕子,隔着帕子将符纸捡起来,淡淡一闻便已断定:“不错,就是这个东西。”
齐晗手中的刀“啪”的一声落到地上,他默默闭上眼睛,脸颊似有晶莹划过。
徐文佑不忍,拍拍他的肩旁,劝慰道:“此事应从长计议,我们不能轻举妄动,你莫要昏了头,此事尚有疑点。”
殿内烛光轻轻摇曳,应在齐晗的脸上,晦暗不明,他看向符纸,反倒笑起来:“她说这里面是平安符,我很珍视它,所以送给了我爱慕的小娘子,可是,它却变成了害人性命的夺命符。”
徐文佑听的辛酸,张了张口,倒底没有在劝什么,但还是忍不住担忧地看着他。
齐晗看他一眼:“你放心,我脑子清醒得很,不会犯糊涂,我虽恼怒,是因为我连累了小娘子,我现在做不了什么,等有一天,我定是要为她讨回公道。”
徐文佑点点头,顺着薛陵婼哄他:“这便是了,如今表妹是顶要紧的,我这就去开方子,让她日日都喝着。”
“等一下。”齐晗叫住他,只见他脸上露出温柔的神色:“不要太苦,她爱甜的。”
徐文佑:……
爱喝甜的去找庖丁,他又不是厨子。
次日薛陵婼被侍女们叫醒,等到梳洗收拾好,毕极端了碗黑乎乎药汁笑眯眯走了进来,盛药的碗很漂亮,玉一般的瓷白色,描了一朵粉粉的小梅花,显得药更难喝了。
薛陵婼如临大敌,瞥了瞥身后问:“你家殿下呢?”
毕极这次学精了,手上一直端着,眼睛直盯盯地瞧着,还是笑眯眯的回答:“回娘子,殿下昨晚与徐小郎手谈一夜,等天一亮便进宫了。”
这次咋不上当了,薛陵婼佯装环视这个房间,这是齐晗以后迁过来要住的房间,如今还有些空旷,不过用作分割外间内间博古架上摆着不少小玩具。
“这么急?难道出事了?毕大人知道是去做什么了吗?”
“这——”毕极顿了顿:“主子们的事情小奴怎么能知道呢?薛娘子还是先把药喝了吧,徐小郎开了药方,要在饭前喝,须得日日不落。”
及紧接着,毕极又给了个甜枣:“殿下知道,娘子思念家人,早就令人套好了马车,娘子喝过药,再用过膳便可去了。”
还有这等好事?
薛陵婼喜出望外,惊讶道:“可当真?”
昨晚她还向齐晗求过此事,齐晗不同意,说自己偷偷把她带出来本就冒着风险,这会还大张旗鼓地回家,人多口杂,一个不小心倒霉的还是她自己。
毕极点点头:“自然当真,殿下亲自嘱咐的,只是大约要隐秘些。”
那还等什么,薛陵婼一把端起碗,捏着鼻子大口灌了下去。
等到毕极驾着马车到了薛家门口,她又开始犹疑起来,原本一心愚着回家,现在一到家却又不敢进去了,万一阿娘问起来她怎么会来,她要怎么回答?
难道说,因为我给您找了个女婿?她就死定了。
“算了,毕大人,请您先绕一圈,周围人多眼杂,咱们谨慎一些。”
毕极无有不应。
如此马车便围着薛家绕了三圈,毕极不禁发问:“娘子,咱们究竟还进不进去?”
薛陵婼内心挣扎不已,沉吟良久:“罢了,我们还是不回家了。”
一则这是冒着齐晗的风险,二则母亲问起来也不好圆,还是算了。
毕极似懂非懂:“既然如此,奴才送娘子回去。”
“慢着!”车帘里伸出一只白皙的手,紧接着,她伸出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讪笑问道:“毕大人,您身上这衣服还有吗?”
毕极看看自己,他今日领了主子的命令跟着薛娘子,便没有穿内官衣服,只穿了件寻常的圆领袍,因他年纪小,一般人也看不出来是皇宫里出来的太监。
齐晗到了傍晚才□□出了宫,等到天擦黑,才翘首以盼等来了薛陵婼回来的马车。
确切的说,是只剩下了马。
薛陵婼换了身男装,戴了帽子,与毕极各骑了一匹马,直接骑进了大门,迎面碰上了齐晗。
她在马上跳了下来,眼睛亮晶晶的看见人,袍子的一角还挂在了腰带上,未来得及整理,便先拱起手打了个揖:“崔齐兄,好久不见。”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少年风流。
乍一看还以为自己在彭州,齐晗怔怔看着她,突然生出了几分物是人非之感,等回过神来后也还了礼:“小辛,别来无恙。”
两人互相看了对方好大一会,忽然齐齐笑了起来。
他们笑个不停,止也止不住,从低声轻笑到哈哈大笑。
一旁人听着这奇怪的称呼,均是一脸官司。
随着齐晗出宫的毕功悄悄走到毕极身旁,拉了拉袖子问:“你们这是去哪了?怎么不向去薛家的样子?”
毕极捂脸,可别说了,这薛娘子不愧是能和自家殿下对上眼的,果然不是一般人物。
这位主先是给他要了男装乔装打扮一般,随后自己提议要驾马车,带着他去了平康坊,平康坊是什么地方,是长安城内狎妓的地方。
当然,薛娘子不会太过分,只去了妙音坊坐在大堂里看歌姬舞女表演,他不好多劝,也无心看漂亮小娘子,只能一个劲的捂脸,生怕遇到什么熟面孔。
他家殿下素日也是这地方的常客,他自然也是时常侍奉左右,可今日侍奉的可是主母,若是被她看出来,那么他家殿下即使只是单纯的欣赏艺术也是跳进黄河里洗不清。
毕极头痛不已,怪不得两人如此般配,原来是臭味相投。
第81章
两人回了房间,膳食以摆好,用饭前,齐晗亲自盯着她喝了碗浓浓的药,告诉她,宫里又出事了。
薛陵婼连忙换了衣服,饭食随意扒了两口,连忙又上了马车。
确切的说是崔芷出事了,其中的细节齐晗也不大清楚,也是听下面的人回禀的。
龙首山上,崔芷如往常一样去亭中看风景,恰巧看到亭子里多了两个不速之客,金吾卫左司阶薛大人和她的邻居邱娘子,看情况,二人似有争执,好心肠的她便留下侍女自己去拉架。
侍女们在远处,看不到亭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听到一声尖叫,随即,自家娘子便从山上滚了下来,虽然山不高,却到处有树丛,薛陵澈连忙跟上去找,在树丛中发现了自家娘子。
找到时人已经昏迷,一条小腿扎进了树枝里,满是血迹。
众人连忙把人抬了回去,请医官的请医官,找皇后的找皇后,皇后听说之后赶紧过来看侄女,一番追责,薛陵澈承认自己害的崔娘子滚下山崖,皇后当即大怒。
然后另一位当事人当场哭的不能自已,但还什么都没说。
好在崔娘子很快就醒了,告诉皇后自己阻拦二人相争不小心失足滚下悬崖,不关两个人的事。
薛陵澈死里逃生。
医官诊治之下无奈摇头,其实崔娘子伤的并无大碍,可实在是倒霉,那节树枝生生插入腿中,即使以后伤好了走起路来也会与常人有异,怕是一辈子都要这样了。
崔梦一下子被吓哭子。
齐晗听说后赶到便是这么一副场景,只能劝劝表妹,崔芷比旁人看得开,反过来还劝别人,道这是天意,怪不得任何人,要怪只能怪自己。
皇后却惋惜不已,崔芷不仅是她侄女,还是她看好的儿媳人选之一,当初总共选好了三个人,现在一死一伤,还有一个当了女官,真不知道是谁克的。
在回宫的马车上,齐晗说道这里时,言及崔芷的语气不免多了几分艳羡,夸她想得开,随即意味深长的对薛陵婼道:“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家马上就要多口人了。”
他听说未来大舅子也牵扯其中,寻了个机会悄悄去探望被皇后关禁闭的他。
薛陵澈得知了崔芷跛足之事,认定是自己害得崔芷如此,决定要为她负责,发誓要前去求娶。
薛陵婼听得目瞪口呆,诧异半晌,犹豫道:“大约崔六娘子不会同意。”
她阿娘也不会同意,绝对不会娶一个身患有疾的儿媳。
齐晗莫名有些不悦,沉声道:“是崔六不同意,还是你不想同意?”
“我?”薛陵婼微愣,指着自己:“和我有什么关系,这种事情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齐晗哼了一声,下颔抬起,看向车顶:“世家大族讲究面子,若是你兄长娶了崔六,你和你那崔公子岂不是再无可能,不然不就成了换亲之举。”
薛陵婼睁大眼睛,抬腿踩住他的脚使劲捻了捻:“喂!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难不成就那么自私。”
齐晗闷哼一声,差点跳起,低声嚷道:“还说,这难道不是恼羞成怒?”
薛陵婼收了脚,好笑道:“罢了,先不与你计较,实话告诉你,我不喜欢崔原那样的,你想不想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
齐晗疑惑看向她,眼睛炯炯有神。
薛陵婼挑起眉,笑着向他勾勾手指。
齐晗依言凑了过去。
薛陵婼双手做喇叭状,附到他耳边:“我喜欢的是——反正不是你这样的!”
先时声音很小,到后面突然放大数倍,几乎震耳欲聋,齐晗不禁捂住耳朵,换来她的哈哈大笑。
车辕上驾马的毕极大声咳了几声,提醒里面的两个人,外面还有人呢,别太过分。
车内一下子恢复了安静,过了半晌,随着轻飘飘的笑意里面渐渐传出一个声音:“骗你的!”
毕极不禁失声笑了。
送了薛陵婼回去之后,齐晗径直去了东宫,圣人与皇后事忙,体力精神皆不济,他算是被太子带大的,太子也忙,时常顾及不到他,太子妃一心以为是他克死了早夭的小皇孙,多有刁难与刻薄。
齐晗小时候在东宫的日子其实不好过,以至于在他晓事后能不去东宫就不去东宫,这一趟直接去了四皇孙处。
大约早知道有这一次,齐钊已做了准备,对于不速之客丝毫不惊讶。
齐晗开门见山,直接让侍卫们把捉到的小太监带了上来,这个太监便是悄悄跟踪他偷听他与薛陵婼说话的那个,在那日早就被他扣下了。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四皇孙不慌不忙,对他恭敬稽首:“阿叔即找上了我,想必也不是全然相信我是凶手,您的心里不早就有答案了吗?”
齐钊素日在众人中的形象全然是一个乖张跋扈的形象,连太子也不喜欢这个儿子,齐晗见他此番倒是不急不缓,大不相同。
他颓然一笑,略略眯起眼,微微低头:“侄儿身处东宫,势单力薄人微言轻,想必阿叔也知道我没有那个能力能在宫中悄无声息的杀死一个人,阿叔您来不是不是为了捉拿凶手,而是为了确定心中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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